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接踵而至,林池和顾一报了校外培训班,住在了画室,美术联考比高考提前半年,他们从暑假开始一直到12月底是不用回学校的。每天吃喝拉撒一日三餐都在画室中渡过。

    起早贪黑,夜不能寐,抬眉低头之间都是五彩缤纷的丙烯颜料。

    起初林池和顾一总是挨着坐,但是林池这人不仅抠还手贱,白色颜料几乎每日一罐,她舍不得买就挖着顾一的,一铲子下去一大罐没了踪影。

    手贱的地方在于顾一老是拿话恶心她,有事没事的说些江词的事次弄她,林池让他闭嘴,这人偏就不听,瞪鼻子上脸,林池也没个好脾气,拇指和食指一拧,硬是给他胳膊掐紫好几处,夏天穿的薄,露出白皙的胳膊,上面一排排林池捏下的罪证。

    顾一咬牙跺脚:“林池,你踏马属鸡的,就爱拿爪子叨人。”

    林池展手,手指纤细,指甲没时间修理,长的稍稍长了些,她扣了扣指甲,威胁道:“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老子就跟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谁他妈先和好谁是孙子。”

    因为是名师,慕名而来的学生排了又排,林池是沾着顾一的光,混了进来,里里外外几间画室,顾一搬着小板凳坐在最外间画室,林池坐在最里间。

    画画的日子枯燥又乏味,唯一打发时间的就是塞入耳朵里的耳机,兜里的3是抢了顾一的,在网吧下满了流行歌曲。

    一坐就是一天,耳朵塞耳机时间长了也会疼,画久了双眼困乏的厉害,每个星期放一天假。

    画室离家里也就几公里的路程,一放假顾一就屁颠屁颠的往家里跑,林池懒得回,就跟游魂似的满大街的乱逛,放松放松眼睛,最近的度数又下降了,千米之内人兽不分。

    美术不比其他专业,十分费眼,林池有时候也在后悔喜欢但不一定适合。

    怕是学业未成,倒是累瞎了眼。

    八月的天气,炙热难耐,她在室外溜达了圈就浑身冒汗,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图书馆,在踏进大门的时候她还混沌,怎么来的?

    所幸她这人心也算大,大咧咧地踏了进来,言情小说懒得看,就随意的找了几本美术教程,一如既往地找个人少的角落席地而坐。

    美术枯燥无味,美术教程却不是那么枯燥,尤其是那带着裸体的画稿林池看的津津有味,就是周边人来人往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她偷偷摸摸的看,再时不时的打量四周,做贼心虚。

    虽然在生物课上了解过男生的生理构造,但是没图没真相,画本写生,取向于真实,待一本看完,她砸吧砸吧嘴也就那么回事,意犹未尽地再从书架上挑选画本。

    待选中目标正准备抽出画本的同时,一只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左手倏然的搭在同一画本上,林池茫然的抬头,简单的淡蓝色t恤,灰色短裤,黑色鸭舌帽。

    多日未见,他似乎身高突飞猛进,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头。

    林池快速的抽出画本,后退一步,心里盘算怎么与他打招呼,脑子飞速运转终是作罢。

    就当作陌生人吧。

    转身,打算往另外一旁书架走去,而身后的少年忽然的喊出她的名字。

    他说:“林池。”声音亦如往日,清朗温和。

    终是不能当作陌生人,她扭头,微笑:“有事?”

    江词怔了一下,才说:“没事。”

    林池“嗯”了声,强装镇静,踏步往前台走去。

    早在江词喊她的那一声中,溃不成军。如果再喊一声,她不知道会不会迫不及待的同他和好。

    她站在前台,才想起没办过借书卡,苦涩的笑了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借了。”

    江词将借书卡递给前台收银员:“用我的吧。”

    林池抬眼望着他,却终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服务员办好借书手续将借书卡退了回来,江词随手把卡递给她:“这个给你吧,需要借书的话你用着方便。”

    林池拒绝:“不用了谢谢,我没什么想借的书。”

    江词抓着她的手,将借书卡硬塞到她手中:“天气热,我请你吃冰淇淋。”

    林池坐在店内的时候还在诧异,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他来到冷饮店,盯着面前的沙冰,她一时有些发怔。

    一盘堆的高高的芒果沙冰摆在她的面前,江词说:“不知道你芒果过不过敏,但是他们店现在就只剩下牛奶和芒果的。”

    林池较着劲,有点不讲理:“那为啥不给我点牛奶的?”

    江词用勺子挖着沙冰,听到这话怔了片刻,解释道:“我吃芒果过敏,要不然这个给你,我再叫一个。”

    林池阻止了他即将站起来的身子,用铁勺子挖着面前的沙冰说:“吃吧,我吃芒果不过敏。”

    沙冰本是被垒得高高的,他们靠着窗户坐,四五点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沙冰上,沙冰在肉眼可见的快速融化。

    江词专心的吃着沙冰。

    他用铁勺挖了一口含在嘴里,牛奶味充斥着味蕾,缓了缓说:“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半年来从不肯主动搭理我一句。”

    他用勺子翻着沙冰,故意搅拌着,沙冰快速融化变成了水,又说:“花灯的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明年我再陪你一个,我们就算和好了好不好。”

    林池没有说好与不好,暗恋本就是一个人的事,她所有的不正常,所有的坏情绪统统来源内心深处波涛暗涌的暗恋作祟。

    她喜欢着江词,这场暗恋像梅雨时间的雨水,绵绵无期。

    她抽刀断水无非是想遏制住这场不受控制,不能自已,以及毫无结果的喜欢。

    她做不到明明喜欢着一个人,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另外一个人相守相伴相亲。

    她做不到。

    如果在八点档狗血剧情里,她一定是那个十恶不赦得不到就要摧毁的女魔头。

    她看着江词,江词的眼中清澈明亮,里面有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忽然她就笑了,一字一顿地说:“你喜欢黎茉吗?”

    我们这个年代的苦大仇深,无非是我爱着你,你爱着她。

    这个答案同在学校卫生院一样,没有答案。

    林池回到画室更加沉默,顾一好几次主动过来搭讪,她都无动于衷,好像她的世界本该如此,冷清无客。

    小小年纪的她有着与同龄人不同的沉着冷静,时间这把刀子已经将她雕刻的体无完肤,本该活泼开朗的年龄却异常的孤僻。

    大多时候画室的人热闹喧哗,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角,耳朵里塞着耳机,声音调至最大,里面的音乐冲刺着耳膜,她描绘着手中的画稿,脸上一层不变。

    她很少再出画室,也很少回林家,每日就窝在画室里,从早画到黑,耳朵里塞着耳机,一心不闻窗外事。

    从夏日到初秋,再到深秋,顾一终于看不惯她的颓废,给她拎出了画室。深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和温柔,空气中飘着不知名的花香味,顾一从小卖部里买来两支火炬冰淇淋,递一支给她。

    林池曾吃过,很喜欢外面裹着的巧克力,她啜了口,透心凉,这天气吃冰淇淋有点遭罪。

    天上的星星点点,两人坐在广场的台阶上仰着头望着天,吹着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顾一说:“我昨天看到江词,在医院,他妈妈又住院,这次好像病得挺厉害的,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的过。”

    林池听着竭力按捺住起伏的情绪,她抱着冰淇淋不紧不慢地说:“你大可不必每日在我面前提起他,我跟他不熟。”

    顾一笑:“你可真没良心,再怎么说你也是给何姨做了半个月饭,怎么也该表示一下。”

    “怎么表示,以什么身份?”

    同学吧,去探望似乎唐突,朋友吧,关系也没那么好。

    顾一咬了口冰淇淋外面的脆皮巧克力:“你想要什么身份,毕竟一个大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是真没见到比你还狠心的姑娘,都不知道你这么大的气是从哪儿来的。”

    深秋的晚风轻轻吹拂着,她的短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她仰着头喃喃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气。”

    回画室的路上,林池和顾一意外的碰到了刘绵绵和宋延,只是另外两人的状态不是太美观,在人来人往的路肩上,刘绵绵蹲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宋延的腿,哭的声嘶力竭,她边哭边说:“我求求你不要跟我分手,不能不要我。”

    两人被过往的行人侧目巡睃一番,宋延在众目睽睽的审视下,也终是受不了。他脸是又怒又窘,狠狠地甩着腿,企图甩掉那双紧握的手。

    刘绵绵嵌固的紧,半分不挪。

    她哭诉着:“我什么都给了你,你不能不要我。”

    宋延不知是心软还是觉得丢人,态度没有刚开始的坚决,他说:“你放手,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行不行。”

    刘绵绵只顾着哭,哭着摇头又点头的。

    林池看不下去,抓着还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顾一,赶紧撤离。

    顾一不乐意:“我还没看完呢。”

    “有什么好看的。”

    “哎,那刘绵绵不是跟你玩的挺好的么,你怎么也不去劝一下帮一把。”顾一想起来问道。

    她与刘绵绵的关系自从过年之后就淡的许多,虽还在同一个宿舍,但是两人一天说不上两句,刘绵绵还是会买那些甜的腻味死人的奶茶送她,她学会了拒绝。

    拒绝次数多了,刘绵绵也不再主动。

    两人的关系虽不至于往恶劣上发展,也是不咸不淡。

    她向来是不太喜欢有心计的女生,也看不起这种死抓着手不放的人。

    “你不觉得死不放手的样子其实挺丑的吗?”

    顾一愣了片刻,轻笑出声:“林池,或许你还不能理解那种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过了会,他说:“是那种就算去死也不想放手的感觉,别说丑了,只要能挽回,跪着也行啊。”

    “那你怎么没跪着让黎茉喜欢你。”

    “或许我还不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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