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陆星灿正是姜嬿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顾昱。
本来计划五月才来神都,但拂菻国友人托他帮忙运送一批琉璃灯至神都,说是公主府为上元灯节定制的,耽误不得,恰巧拂菻国的生意提前忙完了,他便答应下来,赶在除夕前一天到了京城。
安置妥当琉璃灯的事,已是大年初三,他叫人打探了关于姜嬿的事情,这便寻了过来,打算先摸摸人的秉性。
顾昱毕竟是做生意的,很健谈,天南海北都跑过,见识也广,什么都能聊,常常逗的姜嬿笑声朗朗。
他对这个未婚妻初步印象不错,虽然做生意的手段差了些,他多提点提点,本也不指望她多精通,略懂就好。
姜嬿则从他的言谈举止更加确定他家境优渥,交游甚广,绝非凡夫俗子,只是不知他隐藏身份为哪般。
顾昱是个爱吃爱玩的人,很快就把神都能吃能玩的地方摸了一个遍,邀姜嬿同游。
姜嬿被谋财害命的案宗吓怕了,起初不敢应顾昱的约,他便以教她辩酒为由带她先逛了几个小酒肆,慢慢熟络了才带着她吃喝玩乐,顺带还会说些生意门道。
姜嬿受益匪浅,后来会主动邀他去玩。
从大年初四初见,到上元这日,两人几乎每天都会相约同游,姜嬿对他甚至有一见如故之感。
有顾昱陪着,这个年节才生动起来。姜嬿暂时忘记了对弟弟的挂念和卫辰这个不见人影的情郎。
直到上元夜,太昌公主在上林苑布置了琉璃灯展,说是为叫太后欢心,给她老人家祈福,邀百官命妇赏灯游园,姜嬿也在邀请之列。
进宫赴约前,顾昱对她交待道:“宫里的酒别喝,容易醉。”
姜嬿困惑不解,觉得他话中有话,盯着他不语。
顾昱只好说的再详细些:“那些琉璃灯燃的是罕见的拂菻雾脂,轻烟袅袅,还有淡淡的香气,有似人间仙境,但这香微毒,若再以酒助兴,容易迷乱人的心智,轻则昏睡一两日,重者猝死。”
“啊?”
姜嬿吓的捂住嘴巴,不敢去了,想到卫辰和姜简可能都会去,又觉得不去不行,问他道:“有什么办法避毒么?”
顾昱摇头,“猝死只是少数情况,大部分人睡一两日就好了,我只是不想让你一醉两日,这才提醒你的,你莫怕。”
姜嬿再三确认:“只要不喝酒就没事?没有更好的避毒办法?”
顾昱笑道:“不若别去了,我知道一个地方的灯会不比宫里的差。”
姜嬿笑了笑,“还是去吧,太昌公主亲自叫人送的帖子,怎好不去。”
更重要的,她得告诉卫辰这事,若是太昌公主有意为之,今晚必有大动静。
“我送你,走吧。”
顾昱拉着女郎上了马车。
“你怎么会知道琉璃灯展的事?”
马车上,姜嬿看着顾昱,越发觉得看不透他。
这些天以来,和他越接触,越觉得他就是那天外天,人外人,剥开一层还有一层,深不可测。
顾昱并不瞒她,“有个朋友负责这事,听他说的。”
“你那个朋友缘何知道?拂菻雾脂不是很罕见么,他连这也知道?”
顾昱轻笑一声,看着她认真探究的模样只觉娇憨可爱,笑着解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专门做灯的,灯脂自然也有了解。”
“就是说一般人都不知道这灯脂有微毒?”
顾昱颔首,“这灯脂造价高昂,一般人用不起,即使用也不会大量购置,虽有微毒却也不打紧,但这次灯展盛大,颇具规模,又是酒宴,就不好说了。”
姜嬿嬉笑着看他,“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知道陆公子是哪一行的状元?”
顾昱哈哈一笑,“我只是个杂家,什么都知道些,什么都不精通。”
他如此自谦,姜嬿也不问了,催促马夫再快点儿,她得快些进宫见卫辰。
到了宫门,姜嬿下车便要进去,顾昱道:“我在这里等你。”
“啊?”姜嬿有些讶然,随即摆手道:“不用了,天冷,你赶紧回去吧,去灯会逛逛,说不定能碰上个喜欢的姑娘。”
顾昱笑了笑,对她道:“我有未婚妻。”
“啊?”姜嬿笑弯了眼睛,由衷替他开心,拱手道:“恭喜,那你快陪未婚妻去吧。”
说罢,挥手作辞,提裙朝宫里小跑过去。
根本没有心思细想,顾昱既有未婚妻,这些天怎会陪伴她如此之久。
···
上林苑已是华灯初上,因为还未开宴,琉璃灯尚未燃起,燃着的只是普通花灯,已经有朝臣命妇提前来了,三五成群谈笑着,其乐融融。
姜嬿找了一圈儿没见到卫辰,一个熟人也没看到,连楚王妃也没来,想着时辰还早,便又等了会儿。
人陆陆续续都来了,乐坊已奏起欢快的丝竹管弦,上林苑渐次热闹起来。
姜嬿穿梭于人群中焦急地搜寻着熟人身影,忽而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攥住手腕三两步便扯到了假山后面。
“你怎么来了?”卫辰皱眉看着她。
今晚注定不太平,太昌公主一定会有动作,能避则避,是以黎明业没叫吴婍月来,王徽也没叫王家女眷来,没想到姜嬿这个无名小卒倒来了。
姜嬿虽不喜他责问的态度,只事情紧急,没空与他计较这些,攀他肩膀想要人低下身子,好悄悄告诉他灯脂一事。
谁知卫辰站得笔直,岿然不动,以为姜嬿想这个时候跟他亲近,虽然不耐烦,却怕她缠闹,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下,交待:“别闹了,找个角落待着,有事就装死,什么都别管,尤其别靠近太昌公主。”
姜嬿被他亲懵了,脸色红成了一朵火烧云。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亲她?
不知廉耻!她喜滋滋地在心里骂了句。
卫辰这便要走,姜嬿立即回神拽住他:“我有话跟你说。”
“改日。”卫辰拨开她的手要走。
“十万火急!”姜嬿这才成功把人拦下,拽拽他手臂,“低头。”
卫辰皱眉,还是忍下不耐烦低下身子附耳过去。
姜嬿便贴过去把灯脂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卫辰眉心紧锁,“当真?”
姜嬿肯定地点头,“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他没必要骗我的。”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撂下话,卫辰阔步去同新帝禀明此事,他们猜到酒中会动手脚,早早换了酒,却没想到只要是酒便逃不开。
如今只能换下新帝的酒,其他宾客的却是来不及换了。
···
等新帝、太上皇、皇太后和太昌公主等人坐定,上元灯会便正式开场。琉璃灯盏一一燃起,不多时整个园子便轻烟缭绕,浸着淡淡的清香,仿若仙庭。
百官命妇交口称奇,赞公主至孝,贺太后安康。
太上皇呵呵笑着,邀百官共举杯,今日灯会是太昌公主营办,特邀他主持,他也有意借此机会缓和妹妹和儿子之间的矛盾,遂欣然应约。
黎明成面色无波,应和着举杯,看向太昌公主,她笑意雍容,举杯与朝臣遥遥相对,大有指点江山之势。
卫辰和王徽都没喝酒,在举起酒杯的刹那翻手倒掉,又以迅雷之势扶正酒杯,几不可察。
姜嬿本来依卫辰吩咐坐在角落里,开席没多久就被太昌公主叫去陪太后说话,然后她惊愕地发现,太后喝的居然也是酒,太昌公主竟然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算计?
“太后娘娘,瞧着您脸都有些红了,喝些热茶吧。”
姜嬿自作主张撤了太后的酒杯。
太后已有些昏昏欲睡,听姜嬿的话便微微点头,太昌公主看过来,吩咐宫人给太后加了条毯子,免她受凉。
酒过数巡,凡喝酒的朝臣命妇都有些昏昏欲睡,连太上皇都犯迷糊了,黎明成和太昌公主也作微醺状。管事的女官见状,忙扶着太上皇等人各回寝殿。
朝臣命妇也在女官内侍的安排下纷纷离席归家。
姜嬿没走,跟着宫人一起照顾太后,太昌公主微微眯着眼,看着姜嬿亲自用热巾子为太后擦脸,笑了笑,对她道:“姜家小姑娘,母后没有白疼你,你这两日在宫里陪陪她吧。”
姜嬿垂首应是。
太昌公主微微眯着眼,气定神闲,新帝那边她都已经安排好了,有几个内侍是她的人,会趁着黎明成醉酒昏睡之际把人闷死,以造成新帝醉酒猝死的假象,然后再趁消息传开人心惶惶之际掌控宫禁,后面的事都好说。
过了没多久,外头突然传来惊惧的哭嚎声,宫人心中俱是一震,只有太昌公主面不改色,带了两个执剑女侍卫出去查看情况。
不多时,外头传来刀剑厮杀的声音,姜嬿想出去查看,被太昌公主留下的另两个女侍卫拿下。
外头的动静原是太昌公主安排夺控宫禁的羽林卫和卫辰带领的人动起手来,而黎明成则亲自率神武营翦灭潜伏在宫门口准备随时应援的府兵,摘了那将领的脑袋。
“公主,快逃吧!张大人、柳大人和孙大人都已死了!”
女侍卫去刺探消息,回来这样禀道。
太昌公主愣在原地,那三个人是她最忠实的拥护者,个个都是手握重权的都尉将军,怎么就这样容易死了?
“公主,快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女侍卫再次催促,太昌公主回神,折回太后寝殿拿宵禁出宫的通行令牌。
“公主,她怎么处置!”女侍卫押着姜嬿的胳膊道。
“带走!”
太昌公主听说卫辰曾求娶姜嬿,虽不知二人现在关系如何,说不定有用,多一个筹码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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