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已经来了,于公于私都得见见,于是乎,顾昱被召进了勤政楼。
“草民顾昱,参见陛下。”
顾昱今日穿的一身烟青锦袍,挺拔如松,温敬有礼不卑不亢,风度不输一坐二立的君臣三人。
因着他的身份,黎明成不自觉将他与卫辰做了比较,单论相貌风度,各有千秋,还真让人难以抉择。
“你是姜姑娘的未婚夫?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黎明成问道。
虽贵为一国之君,谁还没有个吃瓜的心,更何况这瓜关系着他的好友兼重臣。
“草民与姜氏女自幼定亲,后来姜家罹祸,草民举家迁往西州,直到两年前草民才访知她行踪,与她有了信件往来,陛下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卫辰皱皱眉,两年前就勾搭上了?原来她算计吴钧的时候已经找好退路了!
心机恶女!
“草民昨夜送她入宫赴宴,在宫门口等了一夜,未见她归来,陛下可知她现在何处?”
卫辰冷目看他一眼,原来姜嬿口中那个好朋友就是他?
“她在永安寺。”黎明成道。
顾昱愣了下,明白圣上的意思了,永安寺围的水泄不通,姜嬿这是被抓人质了。
“请陛下放草民进去。”
此话一出,三人齐齐看向他,事关太昌公主,怎容他一介庶民插手?
“草民只想救出未婚妻,绝不会插手朝事。”顾昱知道圣上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黎明成道:“你如何救?”
顾昱道:“草民是生意人,只能用生意人的手段,至于具体如何,草民也只能随机应变。”
黎明成思想片刻,顾昱无疑是更好的人选,可以免去卫辰涉险,还能试探太昌公主的想法,若能救出姜嬿最好,若救不出来,他也不损失什么。
正要答允他时,有人来禀:“公主殿下差人送信来,若要姜姑娘活命,叫卫大人前去相见。”
顾昱从圣上的眼神中认出了卫辰,看向他不发一言,危险的目光一闪而逝。
卫辰与顾昱对视,并未主动请命,他不是未婚夫么,叫他去救!
黎明成瞧着卫辰显然不愿替别人救媳妇儿了,看向顾昱:“你去?”
“草民去。”
···
寺外被圣上的人层层围堵,寺内大雄宝殿被太昌公主的近卫守得密不透风。
顾昱规规矩矩叫人通传。
“顾昱?什么人?”太昌公主皱眉,“不是叫卫辰来么,怎么跑来一个顾昱?”
姜嬿比太昌公主还惊讶,他怎会这个时候来了?不是要到五月份么?他来做什么,送死么?
“你有未婚夫?”
姜嬿干笑,咬唇不语。
他这般闯进来,卫辰肯定也知道他的存在了,不定怎么误会她呢,姜嬿头疼地想。
“叫他进来。”
不拘是谁,太昌公主倒要看看这个皇帝侄儿耍什么手段。
顾昱一进门,姜嬿目瞪口呆,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移,从头到脚打量仔细,问他道:“陆星灿?”
顾昱颔首,温和的笑意浮上唇角,“本想以普通友人的身份叫你多了解我一些,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相认。”
姜嬿嗤笑了声,说得好听,怕是想先试探她吧,若不满意就随便找个借口把亲事退了。
顾昱知她恼了,神色亦有些歉疚。
太昌公主耐心等二人叙旧,见他们闹僵,朗笑两声才对顾昱道:“你来做什么,不会以为你是她未婚夫,我就会把人交给你吧?”
“殿下怎样才肯放内子走?”
“我不是你内子!”
姜嬿这句话绝非赌气,可在顾昱听来就是耍脾气,恼他隐瞒身份接近她。
他看向姜嬿,竟带着讨好的诱哄:“念念,那事咱们回去再说。”
姜嬿竖目,却是抿唇不说话了,他终究是为她而来,她纵是不领情也不能叫他难堪。
顾昱笑了下,看向太昌公主,重复刚才的问话。
太昌公主思量不语,看着顾昱等他先亮底牌。
“草民不知殿下因何要见卫大人,但以内子的分量,显然不足以牵制圣上和卫大人,殿下若还想以内子要挟他们,怕是难遂心愿,但内子于草民至珍至重,草民愿意竭尽所能换她平安。”
他口口声声叫“内子”,姜嬿听得头都大了,这要让卫辰听去,是不是又得把她凶哭?
太昌公主呵呵一笑,“你是我见过最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
又转目看向姜嬿:“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他,这种男人最擅长杀人不见血。”
姜嬿不敢说话,两个人物都比她厉害。
顾昱仍是温和地笑,不怒亦不辩。
太昌公主看回顾昱:“你有何能耐换她平安?”
“草民无权无势,唯银钱一桩,任公主予取予求。”
太昌公主“呵”了声,“原是个财主。”
又问:“你有多少钱?”
姜嬿抿抿唇,这是可以当众问的么?其实她也想知道,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知道,好奇而已,绝不会艳羡,绝不会因为他有钱就不要卫辰。
“草民在且末国有一座小城,公主可以领着护卫前去休养,一律花销皆由草民负责。”
看似诱人,实则一张大饼。
且末国远在西域,他说有城,谁知真假虚实?便是真有,从神都至西域,她领着一群护卫,圣上能放她走?
“过几日,草民会有一批货从神都运往西域,草民有把握能将公主运送出城。”
太昌公主又是笑:“本宫凭什么信你?”
“殿下若有别的选择,也不会以内子做要挟。”
太昌公主面色转冷。
姜嬿吓得呼吸声都轻了。
“草民可以帮公主瞒天过海,但不是在寺中,须得公主归家才可。”
太昌公主“哦”了声,提起兴趣来。
“草民这里有两粒药,有假死之效,可以维持两天。”
他只说了这么多,太昌公主却明白他的意思,两天足够骗过黎明成,叫他以为她真的死了,只要她提前安排好护卫偷天换日,这法子可行。
“你可愿以身试药?”太昌公主看着顾昱道。
“不行!”姜嬿惊喊出声,听来很凶险,她不想欠顾昱一个大人情。
“我来试药。”姜嬿说道。
太昌公主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顾昱。
“可,若想把人提前叫醒,在承灵、玉枕、风府、天柱四穴行针即可。”
姜嬿服过药,不过一刻便昏昏欲睡。
太昌公主又对顾昱道:“药给我,你回去,等我出城,再把姜姑娘还你。”
顾昱知她多疑,颔首道:“劳烦公主照顾内子。”
等顾昱离去,太昌公主便叫人传话要回公主府。
黎明成亲自派人“护送”,并没收缴她的亲卫,从佛寺至公主府,她紫裙华贵,雍容明亮,纵马行在一群锦衣护卫之中,不像落败的公主,却像凯旋的将军。
黎明成一直都知道姑姑是个体面人,愿意让她继续体面。
回到公主府当晚,新帝的鸩酒还没到,先传来了太昌公主自缢而死的噩耗。
永安寺却并没因此归于平静,姜嬿还被押在这里,公主死讯传出没多久,顾昱便找回永安寺,对公主留下的亲卫道:“公主服的是毒药,若没解药,今晚子时便会殒命,根本不会再醒来。”
亲卫盛怒,要砍顾昱。
“杀我简单,你莫非不想救公主?”
亲卫怒目,却是不敢砍他了。
“内子还我,解药给你。”
亲卫不知真假,不敢信:“没有骗我们?”
顾昱笑了下,看不出情绪,“你敢拿公主的命赌,我就陪你赌。”
亲卫不敢,没有赌的魄力,乖乖把姜嬿交出来了。
顾昱留下一粒药,领着姜嬿走了。
是夜,公主府数百亲卫饮鸩而死,追随公主而去。永安寺亲卫惊闻消息,乔装出去探听虚实,也没再回来。
太昌公主停灵府中足足一月,传闻有人听到棺材中传来异响,咚咚的撞击声,金属的碰撞声,闹一会儿停一会儿,诡异瘆人,两三日才完全没了动静,有说公主死不瞑目化为厉鬼的,碍于帝王威严和太昌公主的罪行,这流言终是没到明面上。
只有姜嬿小心翼翼问顾昱:“你真的帮公主逃出去了么?”
顾昱笑了笑,“殿下多疑,如何信得过我,后来没有找我帮忙,大概早就逃去别处了。”
他只管献药献计,能否逃出生天,看太昌公主自己的本事了,显然,她还是没能斗过圣上,倒替他省了一桩麻烦。
姜嬿看不透他的笑容,莫名觉得危险,往后缩了缩身子。
“念念,跟我去西州吧。”
他们该完婚了。
姜嬿摇头,没有片刻迟疑,“我不能嫁你了,取消婚约吧。”
顾昱怔住,温和的笑意仍然挂在唇角,连眼睛都是笑着的。
便就是如此,姜嬿仍然觉得毛骨悚然,森森阴冷。
她宁愿他像卫辰一样冷下脸,至少可以判断他是何想法,几分恼怒,才好有对策。
可顾昱始终笑着,没有一丝一毫改变,像是带着一张完完全全的面具,她根本看不透,不,是完全看不到真实的他。
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而且,西州,好远啊,据说是圣上都很难管到的地方。
两年前,她有胆子去闯一闯,而今,那份胆气不知丢在何处了。
顾昱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惊惧,摇着头笑了笑,“早知道这般做会吓住你,该叫卫大人去的,不知他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救你。念念,不愿嫁我,是因为他么?”
根本不需调查,从太昌公主传的口信和圣上看卫辰和他的眼神便能知道,这个卫大人和他的未婚妻定是有些瓜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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