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书房。
“走了?”刘世昌靠在塌上, 把玩着大舅兄送来的文玩核桃。
从前,他对这东西没什么研究,但自从知道上峰喜欢, 他便开始投其所好,让舅兄跟着一道搜罗。手里这两颗是舅兄为表赔罪, 送闻野来岭南的时候一并送来的, 品相十分不错。
“走了。父亲说的没错,袁二根此人确实是个榆木脑袋,又迂又讷, 蠢钝不堪。”刘闻野回禀道。
“那你觉得, 让他回去, 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吗?”刘世昌闭着眼睛考教儿子。
“他虽然笨了点, 不太开窍, 但只要跟他点明其中的前因后果与利害关系,便与常人无异。父亲放心, 在他回去之前的这段时间, 我会一直引导他,激起他对袁氏夫妇的不满之心以及与家中兄弟姐妹的争斗之心。”刘闻野分析道。
“袁二根可以留给你练手,但是,你不能因为他影响自己的学习进度。要知道, 阴谋诡计终是小道,只能偶尔为之,浅尝辄止, 记住了吗?”说到这里,刘世昌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地直视刘闻野,希望得到儿子的保证。
“谨遵父亲教诲, 孩儿记住了。”刘闻野低眉顺眼地应道。
他知道自己道行尚浅,糊弄糊弄袁二根可以,但在刘世昌面前,最好不要有任何心口不一的行为,否则只怕是班门弄斧,要遭受无情又严厉的惩罚。
李俏俏猜的没错,刘世昌确实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但出于两方面原因,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方面,刘闻野对袁家有想法,他身为父亲,既然不能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和练手对象,就只能尽量支持。
在刘世昌的心里,那些家族底蕴深厚的官宦子弟,哪个不是从小就接受这方面的教育?
更何况他已经发现了刘闻野的聪慧与早熟,如何愿意在至关重要的为人父的角色上拖后腿?
就好比他自己,如果从小就有人教导他这方面的知识,那么他断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官场动荡便沦落至斯。
怪只怪他出身寒门,入仕时间太短,根基浅薄,很多明面上、暗地里的官场规则都需要靠他自己亲身实践、一一摸索。
反正,他淌过的泥坑,他绝对不会让儿子也淌上一次。
另一方面,目前,刘世昌手里并没有真正属于他的势力,或者得力人手,并不方便行杀人灭口之事。
本来嘛,杀人灭口就是为了解决隐患,属于极度隐私的个人秘辛,需得心腹去做才能放心。如果随随便便拉个人去做,岂不是往别人手里塞把柄、递刀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两相比较,刘世昌更愿意将事情控制在袁家这个不起眼的农民阶层范围内。因为无论于现在的他还是以后的他来说,底层农民永远是最好摆布、最好操控的对象。
李俏俏送出了代表阶级友谊的漂亮贝壳,尽管按照刘小少爷的性子,对方未必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借着送东西之便达成目的,李俏俏的心情非常愉悦。
且既然刘家父子没有扣下她的意思,李俏俏反而不着急了,回到大杂院,跟阿金一家分享了这则好消息。
不过,阿金一家虽然打心底里替她高兴,但高兴之余便是浓浓的不舍。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和李俏俏产生了非常深厚的情谊,不光是因为李俏俏时常分享山上的野味给他们,还因为双方之间各种互帮互助的温馨之举。
尤其是小阿金,等父母跟他解释了什么是“离开”之后,原本阳光四溢的小脸“哇”的一声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死死扒着李俏俏的大腿不放,像个树袋熊一样,成了李俏俏新上任的腿部挂件。
除了阿爹阿娘,阿金最喜欢的人就是阿根哥哥,连从前跟他最最要好的阿梅妹妹都要往后排。
现在,李俏俏要走,阿金不干了。
收了眼泪之后,他回到自己家,好一通翻箱倒柜,带上自己吃饭用的椰碗木勺、阿娘缝的贝壳荷包、阿爹做的贝壳小帽,一副“谁来劝都没用”的表情,死乞白赖地住进了隔壁,扬言道,“我要跟阿根哥哥一起离开,过几个月再回来探望阿爹阿娘。”
阿金爹娘:……
接下来的时间,阿金小朋友开启了24小时盯梢模式,除了睡觉时间,只要他醒着,就要跟阿根哥哥一起,生怕李俏俏丢下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大家都以为他小孩子心性,等有了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这件事就差不多过去了。
结果,隔天早上,李俏俏照例去山上查看她的深坑,依旧一无所获地回到大杂院。
好家伙!距离老远就听见小阿金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等进了院子,阿金爹娘见到她就跟见了救星一样,两脸的生无可恋,“这孩子睡醒找不到你,以为你走了,嚎了一早上。”
“要不阿根你行行好,这孩子送给你了。”阿金爹抹了把脸,这一早上,真是比下海还累。
阿金娘闻言瞪了他一眼,“阿根,麻烦你哄哄他,我们什么法子都想了,一点用都没有。”
看着哭的快要闭过气去的小阿金,李俏俏心疼的不行,蹲下身来,让自己与他的视线齐平,结果刚要开口,阿金自己敛了声,擦了泪,“说好带我一起走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阿金爹娘:……
李俏俏:……
“不会的,你放心,带你一起去徽州。”李俏俏硬着头皮回答。
小阿金破涕为笑,“阿根哥哥继续教我徽州话吧,我们昨天学到‘今天晚上吃什么’……”
大写的尴尬,当着对方父母的面,李俏俏觉得自己职业拍花子被实锤了。
阿金爹娘被阿金搞怕了,主要是孩子一直这么哭也不是个事,让人无奈至极,又心疼至极,所以便拜托李俏俏先带他两天,缓上一缓。
李俏俏带孩子没问题,问题是她每天都要上山,自己都是小心不带小心的,哪里还敢捎上阿金。
所幸阿金听她的话,讲好早晚跟爹娘去海边捕鱼,等李俏俏忙完了再来接他。
中间,刘闻野主动过来大杂院找过她三次。
自从上次把话挑明了,对方便不再遮遮掩掩,每次来都要跟她描述袁家的各种美好生活——生机勃勃的田地、宽敞明亮的砖瓦房、袁含巧和袁香巧的漂亮头绳、袁大根和袁三根的圆领青衫……
也真是难为他了,观察的那么仔细。李俏俏怀疑,搞不好那都是处境艰难时期刘小少爷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配合刘小少爷的倾情演说,李俏俏也极力表演,表现的非常想念家里,非常羡慕嫉妒家里的兄弟姐妹,然后时不时地埋怨一下母亲的偏心与对自己的不闻不问。
刘小少爷听了满意极了,可能觉得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后面便不怎么来了,但还是会让跑腿的小厮三五不时地过来递两句话,告诉他刘老爷正在为他回家的事情费心,想了各种各样办法,进度如何,巴拉巴拉。
就在李俏俏对山上的野猪几乎不抱希望,准备收拾包袱打道回府的时候,每天例行查看的深坑中突然传来了可怖的响动。
那动静大得惊人,李俏俏确信自己分明听见了老虎的吼叫。
她不敢靠近,远远的爬到一棵树上,隔空眺望。
可惜坑太深,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黄色的影子忽隐忽现。
不过,她显然是个非常合格的猎人,并不贸然上前,只安安静静地呆在树上,慢慢地,随着夜色的降临,几乎与昏暗的天地融为一体。
深坑里,动静渐歇,直至无声。
但李俏俏并不认为老虎已经咽气或者处于濒死的转化,她知道,它不挣扎只是因为天晚了,即便是森林之王也不愿意在寂静的夜晚暴露自己身负重伤的事实,所以她依旧耐心十足地等着,尽职尽责地扮演一根树杈。
第二天早上,李俏俏被一阵狂躁的吼叫惊醒。
一夜过去,失血过多的老虎,状态显然已经糟糕透顶。
李俏俏觉得,森林之王这次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临近中午,在老虎发出最后的悲鸣后,深坑中再次归于寂静,只余林中鸟虫,发出窸窸窣窣、吱吱唧唧的声响。
几分钟后,李俏俏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到坑边,捡起一颗石子,往里面奋力一丢。
只有石头“哗哗啦啦”的滚动声。
如此反复大约三到四次,确定坑里的老虎已经死的透透彻彻,李俏俏终于向坑中探出头去。
哦吼!
竟然是21世纪濒临灭绝的华南虎!
成年的华南虎,雄虎从头至尾身长大约25米,雌虎大约23米,这只从体型上看,应该还没有完全成年,目测体长只有一米八左右。【1】
应该是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小伙子。
可惜了,竟然一不小心掉入了李俏俏的陷阱。
如果晚几个月,它在长大一号,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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