“那么怕还下山,还自己一个人走。”江词轻声吐出,许是因为感冒,嗓子低沉的厉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轻轻将怀里的人推开,目光沉沉,望着林池,责备的话终是未到嘴边。他见林池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哭的像个孩子。骤然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缓了缓,似是极疲惫地说:“别哭,我们上山去。”

    说着转身往前走,他下山的时候带了手电筒,此刻光源尚算充足,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映在白雪上,清晰可见。

    林池几步追赶,走在他身旁。

    缓了缓神,她忐忑问道:“你是专门下山来找我的?”

    少年不语。

    林池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下山。”

    “顾一说的。”

    “那你怎么知道来这接我。”

    江词缄默不语,他当然不知道她在这里,只是听到顾一说她下山专程为他买药,迟迟未归,外面下着大雪,总担心她会出事,便走了过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只感觉像是走到了尽头。

    他鼻子堵塞的厉害,只能靠嘴巴呼气,喘着粗气,每走一步,异常艰难。

    林池跟在一旁,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江词,你有事没?”

    江词感冒来的凶猛,头疼欲裂,整个身子像是被人用力拉扯着,四分五裂,头重脚轻,他缓了缓说:“我走不动了,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林池举目环顾一圈,没发现可坐的凳子,距离她刚坐的长凳起码有500米距离,再走回去,总觉得太难,下山容易,上山难。

    “要不然,我们再往前走走看,有没有凳子。”

    江词抬眼都费劲,他腰微微向下弯曲着,眼睛模糊,身子摇摇欲坠,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倾斜,林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担心道:“江词,你有事没?”

    林池借着微弱的灯光,盯着江词的脸,嘴唇苍白的要干裂炸开,脸颊一抹不正常的红,她用手触碰额头,触之惊心的滚烫,她说:“江词,你在发烧。”

    江词烧的昏天暗地,将半个身子依在她身上。

    林池扶着防止他跌倒,随之将他整个身子揽在身后,斩钉截铁地说:“我背你上山。”

    江词身高178,手长脚长,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像一座大山,她艰难的挪着步子,一脚踏下去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她说:“江词,你别怕,我可有力气,我能背着你回家。”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

    江词鼻子哼了哼气,表示他在听。

    江词身体匀称,比想象中要轻点,林池从小做体力活,咬着牙还是能背着他走上一段距离。

    她气息厚重,走几步喊一声江词,深怕他出事。

    “江词,你跟我说说话,我害怕。”

    “没力气。”江词软绵绵的说。

    “明明知道生病还到处乱跑,你在屋里老实呆着不行么。”其实说来责备,无非是想听几句好听的话,等不到江词的回话,她又立马转了话题:“你说,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会不会死在这路上。”

    “死了更好,一了百了。”江词出乎意料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池蹙眉,不赞同的说道:“你才活多大就想死,我还没活够,外面的世界我都没见过,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她用的是“我们”。

    “你想看什么世界?”江词字里间充满了衰气,他又说道:“哪儿都一样,没什么可看的。”

    林池反驳:“你见过大海没?”

    “见过”

    “你去过云南昆明丽江没?”

    “没有”

    “跨过长江大桥没?”

    “也没有”

    “登上老君山没”

    “没有”

    “乌镇的摇橹船,西湖的雷峰塔,西塘的八珍糕,青岛的啤酒,你都玩过吃过见过?”

    江词费力地摇了摇头,林词继续说道:“江词,我以前在默镇的时候以为这个世界就是我目所能及的一亩三分地,大山、村庄、农田,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集市,你知道赶集不,我们那儿每个星期有一次集市,要起的老早,我小时最喜欢赶集,但是我奶奶不爱带我去,说我去了总是吵着要吃的。”

    “小时候就这么馋嘴。”

    “我小时候又不像你有那么零嘴可以吃,我一天三顿能吃饱就不错了。”

    林池想到以前,心里就苦涩的,噎的难受。半响,她说:“江词,我真的很羡慕你,不止羡慕你,更羡慕顾一,羡慕林诺,你们都比我活的开心。”

    江词鼻子哼气:“你只见他人的好,却不见你自己的好,兴许你在羡慕他人的时候,他人也在羡慕你。

    “兴许了。”

    江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么为了你的乌镇的摇橹船,西湖的雷峰塔,西塘的八珍糕,青岛的啤酒,咱们可要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林池扑哧笑出声来,她说:“江词,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思想挺健康积极向上的,有时候又阴沉忧郁的可怕,但是说到底我觉得你这人还是正直又善良的。”

    停顿下,又说:“其实你真的不比顾一差,只是你不愿意罢。”

    江词艰难的挤出几丝笑意,他说:“居然被你发现我的真面目,我装的其实挺费劲的。”

    给个竹竿就往上爬,说的就是他吧。林池走不动了,将他放了下来,揉了揉肩膀,叹气地说:“还有多远啊,你能坚持自己走不?”

    江词踩在雪花上,有点儿打飘,他稍稍晃了晃,站定说:“应该可以,我们再往上走走吧,说不定他们发现我们不在会来接我们。”

    “希望如此吧。”

    江词一步一挪走的相当吃力,林池看在眼里,但是奈何自己确实没什么力气了,她纠结了会将手伸出来说:“我拉着你走。”

    江词没说什么,眸光闪了闪,便伸出手,由林池拉着,两人走的艰难,但是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林池拉着他的手,手心炙热的温度,灼人。

    从小到大没人向她讲解着男女应该怎么处防,她针对男女的事向来大大咧咧,也没过多防备,拉手这事,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她坦然,但是江词不坦然,一直忸怩着。

    半盏,他慢慢地说道:“要不然你唱首歌吧,壮个胆。”

    “你害怕?”

    “算是吧。”

    “那我唱喽,你别嫌弃难听。”

    林池会唱的歌不多,没事的时候江词和顾一唱什么,她跟着听,于是又将五月天的《知足》唱了一遍,她调子不准,唱的说不上多难听,反正也不好听。

    歌罢,江词嗤笑:“你这唱的鬼听了都能吓跑。”

    他埋汰她。

    林池不高兴,尴尬了,她一般不高兴的时候有个坏习惯,喜欢掐人,然后很自然而然用空闲的左手掐了他的胳膊一下。隔着厚重的棉服,感觉不到疼。

    江词没好气地说:“小孩子脾气。”

    “那不听唱歌我给你背首诗吧,我最喜欢的诗歌。”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江词挑了一下好看的眉。

    林池“咦”了声,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可拉倒吧,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念着,耳朵都听老茧。”

    林池尴尬。

    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见到人影,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山上走下来,边走边喊,林池看着人影,兴奋的对江词说:“得救了。”

    江词趁着人群暂未发现,及时地抽出手,挑着眉说:“得什么救,他们不来,我们也可以走回去。”

    刚才是谁说着走不动,还要死不活的让她背着一段路。

    顾一看到两人,急忙跑了过来,奔跑欢脱的像只兔子,他嘴里咋呼地喊:“他们俩在这里,在这里。”惊喜的程度莫过于抓住私奔幽会的情人。

    林池汗颜。

    江词吃了药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好在药有用,烧了一个小时之后渐渐退了烧,何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林池因为这事没少被林振国责骂,愤怒地用手指着她的脸,掷地有声地说道:“以后休想我再带你出来”

    寝室楼里不允许有小卖部,但是看门的阿姨私下里会偷偷的卖,整个楼的女生有时候晚归或者其他什么事会需要她帮忙,出去情面或者混个脸熟,不少人关照小卖部。平时吃的零嘴或者用品什么的,都会在那里买。

    夏日里阿姨会熬点酸梅汁,用一次性杯子接一杯卖一杯,冬日里便会冲那种粉状的奶茶,喝上一口甜的腻死人的。林池对过分甜腻的不喜,但是刘绵绵喜欢,几乎每晚都会买上一杯,有时候顺带请她一杯。

    林池这人不喜欢欠人家的。

    喝了她几杯奶茶,林池会去食堂买那种手工蛋糕,一块上面涂抹厚重的一层不知道是植物油还是动物园的奶油蛋糕,咬上一口也是甜的发腻。2块钱一小块,不便宜,但是刘绵绵很喜。

    这个月,接近月底,林池的饭卡又透支了,她打热水的时候,看着饭卡中的三块二毛钱陷入了沉思,一瓶热水需要2毛钱,一份米线需要1块钱,一份炒饭也需要1块钱,食堂最便宜的包子,两毛钱一个。但是距离她下次充饭卡需要5天。

    她心里盘算着这三块二毛钱,能否撑过5天。思索一番,她便提着热水壶回了寝室。热水也舍不得打。

    她头发在夏日的时候便落了肩,但是嫌洗头费劲又剪成了一如既往的齐耳短发。顾一看到她短发:“大池,你平时去女厕所的时候就没有被人给打出来?”

    厚重的刘海满是油腻,没有热水,她直接拿着脸盆接了一盆凉水,已经11月中旬的天,暖气要月底才能开,今年的冬天又来的特别的早。

    刚触碰凉水的那一刹,刺骨的冰冷,她忍不住打个冷颤,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一鼓作气将头发直接埋入凉水中,匆匆扒拉几次。

    她洗完的时候,刘绵绵抱着奶茶回到寝室,顺带给她捎带一杯,林池正冷的发抖,端起奶茶就猛灌,温度太高,烫的她直吐舌头,刘绵绵笑她蠢。

    一杯下肚才发觉真是甜的发腻,嗓子不舒服,就蹭了杯刘绵绵水壶里的热水。心里琢磨着不知道江词会不会喜欢这么甜的奶茶。

    三块二毛钱撑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她眼冒金光,扒拉着江词的衣袖,可怜巴拉地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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