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下学期,没有采风,压力就小点,魏未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她生活窘迫,添油加醋地传她日子就快过不下去,一天三顿小馒头。

    林池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在造谣。

    她勾着张萌的肩,咬着她耳朵说:“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把你的手机号码抄到男厕所里。”

    张萌吓的一哆嗦,直骂她:“死变态。”

    林池无力的趴她肩上,叹气道:“变态好饿,想吃肉。”

    张萌生起怜悯之心,摸了摸孩子的头说:“走,姐姐请你吃肉。”

    一大盘红烧排骨,感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张萌说:“怎么失个恋过成了这样,你家庭不是挺不错的么,没钱找你爸啊。”

    林池叹息,家里事她懒得说,只专心于面前的排骨。有上顿没下顿的,也不能天天舔着脸蹭她啊。

    张萌的日子不比她好多少。两人半斤八两。

    林池啃着排骨说:“有没有好的兼职介绍一下,再不赚钱一天三顿小馒头都难。”

    张萌提议:“要不然去当家教,教人画画?”

    林池果断摇头,她这技术是去残害人间花骨朵,半吊子能教谁。

    “那要不好好学习,争取下奖学金?”

    林池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比登天还难。

    “我给你找个兼职吧,一月500。”魏未犹如天神降临,拯救她于苦海之中。

    她抓着他的爪子,感动万分。

    魏未瞥了一眼她的手,油腻腻,脏死了。

    魏未将刚买的奶茶递她面前,随后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慢悠悠地说:“给我洗衣服,一月500。”

    “啥?”林池不可置信地剐他一眼,骂道:“毛病。”

    魏未说:“学校公共的洗衣机我不爱用,嫌脏,你给我手洗,一月500,我可以提前付你一个月的工资。”

    林池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几步想想不对,又转了回去,将桌子上的奶茶端走。

    “是三分甜不,我不爱喝太甜的。”

    魏未点头。

    许是同江词冷战的次数太多,刚开始的两个月她还能平淡处之,只是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烦躁焦虑,会彻夜彻夜的失眠,睁着眼到天明。

    人也就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开始发呆走神。

    时时刻刻盯着手机期待着那一幕亮起。

    失望、落空、再期待。

    顾一打过电话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上几句,她只字未提,不敢提也不能提,难不成还让他拉下老脸再去求一次?

    没意思的。

    在乎你的人哪怕隔着万水与千山也会奔涌而来,不在乎你的人一句关心也是废话。

    别提你这一天是开心地过,还是悲伤地过,时间不会等你,时间长了腿,会自己跑。

    在一天深夜,她接到一通电话,哭的喘不出气。

    好在,她还没失去理智,先向辅导员请了假,收拾一件换洗的衣服,包里塞着充电器和身份证,站在绿荫小道的时候才想起来口袋里的钱不足以她买张车票。

    她犹豫再三,拨了魏未的手机号。

    十分钟不到,魏未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说:“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我回来就给你洗衣服。”

    魏未什么都没说,从皮夹里掏出五张红色的票子,还没递她面前想想不对,又收了回来,将钱包里所有的红色票子都掏出来递给她说:“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跟我说。”

    她抹了把眼泪,不停的感谢。

    刚走出一步,魏未拉住她的手说:“我陪你去。”

    他们赶到车站,已经是凌晨三点,没有直通的火车,只能先坐几站再倒车。座位是分开的,隔着两节车厢。

    她刚坐稳,魏未就穿过车厢走到她面前,没有位置,他就站在一旁,她整个人跟失了魂魄似的,头无力地垂在一旁。

    她沉默着,他也沉默。

    凌晨五点的时候,换了第二趟车,那会晨曦破晓,天微微亮。

    迷迷糊糊间,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不清楚,只觉得身边有个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被他的掌心慢慢捂热。

    等大巴的时候,魏未买了点酸奶递她面前说:“稍微吃一点,不然胃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什么都吃不进去。

    大巴上了高速,再转山路,一路攀爬,山路蜿蜒崎岖,在几个紧急转弯时,魏未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还好司机提前准备了塑料袋,不至于吐在身上。

    她心事重重,反而没吐,只是胃里难受。

    魏未的脸色发白,额头爬满了冷汗,林池担忧地看着他,学着江词曾教她的方法握住他的手,按压着虎口。

    长久未说话,嗓音沙哑,她问:“你好点了没?”

    魏未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忽然捂住嘴,林池连忙递过来塑料袋,他捧着塑料袋几乎将胃都吐空。

    车里呕吐的人太多,异味太重,司机已经司空见惯,中转站停了车让人们将呕吐物丢入垃圾桶里。

    魏未站起来要去扔,林池抢了过来说她去扔。

    魏未难为情地说:“脏。”

    林池不以为意,提起袋子就走出了车。

    车外空气清新,已经接近暮春,绿植茂盛,景色宜人。微风拂面伴随着泥土的芬芳。魏未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了起来,他的脸白的吓人。

    他在风中吐了口浊气,眩晕感稍稍减退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来过一次,也是吐的厉害。”

    林池愧疚感油然而生,她说:“早知道你晕车这么厉害就不应该来,太遭罪了,后面还有几个小时的山路。”

    魏未说:“胃里都吐干净了,应该没什么可吐的。”

    如他所说,后半段山路,真的没什么可吐,只是依旧的脸色发白,倚靠在椅子上萎靡不振。

    一路照顾他,反而来不及想其他的。

    前年,山路修建,那段长达九公里的山路铺了水泥,坐上出租车可以送到路口,还剩下一公里,是泥泞小道,因为前几日下了雨,出租车司机不愿意送,便停在路口。

    林池走在前,魏未跟在后。

    她归心似箭,顾不上他。

    再回头时,看他一脚名牌的鞋子满是污泥,那双鞋子她记得,曾经王浩不小心踩了一脚,被他胖揍一顿。

    魏未蹙着眉,想发火又不敢发的样子,憋的十分委屈。

    林池被他的表情逗的想笑。

    “是不是很后悔陪我来这儿。”故乡太远,一路折腾,她想要是没有他的陪伴,这么一路不知道她会怎么熬过。

    心里不胜感激。

    魏未低声说:“只要你别嫌我没用就行。”

    她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你别嫌弃我故乡远就行。”

    什么是故乡,那是埋葬着她祖祖辈辈的地方。最爱她的爷爷奶奶在这儿,还有大伯。她的家在这儿,她的亲人都在这儿。

    只是大伯一走,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爱她的人。

    过了许久,她听到魏未很小声地说着什么,但是她没听清。

    大娘说,大伯走的还算安详,没遭多大罪,夜里还吵着热想吃冰棍让孩子们去买,夜里11点多断的气,也没闹腾。

    林池到的时候人已经入馆,棺木摆在大堂正中。

    棺木未封。

    林池缓缓走了过去,看到大伯的脸。他的面容很安详,如同往日熟睡中。

    这一刻,她头脑昏涨,小时候的记忆如同电影般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脑海中。

    她骑在大伯头上的,大伯说:“池池,大伯给你抓鱼吃好不好。”

    她揪着大伯的头发,笑呵呵喊着:“大伯。”

    画面闪现。

    病床上,大伯骂着她:“你这个克星,扫把星,不送你我能成这样?”

    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会不停的哭。

    画面再转。

    大巴车上,大伯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内疚地说:“池池啊,大伯没本事赚不到钱。”

    从小到大,他是除了奶奶之外,待她最好的人。她从来没怪过那几年的责备,没有她,他不会出车祸,不会在车祸中伤了腿又伤了肾留下了病根。

    他的去世,让她有深深的负罪感。

    她站在灵堂前哭,哭着哭着,又吐,胃里几乎什么东西都没,除了胃液。

    魏未始终守在她身后,在她近乎昏厥时,一把抱住了她。

    她哭的喘不上气,憋地满脸通红,魏未紧张地拍着她的后背,不停地说着:“乖,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这个男人油嘴滑舌,会说着最动听的情话,也会在演讲台滔滔不绝,知识渊博的他在这一刻,只会笨拙地重复着一句“不哭了。”

    她的脸深埋在他的肩膀上哭了很久,将他的黑色t恤哭湿一片。

    终于平静了下来。

    眼泪再也流不出,嗓子哭的嘶哑。

    她的眼又红又肿,看不清四周人的面孔,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抹身影,很是熟悉。

    她有点不大相信,去翻找背包里的眼镜,戴上镜片,她看到了人群中的江词。

    魏未是傍晚五点坐上了回镇里的出租车,那儿有通往市里的大巴。最晚的一辆是6点,不知道赶不赶的上。

    江词为什么会出现,她不知道也没去问。

    这事,江词是从江德口中得知,知道林振国要来,舔着脸跟着过来。

    将近3个月,两人只打过一通电话。没有随时随地的短信轰炸,没有“早安”,没有“晚安”,没有碎碎念念,没有抱怨,也没有想念。

    有时候挺烦她没日没夜地发短信,但是有一天突然世界安静了,他不适应。

    在车上,林振国问他:“你倒是对她挺上心的,但是能用心多久。”

    他想了很久,才说:“她想跟我在一起多久就有多久。”

    林振国冷笑一声,却没说什么。

    下了飞机,他们坐的专车,一路走来,路况却越来越陌生,周边的环境,他不熟悉。

    心想着也就几年没来变化真大。

    直到车子下了泥泞小道,才后知后觉,他们来的是她的故乡。

    她出生,以及生长的地方。

    林振国走在他身旁忽然感慨道:“这么多年没回来,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他除了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

    绕过了一栋栋空无人烟的砖瓦老房,不远处他还看到几棟破败不堪地用泥土跺起来的土坯房,只有在电视里才看到过。

    终于在一处热闹地老房子面前停住脚步。越过层层人群,在一处墙根下发现了她。

    她蹲在地上哭。

    而她对面的那个人双手捧着她的脸,用手指笨拙地抹掉她的眼泪,泪水太多,又换了手背,不停的擦拭。

    而那个人现实中只见过两次,但是手机中却收到很多次有关于他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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