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不济终归还是自己的孩子,得为着她的以后考虑,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粟老哥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遮家丑了,而今我这病虽在吃药调着,大夫倒说可治,可一问要多久,便就只会摇头也没个准信……”
“老大甩手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老二疯疯癫癫的,老三又是个靠不住的……唯有这老四还能文能武,又懂事孝顺,倒还堪用……”
“原本我也想着她是个女儿,也做不得什么大事,可又转念一想,老哥家的粟妃娘娘宠冠群芳,也并未因着她女子身份受限……”
“慢着慢着……”一旁坐在石桌上几盘小菜就着酒悠然自得的粟裕听出不对劲,将他的话打断,“我听着你怎么好像是要准备送你家姑娘进宫为妃啊”
那这岂不是给他女儿添堵吗?这事他可千万不能干!
“粟老哥误会……”洛克阳忙低头一脸恭谨地解释道,“小弟虽不才可也有自知之明,小女姿色寻常,莫说与粟妃娘娘那等沉鱼落雁之资相比,就是寻常的妃嫔也是望尘莫及……”
这读书人说话就是累!
粟裕被洛克阳这一番咬文嚼字说得头大,脑袋虽有些迷糊,但还是隐约听明白了洛克阳并无此意。
“不做妃子就好……不做妃子就好……”粟裕定下心来,“洛老弟,左右也不是外人,你就别在这儿跟我绕了,你今天来这究竟要我替你干些什么索性就将话挑明直说了吧!”
洛克阳笑道,“老哥说得对,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粟妃娘娘如今深得皇上宠爱,我有意想让娘娘看看宫中可有合适的职位,在皇上面前引荐一二……”
“这……”粟裕再次将目光落在洛黄身上,见她模样尚可,只是身形纤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上去弱不禁风了些……
“侄女能做什么呀……”
“哈哈……”洛克阳捋胡大笑,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别看我这女儿其貌不扬,可不是我夸大,恐怕老哥府里的护卫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哦”粟裕显然不信,“不怕跟你说,我这里可是花了大价钱从江湖上请来五位身手好的侠士,那功夫可不是瞎摸学了几招就能比的……”
洛克阳朗声一笑,自从被降职以后整日郁郁寡欢的他已不知多久没有像今日这般舒怀大笑过……
至少现在,此时此刻,他是打心底里为洛黄骄傲的。
“粟老哥,不信可以叫上来试试”
“真的要试”
“真的”
“阿文,去把他们请上来吧”
一旁打扮贵气的男子领命下去,趁着这等人的功夫,粟裕又请洛克阳在自己面前入座,提壶为他面前的金杯满上一杯,“洛老弟,你尝尝这会春楼新出的这坛酒怎么样,可还瞧得上”
洛克阳平素并无旁的爱好,最爱饮美酒,只是这几年里却并未再喝过什么好酒,倒不是他因病忌口,反而他因为仕途的不得志,爱子的不知去向的流离,爱女的疯癫成狂……
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需要酒精去麻醉自己……
只是,苦于被地痞流氓的骚扰,他家里日积月累,囤了数十年的好酒十只有九都被劫掠进了那些人的手里……
剩下的能到自己手里的只有喝不出酒味的老白干……
多少年没闻过此等浓郁酒香的洛克阳一直潜伏的酒虫都被勾上来了。
他两眼发直,近乎虔诚地双手从石桌上捧起酒杯,先放在鼻间一脸贪婪地深深一嗅,让弥漫的酒香由着自己的鼻孔延伸至自己的五官之中,再径直深入到每个毛孔里……
就在这酒香在自己身体里将散未散之际,他双手举杯仰头将这琼浆送进自己的嘴里……
金杯放下,他还未说,粟裕便又为他满上一杯……
如此接连喝了七八杯后,那位管家便带着七八位肌肉横生的壮汉上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与形单影只的洛黄站在一处,越发衬得她弱不经风了。
“洛老弟,瞧侄女那细皮嫩肉的模样,你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洛克阳微醺,被酒气熏得微红的脸上露出一个睥睨的微笑,并未理他,只转头向着洛黄道,“下手轻点,不可伤人性命”
“自然”
“哈哈哈……”
闻听这话,原本就眼神轻蔑的一行大汉仰着头一脸讥讽地大笑起来,纷纷觉得洛黄不自量力还在那里故作姿态地说着一些不着五六的大话……
就连一旁的粟裕也笑着露出两颗在阳光下明晃晃闪烁着光的金牙……
只是片刻之后,一行人便笑不出了……
只见洛黄从旁的花圃里折下一根树枝,率先发难向离她最近的那位大汉胸前抽去。
原本只有一根尾指大小的树枝在她的手上恍如一柄收放自如的软剑一般径直抽向那大汉血脉偾张的胸肌上,事发突然,再加上洛黄速度敏捷恍若闪电,一时闪避不及,生生挨下了这一鞭,直抽得他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等他反应过来咧着嘴想要将洛黄抓起,徒手撕成两半之时,洛黄早已闪身向旁,反手又是一鞭抽在另一人的肩上……
接连闪身而过,这七位大汉连她的衣角都未抓住,身上便已都挂了彩。
他们恼羞成怒,宛如一只只被释放的野兽,被身上的血渍染红了眼,一个个怒吼着,双手成爪向洛黄抓去。
洛黄轻功独步,宛若一只花丛中闪过的精灵一般闲庭信步,几个转身飞跃的功夫,手中的柳鞭如仙女手中的长袖一般一一卷过,狂怒的大汉们除了后背再次多出的几道带着血刺的伤痕之外,一无所获。
粟裕看着这场闹剧是以自己人的鸡飞狗跳收场,顿觉丢脸的他猛力拍着面前的石桌,方将局面稳下。
而这时,洛克阳已闷声刚刚才将一壶美酒喝得见了底。
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小女子打得落花流水,粟裕觉得一张老脸在阳光下都挂不住了,呵斥着这几位白领着他开下的高薪的壮汉退下。
“很好很好……”他心里虽气,可气的却是那几位手下的没用,对于有本事之人,他打心底里是尊敬的。
他拍着已醉得七倒八歪的洛克阳的肩道,“我瞧侄女这般好的身手浪费了也是可惜,你放心好了,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即刻便进宫去求见娘娘,让她想个法子在宫中给侄女谋个职位,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洛克阳醉眼朦胧,却依旧未忘记正事,他躬身费劲地扒开轮椅下的暗格,从暗格里取出一沓银票,一脸郑重地递在粟裕的手里,“总……不好叫老哥白跑的,这些钱就当是我孝敬给老哥的跑腿费……”
粟裕摸摸自己的胡子,眼里精光微闪,“谈这……可不就见外了吗?”
洛克阳虽醉得有些糊涂,可也知粟裕说的都是客套话,吐着酒气将这沓银票往他手里一塞,“老哥,娘娘上下打点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了……”
“哈哈哈……好好好……”粟裕大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又亲自将洛克阳一行人送出了门,还捎带着让管家封了几坛好酒给他们带走。
他动作神速,不过第二日,洛黄便接到了粟妃娘娘请她进宫的消息。
洛克阳得知这个消息后兴奋异常,着意遣人送来一套定制好的湖蓝色云纹团锦华服。
洛黄瞧着面前这套极尽奢华的华服,摇头似觉不妥。
虽说进宫拜见娘娘为做重视,穿得华贵些也是可以的,可这身衣服未免太过招摇,又与她自身气质不配,倒不如低调得好。
思索再三,洛黄只选了一件天青色的常服,再以一支羊脂玉簪拢发,就此干干净净地去了……
由一位眉目清秀的小太监领着来到一处金碧辉煌,极致奢华的宫殿之中。
初次进宫,洛黄一直低着头,神色拘谨,不敢乱看。
那小太监让洛黄站在门下侯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其间宫中来来往往的各路宫人皆是一脸好奇地来回打量着她。
在她快被那些眼神刮成粉末之际,那小太监抄着细细的嗓音终于来了。
“娘娘请你进去”
“是”
洛黄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小心随着小太监走进。
一撩开紫色琉璃珠帘,便是一阵馥郁诱人的幽香迎面而来,脚底下踩着绣着金边的红色锦缎行了几步路,最先见着便是一双粉白色绣荷花云纹的鞋面,再向上就见一袭桃红色拢白纱裙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凤凰,金凤展翅,栩栩如生,似下一秒便要涅槃起飞。
这袭白纱月影裙既显出了天家威严,又衬得主人娇嫩俏丽。
那月影裙的主人似刚刚起床,正翘着一双嫩白如玉的纤纤玉手歪坐在软榻之上,任凭面前的宫人将捣出红色浆汁的蔻丹用特制的纤细的毛笔沾了往她指甲上涂了,再用纱布裹着捣出汁的碎末将指甲一个个严密细缝地包上。
这个过程漫长而又无趣,以至于那位主人已等得有些倦怠,鬓间簪着的攒金丝步摇微晃,微微打着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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