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在路上就发现了,“踏雪”在较为坚硬的路面上负重奔跑时,四只马蹄很容易磨损。情急之下他就想起了“马蹄铁”这东西。

    北宋时马蹄铁尚未被发明,不少马匹会在负重运输时马蹄磨损出血。一旦四蹄过分损耗,马匹就不再适合负重运输。所以如今官道上以牛车驴车最为多见,马车较少,也只有达官贵人们能骑乘骏马,因为马匹太娇贵了。

    明远因为爱惜他的“踏雪”,一路上都没有让坐骑发力,任由它一路小跑带到了横渠镇,并且找到郑铁匠,请他帮忙打造马蹄铁。

    郑铁匠险些听傻了。

    和郑铁匠在一处的二舅舒承厚也听傻了。

    “啥,远哥,你竟然要给马儿穿鞋?还是铁鞋?”

    明远笑着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足上蹬着的黑色厚底棉靴,笑着说:“人能穿鞋,马儿为什么不能?想要让它们日行千里,这点待遇都不给吗?”

    郑铁匠与舒二舅面面相觑:这话听着有道理,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歪理?

    郑铁匠再看看明远给的图样,颤声问:“你这要用铁钉把这东西钉在马蹄上,它……它不疼吗?”

    明远差点儿笑出来。

    也许宋人一直没能发明马掌,就是因为太爱惜马匹,生怕它们感到疼痛。

    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向眼前两位解释:“其实马蹄那一圈就和我们人类的指甲一样,是一层厚厚的角质,里面没有神经……额,就是说,我们修指甲不会感到疼痛,马匹修马蹄也一样不会。”

    舒二舅还在发愣,郑铁匠已经心中有数了。

    “是了,我见过群牧司的官员给马匹修马蹄,将那些长得凹凸不平的马蹄修平整,也没见那些马匹胡乱叫唤。”

    “行,听你的。这活计我接下了。”

    郑铁匠看看舒二舅,又瞅瞅明远。

    “但这钱我就不要了,这几件铁马鞋,算是我送给舒家大外甥的。”

    明远一听大急:这钱怎么能不要?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相当有意义的花钱机会。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贯钱,搁在铁匠铺一张桌上,然后撒腿就跑。

    明远身后,郑铁匠和舒二舅面面相觑。

    舒二舅苦笑着向郑铁匠解释:“我那妹夫……有钱,结果教出了这么个儿子。”

    因是用熟铁打制,四枚铁马鞋打制不费太大工夫,当天就全打好了,送到舒家。

    这就到了要钉马掌的时候。

    明远表示要亲自上,舒家两个舅舅连忙拦:“远哥不可!”

    钉这马掌需要让马匹扬起蹄子,乖乖地让人摆布。但马匹大多有些脾气,越是神骏的马匹越是如此。万一站在马匹身后的时候,被马儿扬起后蹄就尥上一蹶子,人被踢得筋断骨折的事也不是没出过。

    明远却笑:“舅舅们千万别担心。这活儿我会干。你们外甥以前可是侍候过马匹的。”

    舒家人都不信,但明远说的这话是真的。

    他在本时空还是个富二代的时候确曾养过马。为了熟悉马匹,很多活计都需要明远自己亲力亲为,别人替代不得。因此明远在马术教练的指导下,还真干过不少类似的粗活。

    只不过钉马掌这事,明远算是见过猪跑但没吃过猪肉——他只是旁观过全过程,没有亲手试过。

    但在这个时空里,没有人有钉马掌的经验,明远必须自己来。

    于是他请两位舅舅帮忙,用几根木桩为踏雪搭了个量身定制的架子,将踏雪的辔头绑缚在架子上,又将它的三条腿分别绑缚在木桩上。

    在这过程中,踏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安地打着响鼻。

    明远连忙提醒舒承予:“大舅!”

    在一旁看着的大舅母舒阿刘连忙一推丈夫:“给!”手中是早已事先准备好的饴糖。

    舒承予连忙托着饴糖,送到踏雪跟前。

    这是明远事先准备好,用来分散马儿注意力的招数。

    他家踏雪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饴糖则是它的最爱。

    踏雪马上安静下来,伸出舌头,吸溜一下,又吸溜一下,根本不着急吞下饴糖,只打算慢慢享用。

    那边明远则把踏雪空着的那条后腿搬起来,跷在一张方凳上,然后取来从铁匠铺借来的工具,先将马蹄表面的老化角质削去,用温开水清洗,然后再小心翼翼地用铁钉将马掌钉在踏雪足上。

    如此这般,等到四枚马掌都钉上,明远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而踏雪竟还在滋溜滋溜地品尝给它的饴糖。

    舒家一家子都啧啧称奇。

    到了第二日,明远将踏雪带出去溜了一圈,牵回来的时候路过铁匠铺,正好将成果展示给郑铁匠看。

    郑铁匠见自己打出来的四枚马蹄铁稳稳地钉在踏雪四蹄上,而原本容易磨损甚至是劈坏的马蹄,竟一点儿损耗也没有,仿佛真的穿上了四只“铁鞋”。

    头发已近花白的老铁匠高兴坏了:“我一把年纪了,都没见过这样神奇的铁器,更别说竟是自己亲手打出来的了。”

    “小远哥,要是别人也想给马穿这铁鞋,我能一样打了交给别人吗?”

    明远马上说:“当然可以!”

    他还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干脆自己掏钱,给全横渠镇的马匹都钉上马掌——这样他就可以多花点钱。

    谁知吕大临竟和舒大舅一道,匆匆地找过来。

    “教务主任”口气严厉,告诉明远:“远之师弟,这件事且先不要急于宣扬。”

    明远不明所以:“怎么了?”

    吕大临将明远和郑铁匠两人的衣袖一拉,示意两人靠近,然后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通。

    原来是这样!——明远听吕大临提了个头,就明白了。

    今早舒大舅早起遛弯,正好遇上了同样早期遛弯的吕大临。舒承予便将明远制出马蹄铁的事说与吕大临知道,以借此表达对横渠门下的景仰,竟能将学生教导得如此“博学”。

    谁知吕大临一听,却听出了不同的意味,连忙赶来,却是劝说明远与郑铁匠,先不要将马掌这种东西向外泄露的。

    “原来是怕党项人知道啊——”

    吕大临点点头。

    大家都是陕西人,一听这话都懂。

    陕西一路,多地都已是胡汉杂居,汉人、党项人、吐蕃人……混居一处,有些已在此落地生根,与寻常汉人无异,也有些是在边地参与互市贸易的商旅,其中肯定还有间谍。

    如果贸贸然将马蹄铁这种好东西传开,教擅于骑术的党项人学了去,甚至再传给北面的契丹人……那就糟了糕了。

    明远皱起眉:“吕师兄,小弟倒以为,这样的利器只要咱们使用,便是捂不住的,迟早会让他人学去。”

    如果怕其他人学去,就自己也放弃不用,这就真“因噎废食”了。

    吕大临却摇摇头,说:“不,师弟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可以上书朝廷,由官府出面,在军中推广这物事。”

    明远想了想,知道这是师兄的老成之言,但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来如今陕西路马匹管制,最多的马匹都在军中。由军方来推广马蹄铁较之民间,必然更为高效。

    再者军方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轻易不会将这等利器泄露给党项人。就算知识与发明的管饭传播是大势所趋,至少也可以拖延个几年。在这几年里,大宋西军没准儿就能建立起对西夏骑兵的优势,从而逆转战局。

    于是明远郑重向吕大临行礼:“吕师兄想得周全,不然小弟便是孟浪了。”

    吕大临对这个小师弟的态度非常满意,连声称赞:“师弟种种奇思妙想,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先生知道了,必然也是欣慰的。”

    谁知他们身边的舒承予和郑铁匠同时惊讶:“难道不是横渠先生教的?”

    明远和吕大临:……

    把话说开之后,明远和郑铁匠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只是郑铁匠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好东西,是好东西啊!没曾想老汉只动手制了一次……”

    明远却突然想起来了:“我昨天带来的图样里,还有一张。”

    他马上转向吕大临:“吕师兄还记得我说过,要让先生的马车不再颠簸吗?”

    吕大临睁圆眼睛:难道你没打算在京兆府和凤翔府之间重新修路?

    郑铁匠已经把另一张图样翻了出来,正望着上面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发愣。

    大家一起凑上来看了,都满怀疑惑地望着明远,眼里只有两个字:“就这?”

    明远点点头:“虽然这还不是最好的,但应该勉强能用了。”

    他绘在纸上的这个长方形铁片,实际有个名字,叫做“片簧”,只要在大车上安装的位置恰当,便可起到减震的作用。

    当然,片簧的效果可远不及弹簧,但是弹簧涉及较为复杂的工艺,明远不确定以眼下的工艺水平能不能达到。

    所以,一步一步来,先从片簧做起,再慢慢尝试弹簧。

    明远没忘了安慰一句郑铁匠:“这物件绝对是日常需要,日后会有好多人来拜托铁匠您的呀!”

    郑铁匠用熟铁打制的“片簧”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等到明远找到一位擅长修理马车的高手匠人,将这片簧安装在马车适当的位置上,车驾行走起来的时候,车厢中的震动,真的减轻了不少。

    吕大临作为“试验者”,坐在牛车上来来回回地跑了两趟,回到明远身边时伸手挠了挠头:“远之,这不会是我心中先入为主,才会觉得这车行得平稳了些吧?”

    这位“教导主任”怀疑“减震”是一种心理作用。

    为了说明片簧的作用,明远干脆做起了对比实验。

    他在两驾马车上放了完全一样的两只水缸,各自盛满了水,将水缸盛放在一只木盆里,然后由马车载着,沿着同样一段道路,行驶同样的距离。

    吕大临看了明远的设计,就知道这个小师弟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由得拈着须连连点头。

    少时两驾马车都跑到了地方。明远让人把木桶和水缸从马车里取出来,展示给横渠镇闻讯过来看热闹的乡民们看。

    用传统马车承载的水缸,泼出了大半缸的水,可见颠簸得厉害。

    而用安装了“片簧”的新式马车承载的水缸,则只泼出少许清水。

    结果如何,一望而知。

    明远用这个简单的对比试验,完美验证了片簧的减震效果。

    “啧啧啧——”

    “果然!”

    “舒家的大外甥不愧是横渠先生门下的弟子,有他指点,郑铁匠才能制出这样有用的器具。”

    “是啊,横渠先生不愧是大家,教导有方。”

    吕大临在一旁却越听越惭愧:横渠先生没教过啊,连他这个做师兄的,却也不会。

    他一回头,却看见明远和郑铁匠正在一旁,头凑着头商议。

    明远连比带划,郑铁匠却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很迷茫的样子,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都一一记下了,能不能成,得试过了再知道。明远顿时又塞给郑铁匠几大锭银子,算是材料费。

    他安排好这一切,才回到吕大临身边。

    在吕大临眼里,明远是一脸既神往又安慰的模样。这少年将双臂举过脑后合抱,舒心地笑着,口中喃喃地说:“弹簧床会有的,沙发也会有的!”

    吕大临:弹簧床?沙发???

    这些都是啥?明远顿时又塞给郑铁匠几大锭银子,算是材料费。

    他安排好这一切,才回到吕大临身边。

    在吕大临眼里,明远是一脸既神往又安慰的模样。这少年将双臂举过脑后合抱,舒心地笑着,口中喃喃地说:“弹簧床会有的,沙发也会有的!”

    吕大临:弹簧床?沙发???

    这些都是啥?明远顿时又塞给郑铁匠几大锭银子,算是材料费。

    他安排好这一切,才回到吕大临身边。

    在吕大临眼里,明远是一脸既神往又安慰的模样。这少年将双臂举过脑后合抱,舒心地笑着,口中喃喃地说:“弹簧床会有的,沙发也会有的!”

    吕大临:弹簧床?沙发???

    这些都是啥?明远顿时又塞给郑铁匠几大锭银子,算是材料费。

    他安排好这一切,才回到吕大临身边。

    在吕大临眼里,明远是一脸既神往又安慰的模样。这少年将双臂举过脑后合抱,舒心地笑着,口中喃喃地说:“弹簧床会有的,沙发也会有的!”

    吕大临:弹簧床?沙发???

    这些都是啥?明远顿时又塞给郑铁匠几大锭银子,算是材料费。

    他安排好这一切,才回到吕大临身边。

    在吕大临眼里,明远是一脸既神往又安慰的模样。这少年将双臂举过脑后合抱,舒心地笑着,口中喃喃地说:“弹簧床会有的,沙发也会有的!”

    吕大临:弹簧床?沙发???

    这些都是啥?明远顿时又塞给郑铁匠几大锭银子,算是材料费。

    他安排好这一切,才回到吕大临身边。

    在吕大临眼里,明远是一脸既神往又安慰的模样。这少年将双臂举过脑后合抱,舒心地笑着,口中喃喃地说:“弹簧床会有的,沙发也会有的!”

    吕大临:弹簧床?沙发???

    这些都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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