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7
萧绮盯着消息“石化”了许久, 一时也顾不上姜禹。
她的脑子一开始还有点乱,渐渐地的冷静下来,开始习惯性的展开思考。
首先她不觉得姜禹是孩子的父亲, 这点笃定起码有八成,至于原因那可太多了,这和姜禹的性格、为人有关,也和他们之前的谈话有关。
姜禹是很看重利益,但他还不至于拿自己的精子做交易。
孩子可不是生意,生出来可就塞不回去了,往后几十年会有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姜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处于这样的位置,被牵着鼻子走。
再者,顾奕在欧洲怀孕这件事就很蹊跷。退一万步说,如果姜禹要和顾奕造人, 也犯不着去欧洲那么远,随时随地都可以。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 顾奕要避人, 等孩子实锤了再亮相。
只要顾奕都不对外澄清,就等于默认了这孩子是姜禹的,他们也不算是骗人, 是大家自己对号入座。
这就等于给顾奕,给项目, 给她腹中的孩子多上了一道保险。
听说这几个月顾奕远赴欧洲, 她国内那几个弟弟妹妹又开始不安分了, 但一时半刻还不能搞起什么风浪。
按照萧绮的理解,现在应该是他们暗中培植人马的时期,顾奕竟然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 还跟姜家有关,顾家所有人都得掂量一下。
这是强强联手,这孩子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就像当年的姜禹。顾家的大家长此时一定是最盼望的,有孩子在,两家的联系远比用项目捆绑来得牢固,必然会看住小辈们,绝不让他们来撼动顾奕的地位。
萧绮的思路正走到这里,萧歆又发来一条消息,说:“顾家那几个弟弟之前不是搞了很多小动作吗,连我都收到风了,姓顾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啊,可她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我还奇怪呢,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啊。现在圈子里都在猜,到底是顾奕嫁去姜家,还是姜禹入赘顾家,这事儿可不好办啊。”
萧绮拨冗抬了下眼皮,扫过神色淡漠的姜禹,又垂下眼。
萧绮打字道:“他们不会结婚的。”
萧歆:“吃醋了?我早就说过你,你就是不争气,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他们听你的吗,人家孩子都有了,你醒醒吧!”
萧绮耐着性子回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不结婚,现阶段才能保证利益最大化。”
不结婚,却共同抚养一个孩子。在没有确定孩子生父的身份之前,这个孩子就是两家最有利的纽带。
反过来若是结婚,那就等于定了名分,无论是入赘还是出嫁,都意味着放弃继承人资格。就算不放弃,也会有人搞动作。
现在倒好,姜禹这边踢走了姜朔,在东南亚开荒三年,远离权力中心,那就是鞭长莫及。
姜朔滚蛋之后,姜禹也放心去欧洲坐镇,姜朔留下的各路心腹,派到姜禹身边的“内鬼”,有的作鸟兽散,有的直接投靠姜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顾奕这边更是不必说,这女人够狠,手段也够绝,连生育都可以拿来做文章,而且做得不早不晚,恰到好处,根本就是如虎添翼。
萧绮思路一转,又想到了眼下。
以姜禹的谋事手段,她可不认为今天是单纯的叙旧。
顾奕公开亮相,事先一定是和姜禹达成共识,毕竟她要借助姜禹的力量和默许。
也就是说,姜禹知道消息会在今天散播开,他还是坚持约她。
萧绮放下手机,先是叹了口气,遂皱着眉瞪着姜禹。
姜禹也放下茶杯,微笑着看过来。
萧绮开始发问了:“今天只是为了叙旧吗?”
姜禹坦然摇头:“不是。”
萧绮:“外面都在传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事。”
姜禹:“知道。”
萧绮:“你不打算澄清,是因为你们有‘协议’。”
姜禹仍是笑,没回答。
萧绮想了想,又观察着他的神态,心里渐渐有些异样的情绪浮动。
说实话,她是基本肯定那孩子不是姜禹的,但这会儿又不免想到或许是自己太过自信了。
萧绮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那孩子,是你的么?”
有些事,尽管她相信,和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姜禹眼神瞬间门变了,瞅着她的模样无比深沉:“你说呢?”
他似乎不高兴了。
萧绮却是一脸莫名其妙,她真非常讨厌他这种凡事不说清楚,不给正面回答,动不动就反问,拐弯抹角,什么都要靠她猜的做法,而且他还总摆出一副他很介意的模样,好像是她不该问似的。
萧绮:“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当事人。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当我没问,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起身的同时,她还不忘安抚自己,好歹做过一场夫妻,又认识这么多年,哪怕做回朋友也不可能是普通朋友,绝对是朋友以上的关系,所以她会觉得不舒服,会介意,这都是正常反应。
然而萧绮才走出几步,姜禹就拦了上来。
她站住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姜禹看上去依然很冷静,但眼睛里隐有波动,他握住她的手肘,力气也很大。
萧绮往后抽,却抽不开,便瞪住他。
“你干什么?”
姜禹:“没聊清楚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萧绮张了张嘴,意外他的坚持和霸道。
然后,她说:“你这是聊天的态度吗,我刚才可是好声好气地问你。你放过来,跟我这儿撒什么脾气!”
此言一出,氛围又沉了几分。
换做以前,姜禹一定会反击,在话术这方面萧绮可说不过他,他最会偷换概念了。
但这一次,萧绮别开脸,等了好一会儿却没等到姜禹的讥讽。
随即她觉得他手劲儿松了些,又听到他问:“是不是捏疼你了?”
其实是有点疼,但萧绮却没吭声。
姜禹给她揉了揉手肘,她趁机退开。
姜禹也没再去抓她,态度比刚才诚恳一些:“我这段时间门一直在学习与人正常相处,建立健康的良性的关系。之前的练习原本都好好的,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的问题,我一下子就有了情绪……”
他态度变好了,她心里也就消气了,再说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龃龉就真的计较呢。
萧绮转头看他:“合着都是我的问题。”
“不,是我的问题,是我斤斤计较。”姜禹好脾气道。
萧绮白了他一眼。
姜禹继续说:“换做平时,你也没有这么容易生气,都是我态度不好,你才会这样。”
听听这话。
如果姜禹说的是“你怎么气性这么大”,萧绮这会儿又要跳脚了,但他换了一个说法,意思没变,还把责任都揽了过去,她就不好意思生气了。
萧绮:“这就是你学习的相处之道?”
姜禹露出笑容,看上去心情好了许多:“你生气是因为关心我,在意我,我怎么能生你的气,还责怪你问的问题。”
这话听着有点……
萧绮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我刚才态度不好,是我以为你误解我,不相信我的为人——那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萧绮眨了下眼:“我没有误解你,我知道不是你的。”
姜禹似乎更高兴了,连眼睛都亮了。
气氛也透出一丝古怪。
萧绮看着他半晌,这样说道:“我承认,我是想过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但大概率来说,我相信你不会拿自己的下一代做交易。任何人都可能豁得出去,只要利益足够动人,但你不会,因为……”
萧绮停了下来。
姜禹却催促道:“因为什么?”
他似乎很迫切地想知道她的观感。
萧绮叹气,随即脚下一转折回到位子上坐下,喝了口茶,等姜禹也坐回来,她才说:“因为你就是这样出生的。你一定不希望你的孩子走你的路。”
是啊,姜维明和曲雅容就是因为利益结合,因此生下姜禹。
当年他们看重的是两个家族的强强联合,姜禹一生下来地位就和其他姜家小孩不同,在姜老爷子眼中也更为看重。
因为姜禹,连姜维明吃了不少红利,可姜维明不爱他,甚至因为厌恶曲雅容而连带厌恶这个儿子,他吃饱了就将所有的父爱给了姜朔。
虽然姜朔在出身上不如姜禹,姜朔心里也很明白,所以自小就喜欢争抢,就不服气,凭什么都是一个父亲,地位却要差上一截。
而姜维明那些父爱,根本无法填补姜朔的不满。
萧绮话落,姜禹便垂下眼:“还是你知道我。”
萧绮有点于心不忍,她本不想这么直接的:“我不该碰你的伤疤,对不起。”
姜禹摇头:“这是事实。”
萧绮还想找点别的说辞安慰他,姜禹却说:“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在所有人都衡量我得到多少好处的时候,只有你会顾及我的心情。就算将来你有了其他伴侣,你我的关系也是不会变的,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只要知道还有一个朋友这么为我着想,就满足了。”
“???”
听到这话,萧绮不由得怔住了。
是的,她承认,她是关心他,但她还没有因此失去智商,尤其是身为女人,见多了听多了茶言茶语,女性直觉还是在的。
就他刚才的话,怎么听怎么……是她的错觉吗?
萧绮说:“你也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姜禹,你这么说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姜禹笑问:“哦,那我以前都是怎么说话的?”
萧绮:“有时候阴阳怪气,有时候讽刺人,有时候刻薄,你很骄傲,也很要面子,你想关心人的时候,又怕会被对方伤害,所以你总是用冷漠的那一面来遮掩真实的自己。”
姜禹边听边皱眉,却没有反驳,好像还真的自我反省了一下:“听上去我的性格很别扭,也不够真诚,态度不好,也不够尊重人,是么?”
几乎全中。
但萧绮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他都这么说了,她肯定要往回找补。
萧绮:“没有没有,我都明白的。”
姜禹自嘲的笑了:“其实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就算他们对我的评价比这个还要糟糕,我也无所谓。”
萧绮忙点头:“我知道。”
姜禹:“我在乎的只是你的看法。”
萧绮:“……”
这一刻,萧绮真是切身体会到自己的弱点和软肋,虽然还没达到死穴的地步,但真的是无从招架。
说到硬碰硬,或是玩心眼,迂回战术,她可从来不怂,该上就上,该玩就玩,她的战斗力随时可以加满。
如果姜禹攻击她,她一定会反击,如果姜禹搞粘人战术,她也知道如何潇洒抽身。偏偏就是现在这种,他表达他的,既不尖锐也没有行动上的纠缠,这就像是一种,一种什么呢……
哦,精神“骚扰”。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它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却能满足任何一个人精神上的空缺,好像自己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很重要,自己是被需要的,你怎么忍心伤害对方呢?
萧绮忽然感受到一个“绿茶”的渗透力,难怪男人都抗拒不了,这简直是为了人类劣根性量身定制的“特质”,打蛇打到了七寸了呀。
可女人为什么那么反感呢?
不,不是女人反感,是因为被“绿茶”执行精神入侵的对象不是自己。
这种入侵就跟病毒蔓延一样,看似是无形的,没有实质性伤害,可无形的东西有一天是可能变成有形的。
反过来,如果是个帅哥搞这套呢,女人受得了吗,防御得住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萧绮忽然想到姜禹描述的那个梦,那个令他性情大变,突然对她紧迫盯人的梦。
她在梦里痛骂了他一顿,他气得倒地吐血。
她当时觉得超级可笑,根本不相信姜禹这种男人会因为言语攻击而不堪一击。
可如今她倒是有几分相信了。
他是不在乎他人说什么,却在乎她说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有耐心,花这么多时间门来与她“周旋”,不可能因为被她刺激了,就去学习与人相处之道。
还有,他以“叙旧”为名约她出来,无非就是怕她误会外面的风言风语,要在第一时间门跟她解释清楚。
且不说情分,就说人与人之间门的羁绊和在意,他是真的诚意十足了。
别说是异性,哪怕他是同性,她都会觉得感动。
只是萧绮刚认识到这一点,就立刻刹车,又赶紧告诫自己,快停止“自我攻略”,你看看,你开始自我感动了,这说明他已经精神入侵成功了!
萧绮安静梳理着思路,直到清楚了,这才开口:“姜禹,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你也不要这么卑微,就跟以前一样不好么?”
姜禹笑了下,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一切:“你总说不希望我改变,可是如果我已经变了呢,你怎么能要求我再变回去?”
萧绮一时词穷。
姜禹又道:“你不要有压力,不管是不是因为你,这都是我自己的改变,是我自愿的。再说,被迫的改变的东西,多半都是演的,发自内心的改变,是无法强迫出来的。我之前就在想,你说不希望我因为你而改变,是不是因为怕担上责任,怕我赖上你?”
萧绮算是认同,却没有点头。
好吧,她的确是有怕被套上责任枷锁的意思。
但她还没组织好语言,姜禹便继续说:“我现在我就可以回答你,我不会的。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存了一些私心。我知道你不会听信外面的谣言,却还是想亲眼见证,看你有多在乎。我不想给你增加困扰,但看到你会因为我而困扰,却又感到高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矛盾,但不管怎么说,知道你的心意之后,我可以安心飞欧洲了——这一次,我会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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