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时代的许雪云曾做过这样的梦,帅气的王子牵着穿一身洁白婚纱的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教堂……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礼,居然成为了她往后余生不堪回首的耻辱。
结婚那天刚好是元宵节,婚礼就设立在小镇唯一一家饭馆里,她没有婚纱,没有教堂,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和庄严肃穆的祠堂,就连新郎也是前几天刚认识的。
许雪云穿着前天下午匆忙买来的大红棉衣,用红色的皮筋随意扎了一个寻常的马尾,下身是已经泛白的蓝色牛仔裤,一双崭新的红球鞋,就是她婚礼的全部装备了。
不料如此简单的打扮,却还是惹来婚礼上的一阵轰动,刚刚还嘈杂的饭店瞬间鸦雀无声,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台上的那对壁人。
婚宴开始的时候,很多人夸许雪云漂亮,命也特别好。对此她只是笑着颔首不语,心中如明镜: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漂亮本就是一种资本,她现在既然拥有,当然是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她的新郎穿一身笔挺黑蓝色西装,搭配上俊朗的五官,高大的身材,活脱脱就是中古时代的王子。
和西装极度不相称的是来接亲的车:一辆车头上挂满红色彩带的米色崭新摩托车。
可想而知站在门口迎接的人脸色是有多难看了。
许雪云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毕竟这场婚礼之于她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凉风夹杂着早春的细雨,一下又一下的吹着院门口空荡荡的灰色晾衣绳,车头上的红彩带也跟着风飘扬了起来。
在伴娘的搀扶下,面无表情的她跨上了摩托车后座,没有人撑伞,也没有头纱,只有新郎满含深情的递过来一顶崭新的红色头盔。
许雪云随意的接过来戴在头上,一双秀眸专注的看向前面湿漉漉的柏油马路,完全无视新郎满眼的爱意。
爱情是古人为了哄骗人们繁衍后代撒下的最大谎言,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理了。
“新人出门啦!一泼水,不回头,携手并进,共白头……”穿一身时髦蓝裙子的媒婆站在后面大声的喊着,脸上的皱纹随着她说话的幅度一鼓一鼓的。
摩托车应声启动了引擎,不一会儿功夫便开出了好远。
其实就算媒婆不说,许雪云也不会回头的,因为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无家可归,无路可退,无人可靠,就连自己的亲妈都在算计着自己。
透过摩托车的后视镜,许雪云看到双手端着红脸盆的妈妈似乎是在哭,但哭的很小心,很刻意,仿佛只是为哭而哭。
也难怪,女儿总算是嫁出去了,她也如愿买了房,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无家可归了,此刻的妈妈表面上在哭,心里肯定是在笑的。
猛然间,许雪云想起了昨晚的一件事,因为天气寒冷,外婆家里又没有热水器,她回家半月都没洗过澡了。
第二天就要结婚了,她很想洗一个澡,干干净净的去结婚。
没想到外婆却不同意:“洗什么澡?这么冷的天,冻感冒了怎么办?”
“可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必须要洗澡的…”许雪云呐呐的说着,一双含水的杏眼写满了期待,但声音却越来越低。
“你说你,明知道外婆家里穷。”外婆一见外甥女委屈巴巴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为什么不在小唐家洗好澡呢?他家里有热水器,有浴霸,想怎么洗都行。”
许雪云低下了头,悄悄把眼泪连同反驳的话都吞到肚子里去。订婚那天由于去的匆忙,她根本就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可是外婆不管这些,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其实她知道,外婆并不是担心她感冒,而是舍不得钱买柴火烧热水。
她从来都不欢迎她们母女俩,只是碍于外公临终遗言才勉强收留她们,她早就迫不及待想赶她们母女俩走了。
早春的天忽冷忽热,公路两边的桃花开了又都掉了。就像她的人生,好不容易燃起了点点希望,只瞬间的功夫,便又再次陷入那无底的深渊去了。
不过,生命从来都是生生不息的呀,眼下,她只要混过这一关,过两年再找个借口离婚,便一切都解脱了。
摩托车平稳的停在了唐家祠堂不远处的小路边,小路特别窄,由于连日下雨整条路都是泥泞,笨重的摩托车根本就开不过去。
车子在路边的屋檐下停好后,一只粗糙的手向许雪云伸了过来,她抬头去看,发现那居然是新郎的手!
今天是他们新婚,媒人还在后面看着,左邻右舍也探出脑袋瞧着他们,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手的触感非常粗糙却格外温暖,就仿佛有一团火把许雪云裹得紧紧的。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祠堂门口,挂在大门两边的红灯笼立即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灯笼是许雪云见过最大的那种,上面两个烫金的囍字分外的刺目,平白给这个雨蒙蒙的天增添了一些亮色。
两人正踌躇着,祠堂里面就走出来两个衣冠笔挺的长者,一看到他们,脸上立即露出久违的笑容。
她依稀记得其中一个是自己未来的公公。可还没等她看清楚另一个人,新郎就已经拉着她的手走进了祠堂,后面的两人也跟了进来。
接下来是新人对着祖宗牌位行礼,上香,鞠躬、下跪,敬茶…繁琐的让人想发怒。
许雪云向来不信这些,要是搁几年前,她见到这样的场景肯定当场就捧腹大笑了起来。
可如今身在其中的她却笑不出来了。
她现在必须配合着演戏,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别人说一句她就得按照指示做,完全不经大脑,也不需要经过大脑。
来赴宴的人都是公公婆婆家的亲戚,满满当当的坐在饭馆的各个角落,整整十桌,只有一桌是新郎的同学。
新郎牵着她的手,细细的给她介绍家人、同学、朋友。
饭馆里里外外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同色系的鞭炮绵延不绝的铺在走廊边缘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彻天际,惊的路过的车辆都放慢马力,纷纷回头向这边看。
鞭炮的硝烟混着饭菜的香味一阵一阵往外飘,不一会儿功夫,便和灰蒙蒙的雨雾融为了一体。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皆是满脸喜色,就连桌子上的菜盘子都是心型的。
这本是幸福的时刻,爱人正式跟自己介绍他的家人、朋友,就等于认同了她的身份地位。
但许雪云却不那么想,也感觉不到任何幸福,若可以选择,她是绝不会结婚的!
当新郎介绍到同学那桌时,一个穿粉色夹克的男孩等不及新郎介绍,便自顾自的拿起一杯早就倒好的白酒,递到许雪云手里:“这位美丽的新娘啊!请你喝了我这杯酒吧!”
男孩说完就笑嘻嘻的看着许雪云等着她回应,男孩的长相非常的猥琐,加上身上的奇装异服,一看就是个混混。
她的新郎长得这么正派,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呢?
可还没等许雪云想明白这个问题,新郎就已经率先轻咳了两声,干笑着一把夺过那酒杯喝掉里面纯色的液体,并意味深长的给那人递了个眼色,
“我老婆不会喝酒。”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有些沙哑,并不难听,但和他帅气的长相还是有点出入的。
“不会喝酒,那可不行!你替她喝的话,必须先自罚三杯。”那人叫嚷了起来,并成功引起了整桌人的注意力。
新郎抿着嘴唇,把酒杯放回到了桌子上,面色凝重的警告他:“老k,你差不多得了!我今天请你来是喝喜酒的,不是让你来砸场子的!”
旁边一个长相霸气的男人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微笑着开口劝他:“老k,别闹了,今天是小唐的好日子,来来来,喝酒喝酒。”
没想到那老k还是不罢休,马上又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高度白酒,把酒杯重新装满,刻意拔高了声音嚷嚷:“新娘子不肯喝酒,必须罚新郎!”
他这一嚷嚷,直接导致了半个饭馆的人都回头看向这边,这下唐靖晖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这时有几个好事者也跟着他起哄:“罚新郎!罚新郎官!”
“够了!”许雪云不屑的看向那些人,饱满的杏眸黑白分明,声音温和平缓,不带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喝就是了。”
她说完便端起那杯子,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那飒爽的神情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让人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好,好酒量啊!还说你老婆不会喝酒,唐靖晖你这是坑我们啊,今天必须罚你,必须罚!”
这下一桌的同学都开始起哄了:“罚新郎!罚新郎……”
许雪云愕然,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为了解围,却被围得更紧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一愣神的功夫,面前的酒杯越摆越多了,起哄的人拿着酒瓶像洒水一样灌溉着酒杯,很快所有的酒杯都灌满了。
唐靖晖满脸惊恐的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酒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许雪云见状,忍不住在心里鄙视他:号称一米八五的新郎居然是个怂包。
但看眼前的情形,逃是逃不了了,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帮帮他吧。
她心一横,痛快的端起了酒杯,一杯一杯的干。把旁边的人都看呆了,直到第五杯酒下肚,唐靖晖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她的酒杯,自己喝了下去。
这时有个喝得微醺妇女,忽然拍了拍许雪云的肩膀,意有所指的对新郎说:“靖晖哪,你眼光可真好啊,你这老婆一看就是聪明人。”
唐靖晖忙笑呵呵的回答她:“当然了!我的眼光从来就不会错的!”
众人一听,立即哈哈笑作一团了。
看着他们莫名其妙的对话,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许雪云满头的雾水。但此刻的她却被酒精折磨的脑子要炸裂般,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
刚刚接连续干了五杯酒,她脸上已经浮上了一层浓浓的红晕,像个熟透了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走路也开始打飘了。
她醉眼朦胧的看向今天的新郎,突然觉得他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倒还挺顺眼的。
下一刻,她便倒在了这个还挺顺眼的新郎怀里。
“喂,你怎么了?”
许雪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傻笑,眼睛半闭半睁,非常享受这个宽敞胸膛给自己带来的短暂安全感。
但胸膛的主人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惊得全身僵硬,手脚都忘了要往哪搁了。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忙提醒呆在原地的他:“新娘子应该是喝醉了,靖晖你赶快把她送到房间去吧!”
“是啊唐哥,发什么愣呢?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赶紧的呀!”
话音刚落,满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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