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护院进来赶人,对卫辰恳求道:“卫大人,天儿不早了,您还是回去睡吧,总不能在姑娘这里过夜吧?”

    卫辰抓起毯子蒙上头,嫌聒噪,呼噜打得雷响,表示谁也别来打扰。

    “卫大人,马车备好了,您只管睡,小人这就把您背上马车去。”

    一个护院说着便要上前,忽听一声低吼:“你背个试试!”

    那护院步子一僵,往后缩去。

    不敢得罪卫辰,护院们只好再去求宅心仁厚的主子。

    姜嬿知道卫辰发狠时有多凶,叫护院们去忙,由着他睡便罢。

    卫辰就这样在姜家厅堂睡了一夜。

    翌日,卫辰早早醒了,吃过早饭,和护院们一起演武,已没半分醉态。

    姜嬿也醒了,只是不想跟卫辰碰面,遂赖床不起,叫女婢去赶卫辰走。

    为了别的女郎凶她撵她这笔账她记得清楚,别想一顿醉酒就算了!

    “姑娘,卫大人叫您去见他,不然,不然他就闯进来见你。”

    女婢来回话道。

    姜嬿知道卫辰能做出这种事儿,大理寺出来的,问案向来不择手段,对她也是如此。

    拗不过他,只好起来梳妆。

    她故意比平常磨蹭了很久,希望耗尽卫辰耐心,气走他最好,可她明显小看了他。

    卫辰不焦不躁,快到午时才等到女郎出来。

    “先吃饭。”

    他点点桌子,示意女郎坐过来。

    姜嬿歪头看他,“你又饿了?”

    他不是吃过早饭了吗?

    “午饭。”卫辰说了一句,叫女婢摆饭。

    关键是,女婢还真听他的话,已经把饭做好了。

    姜嬿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这顿饭她吃的咬牙切齿,卫辰吃的身心舒畅。

    “这一阵子我要忙,不想因为儿女情长的事节外生枝,等过了这一段,该处理的事自会处理,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耍脾气,烧我的后院。”

    他认真而不失威严,看姜嬿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犯人,带着震慑和霸道,强势得不容违逆。

    姜嬿气死了,这叫哄女郎?早知道是这些混账话,她何苦留在这儿与他浪费时间。

    “卫大人回吧。”

    姜嬿当没听见他的话,转身要走,被卫辰攥住手腕按下。

    “你还没应承我。”卫辰盯着她道。

    姜嬿气笑,“我耍不耍脾气与你有关么?你堂堂英国公大理寺少卿,我还能打你骂你不成?还能去烧你的府邸不成?还有胆子去惹你看得比命都重的王家小妹不成?卫大人,耍脾气是我自己的事,我开心耍就耍,不开心耍就不耍,你未免管的太宽了。”

    卫辰皱皱眉,不认可她的话,“如何与我无关,你耍脾气影响我心情。”

    她昨日负气出走,他一直心不在焉,不知为何,就想见到她,哪怕吵一架也行。

    姜嬿不可思议看着他,“卫大人,不如你把毛球带走吧?它不会耍脾气,不会影响你心情。”

    他想要个百依百顺的,实在抱歉,她永远做不到。

    卫辰扫一眼毛球,它无辜地歪着脑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看他,再看看姜嬿,咧着嘴伸长了舌头对他们笑。

    “能影响我心情的只有你一人。”

    卫辰语气平静,好似在陈述一桩再平淡真实不过的事情。

    姜嬿语塞,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句听来像是情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像情话了。

    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味道,要么像审讯,要么像公干,总之不像打情骂俏。

    可她有什么办法?

    “卫大人,在你处理王家小妹的事之前,咱们还是别再见面了。”

    卫辰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坚持,皱皱眉,问道:“你想我怎么处理?”

    “卫大人,王家小妹已经不是五岁娃娃了,你由着她对你搂搂抱抱,难道不怕她将来的夫家介怀她跟你的关系么?”

    卫辰嗤笑了声,冷目看向姜嬿:“你跟吴钧搂搂抱抱的时候,想过你将来的夫家会介怀么?”

    姜嬿心底猛地刺疼,一层水气蔓延双眸,“你介怀么?”

    卫辰转目望向别处,他何止介怀,他很鄙夷。

    姜嬿微抬头以防眼泪掉下,默了默,平静道:“卫大人请回吧。”

    “我介怀,但我更想陪着你。”

    卫辰目光重新回到女郎身上,这样沉沉说了句。

    明明已经忍下的泪又涌了上来,憋也憋不住,夺眶而出,姜嬿转身背对着他小声抽噎。

    卫辰是个王八蛋,总是惹她笑着哭,哭着笑,真是个讨人厌的王八蛋!

    察觉她在哭泣,卫辰缓步至她身后,把人转了过来,轻轻捧着她脸擦去眼泪,很是无奈地说道:“我凶你,你哭,我不凶你,你还哭,要我怎么办,嗯?”

    姜嬿目含秋水,又哭又笑的捶他胸膛,心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卫辰由她闹了会儿,霸道地把人按进怀里叫她动弹不得,像只乖巧的雀儿偎在宽阔的胸膛。

    姜嬿慢慢止了哭声,却还是贪恋他怀抱不肯离开。

    卫辰听她情绪平稳,应该可以讲道理了,遂说道:“珠珠叫了我十一年的哥哥,我不开心时她会扮鬼脸逗我开心,我生病时她会亲自端茶喂药,所以我不希望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会跟她说清楚,但不是现在,我希望你不要逼我。”

    姜嬿抬头看他,莫名心慌起来。

    他和王晗珠的感情那么深厚,她真的能得到他么?

    “你说得不错,珠珠比我亲妹妹还亲。”

    卫辰看着她水雾还未完全散去的眼睛这样补充了一句。

    没等姜嬿说些什么,他的吻落下,落在她眼眸上,温温热热,从她眼角滑下去,滑过粉嫩的脸颊,然后,停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从左边亲到右边,从右边亲回左边。

    他终于得偿所愿,啃到她的脖子了,和想象中一样,诱人沉迷,怎么亲都亲不够。

    他的吻这样灼热,女郎忍不住嘤/咛一声,立即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她竟然发出那种勾人心魄的声音。

    亲她脖子的男人明显也听到这声音了,一种更原始的冲动茁壮生长。

    顿了顿,最后亲她脖子几下,放开了她。

    姜嬿面颊滚烫,殊不知脖子已被他啃得红一片白一片,初雪红梅,越发诱人了。

    卫辰拂过她脖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女郎始终垂着眼眸,娇羞可人,期盼着他能说些什么。

    “我回去了,你这两日若出门,戴上围脖。”

    等来等去,他只交待了这一句,就大步流星出门去了。

    姜嬿泄气,不解他话中何意,拿镜子来照,看到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红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被人亲过会变成这样么?

    难怪叫她出门戴上围脖,他真是一个坏蛋,干完坏事儿就跑,叫她收拾烂摊子!

    忽然,她想起螓芳楼那次,他摩挲着她脖颈弄出一片红痕来,竟是要造出他亲她脖颈的假象么?

    卫辰这个混蛋,是不是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已经?

    姜嬿不想了,他愿意忘掉她和吴钧的逢场作戏虚与委蛇,她也愿意投桃报李,不计较他过去的瓜葛,只要他断了干净,往后一心一意待她便好。

    ···

    这一去,直到除夕卫辰都没再来。奇怪的是,姜简也没回来过年,姜嬿担心,去楚王府找黎明业问缘由。

    直等到深夜,黎明业才回府,听说姜嬿来意,对她道:“不必担心,神武营这两日有个紧急演练,等演练过了会叫他们回家过年。”

    姜嬿这才放心,本打算回家,吴婍月觉得夜深不安全,留她在府中歇下。

    翌日正旦,按说吴婍月要和楚王进宫朝见帝后,黎明业却以天冷儿子小为由叫她留在家中休息,还拜托姜嬿留下陪他们母子一天。

    姜嬿隐约有些不安,什么样的演练要在除夕和正旦这两日进行?正旦朝会四品以上的朝官命妇都要去,何以楚王留小婍在府?

    她虽有众多疑惑,黎明业不明说,她也不能问。

    姜嬿猜得不错,正旦朝会上,睿圣帝喜盈盈宣布了一个大消息:禅位给太子黎明成,退居太上皇。

    黎旦此举并非受儿子胁迫,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母亲留给他的朝堂大致能分出四个派系:靠阿谀奉承而至高位的亲吴派,以功勋后裔居多的亲黎派、太昌公主经营数十年的公主派和明哲保身给谁做事都行的中立派。

    吴姓诸王削爵之后,原先的亲吴派多数被太昌公主纳入阵营,朝堂基本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而黎旦做决策时亦会同时询问太昌公主和太子的建议,一山不容二虎,立场不一,自然多有摩擦,太昌公主甚至授意宰相上疏请求易立太子,黎旦没允,这便有了太子遇刺一事。

    黎旦惊觉太昌公主野心之大、权势之盛,再不能任其坐大,且再这般争斗内耗下去,迟早祸国殃民,便想出禅位之举。

    一来,如今局势需要一个谋断果决的帝王快刀斩乱麻,及时拨乱反正,这一点上没有人比太子黎明成更合适。

    二来,也是他给儿子的一层保护,黎明成即位称帝,太昌公主再想杀他就是谋逆,黎明成作为新帝有绝对权力翦杀公主党羽。

    这个决定黎明成早已知晓,也为这一日的昭告天下做了充分准备,暗中调任卫辰为天子近卫飞骑营大统领,联合黎明业统领的神武营盯死太昌公主在羽林卫和金吾卫中的势力,确保今日禅位大典顺利进行。

    太昌公主听闻这个消息时气得简直要蹦起来,奈何先机已失,她又不能当众起兵谋反,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处处与她做对的侄儿着龙袍、登帝位,而她只能俯首称臣,高呼万岁。

    顺圣太后听闻此事,明白她担心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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