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德自然注意到这反常的一幕,但他没有提醒,而是若无其事的给温暖暖检查。
不知道这份量身定做的礼物虫母会不会喜欢?他漫不经心的想道。
但事实上,刚刚的现象根本就不合理,等比缩小的超高精度机甲,在未被精神力刻意启动的情况下,是不会莫名其妙动的。
出现这样的现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温暖暖的精神力很强,在不刻意引导的情况下都能无意识启动机甲。
洛克菲德在给温暖暖检测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使用了一些手段替她掩藏了过去,导致后续无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给温暖暖例行检查结束后,洛克菲德收起检查设备,侧开身子让侍者们上前。
不过温暖暖对于侍者们的服侍有些抗拒,在众目睽睽下换装洗漱也就罢了,重点是这些侍者们还全都是男的。
她不满的情绪被传递给了室内的所有人,侍者们也变得手足无措,一个个呆在原地不敢动作。
本来有条不紊节奏就这样再次僵持住了。
如此因为她而集体尴尬的局面,更是让温暖暖觉得不自在,但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打破这种局面。
艾诺尔让侍者将手中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放在桌子上,让他们先出去等待。
侍者在得到顶头上司艾诺尔的首肯后,又重新鱼贯而出。
出去的人里包括杵在门口的狄伦,和一旁微笑看热闹的洛克菲德。
艾诺尔半跪着,对温暖暖说道:“您可能不太适应现在的情况,我们先退出去,让您清静一会儿。”
温暖暖点头,她低着头,鸦黑色的睫羽覆上她的眼眸。
等人全部离开之后,温暖暖拿出藏在繁复裙中的小机甲仔细观察。
小机甲长的很帅气,整体线条流畅,机械结构科学严密,外露的金属部件每一处都仿佛是蛰伏的杀人利器。
待机状态的它双眼是熄灭的灰黑,机械翼翅由八门离子炮组成的,它们沉默的收敛在后背,跟垂在身侧举着光子剑的机械手臂相得映彰。
温暖暖摸着小机甲举着的光子剑,思绪烦乱而低落。
睡醒前,温暖暖因为下意识的逃避,一直催眠自己如同之前那样,抱着妥协的态度欺骗糊弄过去。
但醒来后,面对眼前异常的一切,她不禁开始深思惶恐起来。
虫族突如其来的狂热崇拜和宠爱,跟她认知中对待珍惜萌物的态度很不一样,这些反常让她内心深处感到恐慌。
跟之前饲养员们的欣赏迷恋不同,虫族热烈到奉献燃烧生命的感情,让温暖暖承受不住。
事出反常必有妖,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和爱意。
他们的感情就像沸水一般,让身处其中的温暖暖感到被灼伤。
这不禁让温暖暖开始深思,让强大虫族如此深沉爱着的虫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至少卖萌的可爱宠物,肯定是得不到如此的尊崇。
所以被虫族认定为虫母的她,又需要背负着什么?她是不是不能跟之前一样只当米虫了?
温暖暖站起身,有一串项链从她层层叠叠的裙子里掉落。
看样子,像是跟小机甲一起故意塞进去的。
项链上的吊坠是一颗水滴状的冰蓝水晶,其本身的璀璨加上精湛的切割,水晶仿若万年冰川最深处的结晶,美丽闪耀又熠熠生辉。
在它的正中央,有一枚两毫米左右的无色矿石,在它的表面时不时划过一丝不明显的蓝光。
这条项链毋庸置疑是漂亮精美的,但它的外表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它本身的功能。
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一段时间的温暖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光脑。
在此之前,温暖暖受尽关注和呵护,但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时代人人都配备的光脑。
濒危物种保护协会研究各种古籍,制造出人类最适宜居住的环境,斥巨资给温暖暖建造人类“喜欢”的古老娱乐设施。
但他们从没想过要给她一个光脑,或者任何其他星际时代的科技文明产物。
在他们眼里,人类雌性怎么可能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呢?那是星盟人才会喜欢的。
人类雌性就该穿着漂亮累赘的裙子,在重金制造的拟态地球环境中生活玩耍,用着奢侈的仿古器具被人类专家们反复观察研究,顺带作为顶级萌物拍一些日常视频被星盟人疯狂追捧迷恋。
温暖暖以前从未对此产生异议,她吃穿都是协会供的,自然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她一个废物在这个时代活着就已经不易。
只要不饿死,怎样都好,况且还被那么多人喜爱,乖乖享受也没什么不好。
但此时,温暖暖第一次碰到光脑的时候,心境在悄无声息的转变。
她第一次萌生出,想了解、想看看这个新世界的想法。
在摸索着登上星网的时候,温暖暖的第一个搜索词就是“虫母”。
“虫母”这个词汇对重生而来的温暖暖有些陌生,但由它带来的改变却莫名让她抗拒,因此她迫切想知道一些关于虫母的信息。
温暖暖不是傻瓜,她懵懂地知道当虫母跟之前在保护协会当吉祥物,给皇帝陛下当萌宠都不同。
温暖暖观察虫族的异常,并结合自己上辈子的经验,隐隐猜测过很多不好的结果,但依旧被星网上的信息给吓到。
面前的光屏上,是历代虫母的简介和经历,但无论怎么修饰赞美,温暖暖只是被她们吓人的后宫数量和子嗣给惊到。
虫母之于虫族的意义一目了然,就是通过繁殖来改善虫族基因的工具。
温暖暖只觉得眼前一黑,被当成繁殖工具的认知仿佛是压塌温暖暖心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倾泻而出,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当初差点饿死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一刻无力。
没有尊严的卖萌宠物,以及没有独立人格的生育机器,这就是她穿越的结果吗?
既然如此,前世还不如一死了之,至少落个清静。
就在此时,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温暖暖急忙将漂亮的光脑和小机甲藏在衣服里面,而后沉默地看着房门没有出声。
她现在很生气,不想搭理任何人。
在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后,门从外面被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狄伦,他的身姿在逆光下,镀上了一层金边。
狄伦是温暖暖在虫族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也是她目前最熟悉的人。
在不安的促使下,她低声询问狄伦,:“虫母是不是要不停生孩子?”
她语调出人意料的平缓,带着毫无感情的冷意。
狄伦斟酌了一会儿,说道:“繁衍是虫母的义务。”
狄伦身后的艾诺尔补充:“不过在此基础上,我们会充分尊重虫母的意愿。”
他看出温暖暖的抗拒,因此想要挽回一点虫母的好感。
温暖暖抓着裙摆的手攥紧,心中的愤怒和不满达到顶峰。
当死宅当吉祥物当萌物当废物都无所谓,但是当生物机器不行,就是不行!
如果不是自愿,开后宫就是共妻,生孩子就是生育机器。
她是人,不是子宫容器!
不过,她有的选择吗?
温暖暖捏着裙摆的手慢慢放松,脸色更加难看,精神也消沉下去。
之前因为被关着,被宠着,温暖暖还能像鸵鸟一样粉饰自己的无能,可现在要被强制生子,她顿时连粉饰都不到。
弱小是原罪,无能者从来都无法决定命运。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连说不的选择都没有。
她的价值,她的珍贵,她的致命吸引力,在她弱小的前提下,似乎是另一种困住她的囚笼。
艾诺尔看出温暖暖的抗拒,安慰道:“您不必太过紧张,我们不会强迫您,王夫都会是您主动选择的,嗯……除了皇帝陛下,不过您现在应该对他也不抗拒。”
温暖暖冷着脸,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声道:“我不要生孩子。”
可惜虫母富可敌国,权势滔天,坐拥最强种族忠诚的她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唯独没有真正的自由。
没有人对她的抗拒有回应,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拒绝。
艾诺尔没有在意温暖暖的话语,虫母开始会抗拒自己的身份很正常,但最后她们终归会妥协。
他看向温暖暖的目光,如同在看着一名任性的孩子。
而正是他这样的目光,深深刺伤了温暖暖,因为她意识到她认真的反抗,在面前这庞大势力的眼里不过是一句任性的玩笑。
这比认真的拒绝还要让温暖暖受不了。
她的脸颊因为气愤染上一抹微红,她随即又躺上床,裹上被子背对着他们。
“我想睡觉,你们都给我出去!”
小机甲随着她的动作,被一起卷进被子里。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小机甲受到温暖暖情绪感染,黯淡的双眼闪烁一下,没拿剑的小手悄悄握住温暖暖的小指。
他想安慰她,但温暖暖却烦躁的将他踢到被窝深处。
温暖暖的任性被强制禁止。
因为狄伦想到饲养手册上,关于人类睡懒觉伤身的内容,于是主动走到温暖暖面前,笨拙而又轻柔的将她抱起。
他坐在床上,将温暖暖搂坐在他的怀里,细致又专心地给她梳理长发。
他不合时宜的温柔让温暖暖分外烦躁,她气愤的转过头不看他,却偶然跟一双翡翠色的眸子撞上。
想到自己藏起来的光脑和小机甲,她朝眸子的主人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洛克菲德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微笑模样,不过他在众人都不会看见的隐蔽角落,竖起右手食指,轻轻贴在唇上。
他在让温暖暖噤声,或者说让她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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