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魏王府果然来了一位自称姜策的男子,说是姜嬿大伯的儿子,早年出海做生意,留居南洋,近期才回到韶江,这才听说了姜家遭匪祸几乎灭门一事,多番打听才知小堂妹和堂弟寄住魏王府,这便登门拜访,还带了南洋奇货夜明珠做拜礼。

    姜策三十岁左右,留着修整极为好看的一字须,看上去儒雅风流,一双眼睛清亮睿智,有着贾人的精明却并不叫人厌恶。

    因他的拜礼太贵重,魏王府隆重款待了他,其间吴承思叫姜嬿出来认亲,问她还记不记得这位堂兄,毕竟姜策出海时她还不到六岁,不记得也正常。

    没想到姜嬿听过介绍,想了很久,突然眼眸一亮:“是黑臂大哥哥!”

    众人一怔。

    姜嬿笑着把卫辰早就告知她的形貌特征当作幼时记忆说给众人:“我记得大哥哥胳膊弯儿有一块儿又黑又圆的胎记,每到夏日他都赤着膀子吓唬我和阿简,说要放那里面的虫子出来咬我们,我们都叫他黑臂大哥哥。”

    姜策故作意外的笑了声,很佩服小姑娘编故事的能耐,却是配合地撸起袖子给她看那处胎记,笑着打趣:“念念长大了,这虫子可不敢去咬你了。”

    这出戏唱罢,魏王府对姜策的身份再不怀疑,毕竟,谁没事儿赔上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来冒认亲戚,且姜策说了,看着小婍表妹出嫁就走,还要去忙生意,如此,更没有人疑他身份了。

    接风宴罢,吴钧把姜策请到了自己书房,说是与他一见如故,要畅聊一番,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吴婍月的嫁妆。

    姜策便随口道:“当时姑母出嫁带的嫁妆不少,给小婍表妹带上便可,绝不至于叫郡王府低看她。”

    这话正说到吴钧心坎儿上,他气愤地拍案而起,“表兄有所不知,母亲去世的早,她留下的嫁妆被那韦氏给私吞了!”

    姜策已经在魏王府吃了一顿饭,把人认了个七七八八,知道韦氏是吴承思现任继室,眉心紧簇:“竟有这样的事!”

    吴钧亦恼恨地附和他。

    姜策道:“世子是位好兄长,既肯帮小婍出头,可是有了对策?”

    吴钧:“我确有心,只是我毕竟姓吴,出面找父亲说这事不太合适,但表兄是小婍的娘家人,您去说这事最合适。”

    姜策有些为难:“这毕竟是吴家家事,我只是一个表亲……”

    吴钧想了片刻,对他道:“这样吧,我出面去跟父亲提嫁妆的事,表兄适时附和我就成。”

    姜策想了会儿,提出一个办法:“不如这样,世子跟王爷为表妹添嫁妆的时候通知姜某过去,等姜某看过嫁妆,若真不像话,不消世子出面,姜某自会为表妹讨个公道。”

    吴钧狂喜,只觉天助我也,叫姜策养精蓄锐好把嫁妆夺回来。

    姜策在魏王府住下的第三日,争夺嫁妆的大战突然爆发。

    起因为吴承思和吴钧正商量给吴婍月陪嫁什么的时候,姜策求见,进门瞧见红木箱子里的东西,随口问了句:“这可是给小婍表妹的嫁妆?”

    吴承思自认待女儿不错,笑呵呵地称是。

    姜策便仔细看了看,神色明显不好了,对吴承思道:“王爷,姑母的东西只剩下这些了么?”

    吴承思干笑两声。

    姜策叹了声,“无妨,虽不剩什么好东西了,好在金市那两个铺子生意红火,给小婍表妹陪嫁,也不会叫她被人看低。”

    说罢便看向吴承思:“王爷,那两个铺子应该还在姑母名下吧,您看何时过到小婍名下,姜某可以帮忙跑腿,毕竟我是生意人,对这套手续最熟悉。”

    吴钧故作惊讶的看向吴承思,“父王,咱们在金市还有铺子?”

    姜策便给吴钧说了一遍姑母嫁进来时带的嫁妆,他是生意人,记性很好,加上当时他也帮忙筹备嫁妆了,手上还有礼单,吴钧当即便质问父王此事真假。

    证据确凿,吴承思无可辩驳,但他绝舍不得给吴婍月陪嫁那么多,遂道:“这些年花销大,那两个铺子也一直在赔,早不剩什么了。”

    姜策皱皱眉,“当时给姑母陪嫁的东西足够她山珍海味三十年,且我看念念和小婍并非奢靡之人,不至于这么快就花光了吧?王爷说金市的两个铺子在赔本,那就是搪塞姜某了,姜某是生意人,懂行情,从铺子里的客流看,绝无赔本可能,便就是赔本,王爷只管给小婍陪嫁,姜某自有手段叫它起死回生。”

    吴承思黑着一张老脸道:“姜贤侄管得太宽了,这是本王的家事!”

    姜策道:“若是旁的姑娘出嫁,王爷便是一分嫁妆不添,姜某也不会有半分不满,但小婍是姜某亲姑母的女儿,姑母去世时我本就该来解决此事,可惜远隔重洋,竟连姑母病逝的消息都没收到,如今姜某既来送小婍表妹出嫁,自当为她筹谋,王爷若觉得姜某多管闲事,不妨到圣上面前评评理,姜某虽一介草民,但自认俯仰无愧,有胆子同王爷一道去面圣。”

    吴承思待要发怒,吴钧急忙把人劝去内室,一顿利弊分析。

    吴承思怎会看不明白这事他做的不占理,但就是咽不下那口气,这些东西果真全给吴婍月陪嫁了,那就是掏空了半个魏王府,他万万不能同意。

    吴钧也知想全要过来有些难度,遂退让一步,劝说父亲在现有嫁妆的基础上再加上那两个铺子,反正姜策也能接受这样安排。

    吴承思还不同意,吴钧便劝他先答应下来,反正那铺子掌柜是他们的人,回头在账面上动动手脚,钱总是能捞一笔,等姜策一走,最终铺子不还是靠他们经营。

    吴承思这才被说动了。

    就这样,腊月底,吴婍月带着一批还算丰厚的嫁妆嫁进了郡王府。

    至此,吴婍月的婚事总算完全落定,姜嬿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在欢欢喜喜准备着过一个全新的新年时,吴钧和姜策在密谋换掌柜的事。

    姜嬿有所察觉,但她知道姜策是卫辰的人,便由着他去和吴钧周旋,她得好好歇上一歇,一切等过了年再说。

    再有两天便是除夕,姜简也在此时回来探亲,姜嬿看着三个多月没见的弟弟,只觉得他黑了瘦了,但真的有英武男儿气了。

    他身上那种健朗沉稳的气质居然和卫辰有点儿像。

    呸!她家弟弟才不像那个混蛋呢!几乎才有了这个想法,姜嬿就鄙夷地啐了自己一口。

    “阿简,是不是很辛苦?”姜嬿心疼道。

    姜简笑着摇头,“还好,我能忍,就是憋的慌,姐姐,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姜嬿疑惑:“你哪里来的钱?”

    姜简道:“我射箭好,得的奖赏。”

    姜嬿欣慰地笑:“我家弟弟真厉害!”

    姜简无奈:“姐姐,我马上就十四岁了,能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么?”

    姜嬿:“当三岁小孩儿有什么不好,姐姐巴不得有人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呢。”

    姜简:“三岁小姐姐,小哥哥请你去吃辣汁儿羊肉!”

    姜嬿:“好啊好啊,小姐姐还要买胭脂,小哥哥买不买?”

    姜简:“买!要啥买啥!”

    姐弟俩说说笑笑往履道坊走去。

    ···

    履道坊的三羊店以辣汁儿羊肉闻名遐迩,可以说是神都最好吃的羊肉店,今日也是人来人往,生意红火。

    姜嬿姐弟找了一处相对不太拥挤的两人位坐下,点了一小份儿辣汁儿羊肉,姜简知道姐姐馋这家的缸炉火烧,特意多点了几个火烧,又添了几份儿平常不舍得吃的小吃。

    姜嬿心疼弟弟的钱,对他道:“我一会儿还要买胭脂呢,你可别都喂了这张嘴。”

    姜简灿然一笑,“给你留着买胭脂的钱呢。”

    姜嬿嘴上说着“别都喂了这张嘴”,手上却没停,把缸炉火烧撕成小块儿泡进羊肉汁儿里,浸泡一会儿,再捞出来吃,感觉比羊肉还美味。

    姐弟俩有说有笑,吃得开怀,却没注意到二楼廊上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

    卫辰和王徽带着王家小妹王晗珠也在这里吃饭,不过,王家小妹嫌大堂里鱼龙混杂闹腾的慌,遂在二楼定了一间雅厢。

    差不多吃完了,王晗珠想吃羊乳雪酪,因店内生意火爆,若叫小厮来送还得等上一会儿,卫辰遂打算亲自去取。

    一出雅厢,凭栏往大堂随意扫了一眼,不知为何,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姜嬿姐弟。

    坐在美食前的姜嬿爱笑,也爱说,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儿就没停过,要么撕着火烧往羊肉汁儿里泡,眉飞色舞地跟对面的姜简聊天。

    要么鼓鼓囊囊地吃着浸满鲜汁儿的火烧,连连点头,一脸幸福满足,偶有汤汁儿溢在唇角,她还会调皮地伸舌头舔回去,却指着姜简唇角的汤汁儿笑话他络腮胡。

    这样的姜嬿才是他记忆中应该长成的样子,天真烂漫,娇憨可爱,像王家小妹那样。卫辰这般想着,目光不觉浮上一层温暖。

    “子朗哥哥,你怎么不进去?”

    王晗珠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卫辰取来羊乳雪酪,便出门来寻他,一开门看见他凭栏而立,以为他早就拿了羊乳雪酪,不知在这里看什么,遂问了句。

    卫辰这才回神,对她道:“方才人多,我现在去取。”

    “我跟你一起。”

    王晗珠亲昵的扯着他衣角,像个跟屁虫一样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王晗珠从小就喜欢跟在卫辰身后玩儿,卫辰也早已习惯她这样小女儿的亲昵动作,遂并未拒绝,两人便一前一后下楼去。

    王徽嫌雅厢里闷,出得门来凭栏而立,也看见了姜嬿姐弟,这时他们面前的羊肉已经见底儿了,只两人还在说着话,吃所剩无几的小吃。

    王徽快步下楼,买了三盒羊乳雪酪朝姜嬿姐弟走去。

    王晗珠顺着自家哥哥看去,一眼就看到一个明眸善睐、笑靥如画的大美人。

    “子朗哥哥,那是我哥哥的朋友么?”王晗珠问卫辰道。

    卫辰轻描淡写扫了一眼,摇头:“不认识。”

    “咱们也去看看。”

    王晗珠拽着卫辰手臂也朝姜嬿姐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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