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前方的路崎岖不平,马车时而颠簸不稳,沈萱正坐立不安,和赵忱隔着老远,她伸手紧紧扣住窗牖,屁股下面坐着的虽是上好布料所制的软座,可她却觉得浑身不适。

    实则是因为身旁正襟危坐的赵忱神情太过严肃。

    他大都时候都在闭目养神,或是醒了后掀开布帘往外瞧去,那阴森的神情为逼仄的车厢内增添了几分紧张感。

    许是他在人心中的形象前后差距太大,沈萱柔柔地问了句,“赵公子,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赵忱闻言,面部表情松懈下来,定定地看向她,眉目含情,“多久以前?”

    他语调上扬,大有挑逗之意,完全和印象里初见时他单纯痴傻的模样不同,倒让沈萱有些分不清他真实的一面。

    她不懂他是什么意思,问道:“什么多久以前,咱俩不就才认识一个月吗?”

    “一个月啊…”他的语气里有些失落,黑眸锁定在她身上,说道,“我怎么觉得,我们认识很久了呢。”

    沈萱更加迷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自觉地又往边上挪了挪,担忧道:“赵公子,你怎么了?”

    该不会是开始犯傻了吧…他每次犯傻的症状都不一样是吗…

    微弱日光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照了进来,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寺庙空灵悠扬的钟声,沈萱本还想追问几句,一瞧到地方了,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眼前是上百级登山的石阶,仰头望去,宏伟壮丽的庙宇似乎悬于云层之间,周围云雾飘渺,宛如仙境。

    身边陆陆续续有拜佛之人经过,一步步踏上石阶,满怀虔诚之心默念祈祷,而沈萱见状焦躁的心思也逐渐沉静下来,倏然她感觉到手腕处一阵暖意,鼻尖也沁入好闻的淡香。

    “你…你干嘛动手动脚的…”

    赵忱幽幽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俯身低喃道:“我可要拉紧娘子,这儿人多,小心走丢了,我心疼。”

    “你胡说什么呢?”

    一抹红晕悄然攀上脸颊,为她白皙的肤色添了几分潋滟,沈萱手指蜷缩着,被他紧握的手腕处似乎有些微麻,她扭动两下想挣开却被抓得更紧,娇小的身躯被男人拽着往台阶上走去。

    她手臂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僵硬不已,不悦地抬眸瞪向他,入眼的却是他温柔的浅笑,耳边的风也变得温和,可她的脸又红了几度。

    他是不是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沈萱心里自我安慰着,就当是被小弟弟牵了会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身旁娇羞的姑娘紧咬着唇,像是被欺负了一般,他眼角含笑,完全无视身后阿执震惊的眼神,继续拉紧她,笑道:“娘子害羞了。”

    沈萱气得跺脚,往上走了几级台阶,直到她能和他平视时,才皱眉示意他松手,随后反握住他的手腕,故作姿态道:“要牵也应该是我牵着你,你肯定不认路,要是走丢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她气势上占了上风,好不容易为自己扳回一局。可说完就想起待会回家还要蹭他的马车,少女鼓起的嘴巴像是泄了气般,心虚道:“反正我拉着你,你就不会走丢了。”

    说罢她抬步往上走去,赵忱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他们一道朝山顶寺庙中走去,前面的少女步伐轻盈,一心想着快些将平安符带回家。而后面的赵忱却始终保持警惕,刺不知何时会出现,他自然要准备好随时动手。

    可每当小姑娘回头和他叽叽喳喳地催着他快些走时,他就立马换上宠溺的微笑。

    庙堂内香雾缭绕,沈萱跪在蒲团上点香祈祷,她心里默念着,希望张氏的病好起来,希望沈俊俊能好好上学堂以后考个功名,希望沈大柱能勤快些,希望她能尽快回到原来的身体…

    她猛地睁开眼睛,空洞的目光渐渐聚拢,呆呆地盯着某处,杂乱纷繁的思绪又涌上心头,她还能回去吗?

    若是回去了,还会被逼嫁吗?那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

    香龛上轻烟袅袅,沈萱握着求来的平安符,仔细地放进符包里,她的动作轻柔,生怕弄坏了。

    而她太过专心,上完香后就走到外头,这才注意到一直守在门外的赵忱,寺庙里轻柔的日光为他的发梢添了几抹亮色,水润的眼眸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淡雅衣袂随风而动,映衬着他清隽的眉眼越发出尘。

    沈萱愣怔几秒,承认自己是被他这招人稀罕的外表吸引住目光。而他似乎看穿了她咽口水的动作,偏偏要凑上来说一句,“娘子刚才祈福时有没有提到我?”

    沈萱神情一瞬尴尬,刚刚还真没想到他…

    可面对着他纯真期盼的眼神,沈萱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岔开话题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赵忱点点头,却挡不住脸上的失落。

    两人晃悠着从台阶上走下,沈萱眼尖,早早就看到马车旁阿执那张冷漠无波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又惹到他了呢。

    阿执确实更加不喜沈萱的存在,若不是她横插一脚,公子又怎会分心,还好刺未出现,不然她这样笨手笨脚的人必然会连累到公子。

    沈萱赶忙躲在赵忱身边,上马车前还故作嚣张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阿执气得不轻,可公子在她身边,自己又不能上前给她一剑,只能忍着,牵着缰绳动身回城。

    她这调皮的小心思被赵忱全部看着眼里,他浅浅弯起嘴角轻笑着,又趁她不注意,慢慢靠近她坐的位置,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默默地将手搭在她身后的软座上,好随时保护着她。

    沈萱没察觉他的小动作,还在惦记着回家将平安符交给张氏,再多去买些好菜开个荤,总不能让她生病时还挨饿。

    回去的路上同样要经过那片树林,午间日头升至最高处,可林间的风却越发阴冷,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将最后一缕日光也遮挡得严严实实。

    沈萱还发呆般地掀起帘子往外瞅了眼,被阿执再次怒瞪了一眼后,才悻悻地缩回马车内,可车轱辘好巧不巧撞上一块碎石,车身猛烈一晃,没坐稳的沈萱尖叫了一声朝后仰去。

    赵忱眼疾手快,立刻接住她揽入怀里,又怕再遇颠簸,干脆双臂拢在她身前挡住。

    “娘子,没事吧。”

    因两人靠得太近,她的鼻尖处倏然染上属于男子身上的清冽气息,迅疾地钻入鼻腔,惹得人心头一颤,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慌忙从他身边躲开,尴尬地整理一番耳后的碎发,拍了拍羞红的小脸,小声道:“我没事,没坐稳而已…”

    说完马车内又陷入寂静的氛围,沈萱手臂上似乎才留着他触碰时的温度,她眼神不自然地乱瞟,试图靠转移话题缓解气氛,“赵公子,你今日来寺庙上香,是有所求之事吗?”

    赵忱点点头,回答时还不忘听着马车外不远处迅速逼近的风声,打趣道:“娘子猜猜,我求的是什么?”

    沈萱托着腮认真地想了想,他有钱有财,在村里地位也算还不错,和县令家中可能存在些未知的纷争,但那也说不准…

    其他好像没什么可求的。除了…他现在还是一位黄金单身汉。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了,甚至头脑一转觉得他在诓自己。

    他似笑非笑地凑近,下一秒神情骤然紧绷,漆黑无尽的双眸闪烁着莫名的诡谲,沈萱局促地往后让了几寸,却听他柔声贴耳道:“待会跟紧我,别乱跑。”

    “啊?”沈萱心里咯噔一下,虽不解他是何意,但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担忧之意,还没等她再问出口,耳边忽然传来“咻”的一声,余光里瞥见一道闪着寒气的□□刺破车帘从正中飞进来。

    “吁…有刺!”马车外阿执嘹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缰绳猛起,马嘶声也传遍树林。

    短短几秒时间,沈萱根本没法做出躲闪,可肩膀却被身旁的男子往他身上一拉,她整个人顺势扑进他怀里,正巧避开了那支染毒的□□,而她柔软的脸颊还硌到了他健壮的胸膛。

    她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惊恐地伸手抱紧眼前的救命稻草,连动都不敢动。

    腰间处的大手将她牢牢抱紧,恍惚间她听见马车外传来打斗的声音,以及…无数支□□飞来的破空声。

    赵忱一手护着她,一手抽出藏在软座下的利剑,将□□尽数斩断,兵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俯在她耳畔安慰道:“没事,有我在。”

    对此情形,他就像是习以为常般,语气里没有丝毫害怕,还拉着沈萱将她带出了马车。

    密闭的空间不好挥剑,更没法看清敌人的样貌。

    阿执举剑对准前方的一排蒙面人,赵忱出来后将沈萱护在身后,左手不放心地握住她的手掌,又扬起冰冷的声线对黑衣人说道:“找死。”

    他毫不畏怯的模样让沈萱以为自己伤到了脑子,刚刚在马车内耍出剑招的人是她印象里的赵忱吗?

    还是说,他本就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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