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没过几日,姜嬿就从吴婉月那里听说吴婍月要被送去土蕃和亲。
吴婉月冷嘲热讽,傲慢地笑话吴婍月因祸得福,今生还能有幸被封为公主,叫她好自为之。
“嬿姐姐,土蕃是不是很远,我害怕!”
夜里两姐妹相拥而眠,吴绮月窝在姜嬿怀里小声泣道。
她只是说害怕,没有说不想去,因她知道有些事即使嬿姐姐求世子哥哥帮忙也没用的。
“没事,没事,咱不去。”姜嬿轻声安慰道。
“嬿姐姐,要是我走了,你也别在这里待了,带着简弟弟搬出去吧,世子哥哥要是想娶你,让他去提亲,你正式嫁进来,她们都得叫你嫂嫂,就不敢欺负你了。”
姜嬿愣了愣,欣慰地笑了,轻轻拍着吴婍月背,“别说傻话,表哥怎会舍得你这样乖巧的妹妹嫁那么远。”
吴婍月在她怀里蹭了蹭,“嬿姐姐,世子哥哥并不喜欢我,他都是看你的面子才对我好的。”
姜嬿仍是笑:“胡说什么呢,终究你和他血脉相连,这世上哪有哥哥不护妹妹的,别多想了,快睡觉。”
吴婍月乖乖闭眼睡觉了。
听到她舒缓有致的呼吸声,姜嬿叹了口气,思量起这桩事来。
吴钧大概就在等这一天,这事一定还有转机。
她起身梳妆,穿上最好看的碧色罗裙,寻去吴钧房里。
“表哥。”她敲门轻唤。
“何事?”吴钧没有开门,递出来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我想跟你说说话。”姜嬿软声道。
“我睡了,改日吧。”吴钧欲擒故纵。
“表哥,我,我想求你一件事,听说小婍要嫁去土蕃,她胆子小,没出过远门,离不开我,我想求表哥让我跟她一起去吧。”
门支呀一声被打开,吴钧松松裹着袍子,皱眉看她:“你说什么!”
姜嬿冲他见礼,极为不舍惋惜地说道:“我知道表哥待我好,可小婍……”
“姜嬿,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做个好姐姐的?”
吴钧打断了她的话。
姜嬿扑簌簌掉泪,抽泣道:“我也没有办法……”
美人一哭,吴钧心就软了,抱着她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有我。”
姜嬿顺从地点点头,一副仰赖他的可怜模样。
“嬿嬿,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吴钧又是那样势在必得的笑。
姜嬿怔了怔,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对视片刻,郑重问道:“表哥待我可是真心?”
“自然。”他笑哼。
“那表哥愿意三媒六聘,娶我为妻么?”
吴钧脸上的笑散去,眼底有些不耐烦,也有对女郎不自量力的蔑视。
“表哥,我不想做妾。”
姜嬿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真诚地跟他说过话。
“姜嬿,你凭什么做我的妻?”
他唇角勾着一丝蔑笑,凭她有一副好皮囊?
若不是这副好皮囊,她连做妾都不配!
姜嬿垂下眼眸,好似要卑微到尘埃里去,“我知道我配不上表哥,表哥是世子,将来还有可能是太子,甚至九五之尊,表哥心怀天下,不是我这等女子可以高攀的。”
吴钧心情莫名舒畅,尤其那句“可能是太子,甚至九五之尊”,虽知大逆不道,可就是很享受。
有人跟他父王这样说过,却没有人这样捧过他,原来这感觉如此之好,叫人飘飘然。
忽然,姜嬿咬着唇,极为小心翼翼地说道:“表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吴钧这才哼了声,假意训斥道:“慎言!”
姜嬿立即垂首认错,“我知表哥不容易,表哥虽是世子,可处境仍然艰难,那韦氏对自己儿子出手阔绰,对表哥却极为苛刻,一分钱都不肯多给,表哥纵是心怀天下,也有心无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明白吴钧真正的困境,魏王宠爱幼子,韦氏又出身世家大族,他若不趁着幼弟羽翼未丰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单仰仗那个偏心的魏王,别说世子之位,性命能否保住都不知。
而要培养自己的势力,需要钱,恰好,她有一个现成的饼可以画给他。
吴钧眯了眯眼睛,拉着她进了房内。
关好门,他看着她,眼神柔和,哄道:“嬿嬿,你既知道表哥处境艰难,就该理解,表哥必须娶一个能帮表哥的人,如此,表哥才能护住你,才能护住小婍和阿简,你明白表哥的苦心么?”
顿了顿,见女郎垂首沉默,他柔声哄道:“嬿嬿,不管我娶了谁,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表哥日后果真君临天下,会,让我做皇后么?”
她垂着头,声如蚊讷,若不是她说的话这样胆大包天,他几乎要怀疑就是蚊子哼哼了两句。
他却,也瞧见了她的野心。
有野心,很好。
“嬿嬿,我向你保证,有朝一日,我坐了那位子,旁边的位子,必定是你的,但在这之前,会有很多牺牲和割舍,比如,我暂时不能娶你,你可明白?”
姜嬿故意默了良久,似是做了极艰难的决定,最后才委屈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诚恳地说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表哥,从今往后,与表哥同甘苦,共富贵。”
这话说的感天动地,吴钧的笑难得没有带着讥讽而透出一些温暖,“嬿嬿真好,不过,你打算怎么帮我?”
不如先帮他排解寂寞吧,他揽着她腰把人搂在怀里,眸色攀上欲望的浊气。
“表哥,不能这样。”
姜嬿嗔怨地挣开他,“我要跟你说正事。”
吴钧哼了声,“什么正事?”
无非就是让他帮忙不要让小婍嫁去土蕃。
“你大概不知道,姑母嫁进来时带了一批丰厚的嫁妆吧?”
吴钧坐直身子看着姜嬿。
姜氏嫁给魏王做继室时他也不过四岁,自然不知道这事,后来姜氏病死,姜家早没了娘家人,也没人来提嫁妆的事,他一直以为姜氏就是凭着女帝远房表亲的身份才能做父王的继室,原来,竟还有一批丰厚的嫁妆么?
吴钧笑了笑,姜嬿果然知道他最需要什么。
“可惜姑母去世后,我和小婍年幼,那批嫁妆让韦氏给吞了。”姜嬿恨恨地说道。
因为吴钧不喜欢韦氏,姜嬿投其所好,在他面前也都是直呼“韦氏”,从没叫过一句“夫人”,且韦氏对小婍和她确实不好,她并不敬重她。
“吞了,就让她吐出来。”吴钧漠然道,心中有了考量,看回姜嬿:“你知道到底有什么嫁妆么?”
姜嬿点头,“别的不说,金市的四方绸缎庄和九州酒坊就是姑母的陪嫁。”
吴钧讶然,不可置信中又透着惊喜万分,“当真?”
那可是神都最大的两个铺子,竟然一直都是吴家在经营?他作为吴家世子竟连这事都不知道?
那韦氏实在可恨!
“表哥,那是姑母的陪嫁,若想要回来,小婍就不能远嫁。”
吴钧颔首,想不到这次出手帮那个胆小爱哭的小妹竟还有这样的好处,不枉他这么多年对她们的照拂。
“表哥,你想不想快点儿拿到姑母的嫁妆?”姜嬿诱惑地说道。
“你有办法?”
看着她眼中狡黠的光,吴钧第一次觉得,或许她不止有野心。
“给小婍定亲。”姜嬿肯定地说道,怕他多疑,又道:“小婍胆小懦弱,一直以来仰仗于我,等这批嫁妆以小婍的名义要回来,那两个铺子我可以代她经营,到时候,那些嫁妆虽是小婍的,却也是你我的,你说呢,表哥?”
吴钧眼中再一次冒出欣喜却意外的光,“嬿嬿,你竟?”
这样算计自己表妹?他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好姐姐而已,却原来,她这么多年看似不求回报的陪伴照护都是算计考量,为的大概就是今日吧。
原来,人都有私心。
这私心,很好,很合他意。
姜嬿知他想到什么,故作不满嗔了声,“我竟怎样?我不该如此么,我只比小婍大一岁而已,难道该平白无故让着她宠着她?我有点儿私心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
姜嬿耍性子似的打了吴钧手臂一下,一副苦心为他他不领情的委屈样。
吴钧哈哈一笑,抬手去捏她脸,被她耍气打开。
“再说了,姑母的嫁妆是我爹爹置办的,我分点儿天经地义!”
姜嬿继续理直气壮地争辩,让吴钧更加确信她的私心就是这么重。
吴钧哄道:“嬿嬿说的是,天经地义。”
“就是给小婍定亲的人选,不知道表哥怎么想?”姜嬿抛出问题给男人,一副等他拿主意的样子。
“这个不难。”吴钧漫不经心道,只要他随意找个心腹来求娶,横竖他要的是个契机,把嫁妆拿到手就成。
姜嬿怎能摸不准他的算盘,小心提醒道:“表哥,这事越快越好,但,你千万隐秘一点,叫姑父察觉你的用意,咱们以后就没机会了。”
吴钧一愣,他的心腹能瞒过父王么?万一让父王知道他不惜大闹一场就是为了夺财,会轻饶他?
心腹不能找,可是,上哪儿去找个好控制的?
“嬿嬿,你可知小婍有没有什么想法?”
姜嬿沉吟片刻,微微点点头。
“小婍有了意中人?”吴钧从不怀疑姜嬿对小婍的掌控了解,她的话自是可信。
“嗯。”
“是谁?”吴钧意外,眉心皱紧。
“你还记得乐游园的事吧?”
吴钧嗤笑一声,“她看上了琅琊郡王?真是个有野心的丫头,那是她能高攀的么?”
姜嬿压下心中不悦,对他道:“不是,是王六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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