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辰生辰在九月初七,这日吴钧如约带着姜嬿去给他庆生,当晚还把人留给了卫辰。
姜嬿拽着吴钧衣袖哭哭啼啼不想留下,“表哥,别丢下我一个。”
吴钧面色沉重,却是柔声对她道:“嬿嬿,再忍忍。”
然后,抛下姜嬿,纵身跃上马走了。
他一走,姜嬿痛快收了眼泪。
卫辰把人拽上马,对她道:“走吧,螓芳楼请你喝花酒。”
“又去螓芳楼?”姜嬿不满道。
“我借住在王家,你确定要让整个王家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卫辰半拥着她问道。
姜嬿无奈叹了声,“好吧。”
一转头看见王徽正瞪卫辰。
“云之哥哥,你一起么?”姜嬿甜甜一笑,冲他打招呼。
王徽笑了下,对卫辰道:“秋夜冷,让姜姑娘坐马车吧。”
卫辰没接话,只是故意掐了掐姜嬿的小细腰,往怀里紧紧一搂,对王徽道:“秋夜虽冷,有我给她取暖,怕甚?”
话落,无视王徽咬牙切齿的怒意,打马疾驰而去。
螓芳楼的雅室里,卫辰和姜嬿大眼瞪小眼。
姜嬿要喝花酒,卫辰不允,非得等一个时辰后再说,这一个时辰内哪儿也不准她去。
他觉得自己真办那事,至少得一个时辰才能遮人耳目。
“你怎么这么霸道,谁都得听你的!”姜嬿脾气又被他逼上来了。
卫辰今日心情好,不与她打嘴仗,枕着手臂仰卧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晃啊晃,很是惬意。
“姜姑娘,你的眼泪怎么能说来就来?”
他觉得女人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怎么就哭起来跟真的似的,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吴钧很可怜,偏偏摊上了这么个女郎。
要是以后他的女人敢对他阳奉阴违,当面哭唧唧背地笑哈哈,他一定叫她生不如死。
姜嬿知道他又想嘲讽自己,直接无视他的话,托腮坐在桌案前,望着烛光发呆,盼着一个时辰快点儿过去。
烛光下的她温婉乖巧,很像十年前拎着一袋干粮悄悄丢下的小姑娘。
十年前,卫辰父亲不满女皇窃鎕为周还大肆打杀黎鎕宗室,一时之间冤案迭起,人人自危,遂在扬州举起义旗,试图匡复黎鎕,拨乱反正,但终究寡不敌众,起义失败,英国公府满门被灭,卫辰在死士的保护下才得以逃脱,不成想逃亡路上与追剿他的官兵狭路相逢,死士为护下他无一幸存,当时只有十二岁的他一路潜逃,终究体力不支晕倒了。
再醒来,就看见一个瘦瘦娇娇的小姑娘瞪着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他下意识攥紧长刀,声音嘶哑地威胁她:“敢叫人,我就杀了你!”
小姑娘差点哭出来。
他立即提刀威胁:“不准哭!”
小姑娘紧紧抿唇,使劲儿把眼泪逼回去,怯生生地看着他手腕上狰狞的刀口,小声问:“你会死么?”
他不答话,只是瞪着她。
这时,有官兵冲她喊话,“小嬿嬿,好了没?”
她立即脆生生地喊:“我要拉臭臭。”
说着跑回去拎了一袋东西,对官兵乖巧地说道:“叔叔,再等我一会儿,我拉肚子了。”
官兵摆手叫她去。
她重新回到这处偏僻地方,把一袋干粮交给他,对他道:“我不喊人,你别怕。”
说罢,十分乖巧地找了另一个地儿方便。
那时的她,是个很温暖的小姑娘。
卫辰从没想过她会长成今日这般精于算计、虚情假意、八面玲珑的模样。
他看着烛光下的她出神,她却突然转头朝他看去,与他眼神撞个正着。
卫辰眼神闪烁了下,旋即镇定自若,并不避讳被她撞破这样的目光。
姜嬿笑了下,“卫公子在偷偷看我么?”
“在看你,没有偷。”卫辰坦荡说道。
“我好看么?”姜嬿扬眉笑着问。
在他面前,她总是如此,明媚张扬,和在魏王府里怯懦柔软的样子判若两人。
卫辰笑了下,收回目光,“好看。”
姜嬿哼了声,转头继续盯着烛光发呆,与他闲话道:“为什么是一个时辰,不是两个时辰,也不是半个时辰?”
他的很多规矩在她看来都是奇奇怪怪。
“两个时辰太长,半个时辰太短。”
姜嬿:“半个时辰哪里短了?咱们这样干坐着,一刻钟我都嫌长。”
卫辰带着些讥讽看向她:“姜姑娘想我做些什么?”
姜嬿捕捉到他的蔑视,也不想和他继续聊天了,默了片刻,对他道:“以后没正经事别用这样的借口约我出来。”
“那是自然,这不是刚得了姜姑娘,得稀罕些日子么。”
默了会儿,他又看向姜嬿:“你表哥没问太多细节吧?”
“什么细节?”姜嬿狐疑地看他。
卫辰挑了挑眉,笑了下,“没什么。”
她那么聪明,就算被问到细节也会圆得天衣无缝,何须他这个没有实战经验的人操心。
姜嬿也不去猜他欲言又止的半截话和意味深长的笑,问他道:“你们什么时候安排我弟弟去神武营?”
卫辰看向她:“心急了?你不是不乐意么?”
“我不乐意有用么?”
既然没用,倒不如提前问问清楚,心里还有个准备。
“就这两日吧,吴世子会帮我们安排。”卫辰云淡风轻道。
“他?他为何会帮你们安排?”姜嬿等着卫辰解疑。
卫辰笑笑,“确切说,是帮你安排,你为了帮他甘愿委/身/于我,他总要做点什么事补偿你。”
姜嬿明白了,他们要让姜简做人质,却是借吴钧的手,安排的天衣无缝,果然是行一步虑万步。
“如果当初,我没有用那种借口搪塞表哥,你们今日会如何做?”姜嬿问道。
卫辰摇摇头,“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我们不费脑子去想‘如果’的事。”
其实,当初那种情形,姜嬿说他好色的借口是最合情合理、最易让人相信也最简单直接的,且这个借口只有她主动说出来才能达到效果,她选了一条相对最容易走的路,他们便跟着走上了这条路而已。
姜嬿沉默,不跟他聊天了。
“怎么不说话了?”卫辰反倒不习惯了。
姜嬿直接道:“跟你聊天太累,你总是藏着掖着,好像说话要钱似的。”
卫辰有些诧异她会说这种话,他藏着掖着,她就坦坦荡荡么?
“我如何藏着掖着,你问姜简的事,我不是也告诉你了么?”
姜嬿:“就算你不告诉我,我迟早会知道。”
卫辰:“但我告诉你,你就早些知道了,总比晚知道强吧。”
姜嬿不想跟他翻来覆去耍嘴皮子,抿抿唇,用一句“你说得都对”结束了这场对话。
卫辰却道:“你这话没有一点儿真心。”
就跟她这个人一样,都是逢场作戏。
姜嬿气笑了,“你有一点儿真心么?”
彼此彼此,他有什么资格说她?
卫辰:“有那么一点儿。”
姜嬿:“在哪儿啊?”
卫辰:“你真心好看。”
姜嬿:“……”
卫辰:“姜简的事也是真心告诉你。”
姜嬿:“……”
默了会儿,姜嬿道:“那你可否真心告诉我,为何要跟你单独待够一个时辰?”
卫辰抿唇:“……”
这女郎缺点儿廉耻心啊。
姜嬿反唇相讥:“卫公子,这就是你的真心?”
卫辰漠然:“跟真心无关。”
姜嬿嗤笑:“那与何有关?”
卫辰拍拍自己脸,“卫某要脸,有些话,难以启齿。”
姜嬿冷笑,“你要脸?”
要脸就不会对她做那种事。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转眸盯着卫辰,“你什么意思?你在骂我不要脸?”
卫辰笑了下,默认她的话。
姜嬿抿抿唇,举起桌案上的茶盏冲他砸过去,却被他牢牢接在手中。
姜嬿一股脑把茶壶茶盏都冲他砸过去,卫辰一样没漏,稳稳接住。
姜嬿举起烛台作势要砸他。
卫辰伸手一指,冲她低吼:“放下。”
“卫辰,你为何三番两次辱骂于我?”姜嬿瞪着他问道。
卫辰觉得好笑,“你若行端坐正,怕什么辱骂?”
“你个混蛋!”
姜嬿操起烛台冲他扔过去,卫辰可不敢用手去接,拿茶壶打开,烛台“当”的一声落在地上,昏黄的光亮全部灭了下去。
借着月色,姜嬿要开门出去,卫辰看到门外有人影闪过,心下一急,一个箭步上前把姜嬿按到了门板上,顺手捂住她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出声。”
门外人影听到动静,撒腿便跑,卫辰直接破窗而出,一脚朝那人影踹去,把人踹倒在地才看清,竟是吴钧。
卫辰不担心他听到他们谈话,螓芳楼唯一一点儿好就是隔音好,恩客们不必受邻间噪音的困扰,但他担心吴钧看他和姜嬿穿得这样整齐起疑。
“吴世子,你在这里做甚!”卫辰故作恼怒,大声说道。
姜嬿听到这一声,更不敢出来了,趴在门上听动静。
“卫兄,误会误会,我只是听如雪姑娘说起你也在这里,想来同你打声招呼。”
吴钧被卫辰按在地上,急忙辩解。
卫辰放开他,扶他站起,将信将疑,“真的?不是又怜惜某人吧?”
吴钧知他所指,忙摇头,“没有的事。”
卫辰哼了声,微微点头,“吴世子请便。”
打算走时,吴钧拦下他道:“卫兄,一起热闹热闹?”
卫辰想了想,答应下来,“我去叫念儿收拾收拾。”
吴钧要跟着他一起进雅室,被卫辰拦下。
“吴世子,不方便。”卫辰尴尬地笑笑。
吴钧怎会不知是如何不方便,心照不宣的大笑两声,为他让出路来,却还是打量了一眼他衣着。
卫辰进去之后立即关上门,拽着姜嬿去了内间。
她衣着整齐,发髻端正,一点儿都不像刚刚放/浪/形/骸过的样子。
想了想,卫辰胡乱给她揉歪发髻,又去剥/她外衫。
姜嬿立即双手抱胸弹了出去,戒备地看着他,压低声音冲他吼:“你做甚!”
卫辰:“别多话,脱了外衫。”
姜嬿咬咬唇,犹豫了下,还是给他了。
卫辰把自己外袍脱给她,把她外衫撕烂扔在地上,正要带她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看着她。
内间的烛光柔和,她素颈白皙,没有一点儿痕迹。
“可能会有点儿疼,别出声。”
卫辰伸手去拧她脖子,像她以前掐他一样,攥着一小点肉上下揉搓,姜嬿很想打开他,又怕坏他的计划,只能抿唇忍着。
谁知他拧完一处又去拧下一处,姜嬿躲开:“你到底做什么?”
卫辰手下一顿,想了想,有一处就行,没再迫她,去搂她小细腰。
姜嬿身子一僵,下意识要躲。
“你忘了我们什么关系了?你表哥在外头。”卫辰压低声音提醒她。
姜嬿抿抿唇,没躲开他手。
“吴世子,久等了。”
卫辰搂着娇娇羞羞的美人出来,特意给她拢了拢袍子,好似很想遮住她脖子上的痕迹,却更提醒人往那白皙的脖颈看去。
樱花一样的痕迹太明显,吴钧脸色变了变,旋即笑着把人带到了他所在的雅室。
姜嬿全程低眉顺眼,似羞似怨,并不抬头看吴钧。
雅室内坐定,有女伎要往卫辰身旁凑,他直接把姜嬿抱坐在自己腿上,冲那女伎递了个眼色,女伎识趣,没往前去。
吴钧左拥右抱,见卫辰只搂着一个姜嬿,直接推起自己拥着的一个女伎往卫辰身边送,“去,卫兄是我的贵客,把人伺候好了我有赏。”
那女伎也不管卫辰美人在怀,斟了一杯酒喂到卫辰嘴边,娇声调笑:“公子,百花争艳,您也要雨露均沾才好啊。”
卫辰也不推辞,就着她喂过来的杯盏仰头喝尽,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女伎的脸,轻佻地笑:“小娘子的酒真不错。”
姜嬿目瞪口呆。
百花争艳,雨露均沾,熟悉的捏脸。
再看吴钧怀里的美人,也如自己这般坐在男人腿上。
虽然知道他带她来这种地方就没把她当正经人,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亲身感受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泪花没有忍住,夺眶而出。
她推开卫辰跑了出去。
卫辰愣了,吴钧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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