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火,她是有印象的。

    那是她第一次进城,走了好远好远的山路。有一段十公里的山路是不通车的,她走不动的时候,林振兴将她抬在肩头:“池池,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幼时的她充满了憧憬,抱着林振兴的头问着各种有关于爸爸的事。

    那时候没有直通的大巴车,要来回倒好几趟车,从白天又黑夜。

    又过了一个白天。

    在傍晚时分才赶到。

    第一次见林振国是在车站。她刚下车,林振兴就指着那个男人说:“快,快叫爸爸啊。”

    那个男人的面容很严肃,面上没有一丝微笑。

    她看着他不敢说话。

    林振兴催她:“叫爸爸啊。”

    她怯怯生地,站在林振兴身后,探出头来,偷偷打量着,小声唤了句:“爸爸。”

    男人的脸色忽然柔和了许多,想伸出手抱,又缩了回去。

    她拉着大伯的手,上了辆出租车。再下车,眼前就是一座大院,院子里一排排的红砖房,最高的也才两层。

    她被安置在一棟二层小楼里,房间狭小,仅有一扇木制的玻璃窗户,房间里尚算整洁。

    一连三天,她除了在车站见过他之外,就再也没见过,始终是林振兴在陪着她。

    第四天中午,终于又见到他。

    挨着他身边坐着的是一个仿若洋娃娃的小姑娘,同她差不多岁数,穿的一身黄色的连衣裙,像是田野间的向日葵,灼了她的眼。

    第一次,她体会到了自卑。

    他不停给洋娃娃布菜,一勺子一勺子的喂到嘴里。洋娃娃努努嘴,他心领神会的用纸巾擦她嘴角粘到的酱汁。

    他的目光太过宠溺,一动一静都是温柔。

    她从他口中得知,这个洋娃娃叫“林诺。”

    她来的时候,谁都没同她说过,她还有个妹妹。

    尤其是见到这般落差与不公。

    不懂事的她,拿起面前的一牙西瓜就砸了过去。

    西瓜砸在林诺的脸上。

    林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林振国猛然站了起来,他的拳头握的紧。

    哪怕少不更事的她,也忽然害怕了。

    怕他打她。

    她不太记得那天是怎么结束的。

    她只记得,回去的时候大伯喝的烂醉如泥,被送在了她这几日住的房间睡觉,她暂时住进了隔壁的一间。

    依旧的狭小,不过房间很是凌乱,地上丢满了握成团的纸。

    她捡起来展开,是一幅画。

    未完成的水粉画。

    她抬头,见到挨着窗户的床上睡着一个小男孩。

    男孩身形看着还没她大。

    阳光从窗户泄了进来,打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

    林池凑近了看。

    小男孩的睫毛不仅长,还根根分明,嘴唇红红的,皮肤白皙。

    小男孩长的太好看。

    她有点不大确信,这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记不清了。只记得睡前觉得小孩太可爱了,忍不住就亲了几口。

    醒来时,阳光还是耀眼,她微微揉了揉惺忪地睡眼。

    小男孩站在床边警惕的看着她。

    看到他,她心情就好了很多,忍不住又想去亲亲小男孩的脸蛋。

    皮肤又白又嫩的,如同小胖家的小妹一样。

    小男孩说:“你是谁,怎么跑我家来了。”

    她说:“我叫林池,我爸爸让我来的。”

    小男孩昂着头思考:“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她如实的答:“林振国。”

    “你胡说,林叔叔只有林诺一个女儿,你是大骗子。”

    她连忙摆手:“我不是,我真的是林振国的女儿。”

    她向他解释了许久,小男孩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

    这时,门被从外推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窜了进来,张嘴就问:“你是林池?”

    她点头。

    小男孩四肢细小,弱不禁风的样子,脖子上挂着一串逢年过节才会放的鞭炮。鞭炮很长,在他身上绕了几圈。

    他说:“正好一个我的仇人,一个林诺的仇人。”

    门被从外锁住,鞭炮噼里啪啦的炸着。

    屋里全是浓烟,她吓的尖叫。

    身旁的小男孩似乎习以为常,他平静地说:“别喊了。”说着就爬上床去推窗户。

    鞭炮很长,燃放也就十几秒钟时间。

    浓烟熏的她睁不开眼。

    她被呛的说不出话。

    地上的纸燃烧,零星的火苗趋涨之势,愈演愈烈。

    挨着的柜子也被点燃。

    小男孩在屋里环顾一圈也没找到灭火的水,拽着被单试图拍打着火,火苗顺势而上。周围的空气烤热了,她有点呼吸不畅。

    火势迅速蔓延,从柜子向床扩散,火苗越窜越高,他去砸门,幼小身躯的他,砸不开。

    他跑上了床,将被单和薄被捆绑在一起,从窗户向下扔。

    他动作敏捷又迅速,爬上窗户看了她一眼说:“学着我,往下爬。”

    第一次经历这事的她,早已吓的腿发软,站在那儿脚似注千金,一步也挪不动。

    火越烧越大,她哭的很大声,没人理她,也没人搭救。

    跌跌撞撞的爬上窗户时,她望了眼下面,其实不算太高的。

    那个小男孩早已跑的没影踪。

    火灼烧到她的手,一疼,她就松开了手。

    被捆住的床单着了火,火苗一路顺下,她没法抓。

    也抓不住。

    直直的跳了下去。

    脸先着地。

    醒过来的时候她在医院,额头上绑着白色的绷带,不能碰,一碰就刺骨的疼痛。

    连着眉眼,肿了半边脸。

    身上除了轻微的烧伤,额头最为严重。

    赶在夏季,伤口始终好不了,在入秋时还在化着脓。奶奶说,这个伤断断续续,很是费劲,三个月了还在化脓,半年才算长好。

    摔伤的第二天,她就回了老家。回家的途中,车子人员没坐满,司机停在路边中途招,她见马路对面有卖雪糕的,她嘴馋,吵着想吃。

    穿过马路时,大伯被路过的货车撞了,这一撞,昏迷了整整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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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轻易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是江哩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80章 番外-小时候,不轻易,一本书并收藏不轻易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