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沈献开始发出一些不舒服的急促喘息声,一双手在薄毯下,不安分的在沙发上时而摸索,时而捶打。
周沐停下手里拼模型的动作,担心的看一眼睡的并不安稳的沈献,见她面色潮红,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
周沐一惊,立即站起来俯身去摸她的额头,只觉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滚烫不已。
“沈献,沈献。”
周沐焦急的叫着,手温柔的顺了顺她被汗浸湿的头发。
“嗯?”
沈献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却并未睁开眼睛。
“你发烧了,沈献,我带你去医院。”
沈献幽幽转醒,抬头看了一眼满目担忧的周沐。
“发烧了?”
“嗯。我们去医院。”
周沐说着,就要搀扶她起来。
“不用,周沐,不用去医院。”
沈献挣扎着推开周沐的手,脑袋确实昏昏沉沉的,她抬手默默自己的额头,确认她好像真的有点发烧了,才抬手指了指电视柜的一个抽屉。
“那里面有温度计和感冒药,你帮我找一下,我吃点药就可以了。”
周沐见她坚持,便快步过去拿了温度计过来,先量量体温也是好的。
量完体温,高烧三十八度五!
周沐不淡定了,拉起沈献就要去医院。
沈献坚决不去,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周沐只得认输,听话的从柜子里拿了退烧药。
“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他的话虽然是责备,但语气里多的是数不清的温柔。
沈献不语,抬手准备接过水杯。
“张嘴。”
周沐并没有把药和水杯给她,瓶盖里装了药送到她嘴边,水也是。
沈献一愣,这亲昵的举动让她很不适应。又自知坚持不去医院有些理亏,便也不好再纠结这些细节,乖乖的张嘴吞了药。
“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周沐,今天好像没办法好好招待你了。”
她说着,缓缓起身,话语中满是客套和梳理。
沙发上的温度好像格外的高,烧的她背滚烫滚烫的。
“谁要你招待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说这些做什么。”
周沐不是不知道沈献话里隐藏的逐客令,可是现在的他,实在没办法让沈献一个人在家呆着。
回到床上的沈献,只觉脑子里一团迷糊,心里一个念头却很清晰——
一定是因为昨晚淋了雨才感冒发烧的,这点小病对她来说,也是千年难遇,就当是更新免疫系统了……
忙着用准备冷水准备她冰敷的周沐要是知道她脑子里是这个想法,绝对得哭笑不得。
周沐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照顾人得经验,虽然温柔但难免会有些笨拙,好不容易将冷好的毛巾放在沈献额头上在,自己也弄出了一身的汗。
安顿好沈献后,他转身回客厅收拾自己倒腾出来的一堆药,整理过程中发现,这些药里面除了多数家庭常备的感冒药,肠胃方面的药之外,还有一些特别奇怪的药。
弗西汀,爱拉法辛,褪黑素……
周沐不是全无常识,即便是没有用过,但大抵也知道弗西汀是作何用处。
看着手里的药瓶,他脸色俞渐凝重。
这些年,沈献都是怎么过来?就靠这些药吗?
他蹲在地上,紧紧的握了握手里的药瓶,好看俊毅的眉眼蹙成一团。
他依数将药重新放回抽屉里,人在地上蹲了许久,才起身回屋内照看沈献。
床上的人面色微红,睡颜削瘦,眉头紧蹙着,一双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沈献睡的并不安稳。
周沐走过去拿了毛巾,用冰水浸过后重新放回沈献额头。随后拿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眉头紧蹙的沈献,看上去像是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梦境。
周沐拿了另外的毛巾帮她擦拭手心,她的手紧紧的拳握着,手心早已渗出了汗。
“小白,小白……”
睡梦中的沈献,忽然惊叫。
“对不起,小白,对不起,我错了呜呜呜……我错了……”
“救人啊,救人,快救人……”
周沐反握住沈献挣扎的手,心疼的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沈献……”
许是感受到手心的力量,挣扎中沈献渐渐的安静下来,她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声音俞渐低了下去,并不能听的真切。
周沐紧握着沈献的手,另一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
当年的事情,给沈献留下的,是一生难以治愈的痛。
这么多年了,她就是这样时时被困在这些梦境里,也困在当年的事情里,反反复复的被折磨着……
看着沈献逐渐恢复平静的面容,周沐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清晨。
彼时的他还只是中队,因为大队长外出执行任务,他代替队长接待了新来的队友,那里面就有沈献。
只记得当时那个一脸青涩,浑身充满朝气的女孩,冲着自己敬礼,声音响亮,铿锵有力的说:
“十三中队拆弹手,沈献报到!”
众多的人中,独有她一个女孩子,她的气势却一点不输旁人。
她站姿标准,身形挺拔,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武不凡,青春的脸庞上多的是对未来的坚定和信念。
站在她一旁的是白绽,或许是看到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习惯,惯喜欢玩笑的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当时的他本着自己中队长的身份,对新人格外严厉。
小白闻声立刻绷住笑,迅速立定站好,声音洪亮的说:“报告,我错了!”
一旁的沈献送了白绽一个大白眼,嘴里发出一个语气词,很是不爽的样子。
“姓名!”
“十三中队拆弹手,白绽!”
“噗嗤!”又是一声笑!
这回笑的是沈献。
这些小孩子怎么回事,说个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好笑吗?这不都是学校里训练过千百次的,有什么好笑的?
“罚负重跑十五公里,跑不完不许吃午饭!”
“是!”
“是!”
随着两声坚定的回复,两个还背着背包的小屁孩转身跑向身后操场,两人后面是不是有相互埋怨周沐不知道,但是他们两个真的很认真的跑完了十五公里。
虽然这也是以往训练中常见的项目,但当时室外温度高达三十七度,最后是小白背着沈献的背包跑的。
后来才知道,当时白绽笑是因为想起了他们刚入学军训的时候,沈献报自己姓名的时候由于声音太大都破了音了,这个梗跟着她在大学好多年,挥之不去。
第一次这么一本正经的到队里报到,同样严肃的场景,不由自主的就情景再现了。
小白很信赖沈献,象个小狗腿子,在队里的时候献姐长献姐短的。
后来才知道这一声声的“献姐”都是沈献在上学的时候“打”出来的。
白绽性格调皮,他们班级女生又少,沈献又是个怎么都不肯低头服输的性子,事事要强,非要和男孩子们争个高下。这免不了被嘴欠白绽吐槽一二,次数多了沈献又说不过她,就开始动手。
打着打着就打服了!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年轻,也是真的快乐……
床上的沈献低吟一声,将周沐从遥远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他伸手触摸,毛巾已经趋于常温,他起身换给换了新的,又擦拭一遍沈献的手心和胳膊,给她掖好被子才复又坐下。
这世上的事,怎能敌得过一个无常呢。
当初的他们,谁也料不到,一场意外,过往种种美好皆被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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