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再一次安静下来。
鲁建华彻底不淡定了。
他确实有“让余晚凝带带鲁访琴”的小心思——毕竟,从今天的交锋来看,这位“疯子夫人”非但不疯,反而十分狡猾。
轻而易举地,就让事情的结局迈向了她希望的发展方向。
但是,“希望余晚凝带带鲁访琴”,却不意味着他们要“冒险给余晚凝留下深刻印象,彻底站在她的那边”。
毕竟,她脾气不小,能力不大,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垮台,变成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
再说了,在南城社交圈内,余晚凝暂时还排不上“社交女王”的名号。
真不知道鲁访琴到底在发什么疯,鲁建华心想,别的时候倒不见得她如此主动。
他前倾上半身,将重心转移到小腿上,只让小半个屁股挨着坐垫,目光死死盯着余晚凝面孔上的肌肉走向。
余晚凝很悠闲,很淡定,丝毫没有受到周围气氛的影响。
帕森斯设计学院?
这不是几分钟前,在“娱乐新闻头条排行榜”上看见的设计学院吗?
据说是全世界顶尖设计师的摇篮,是进入奢侈品高定部工作的必经途径之一。
时尚界一半的知名人士,都是从那里毕业的。
不错,有前途。
余晚凝的兴致一下子高了起来:“走啊,让我去瞧瞧?”
这句话打得顾安措手不及。
他没料到余晚凝真的会去,忍不住提醒道:“你真的要去?这可是鲁访琴的成人礼。”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在得罪鲁家后,又去穿鲁家提供的礼服。
……还使劲儿耽搁鲁访琴的重要日子。
“没……没事,我的成人礼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的。”鲁访琴生怕余晚凝拒绝,赶紧抢答。
她涨红了脸,小心翼翼地开口:“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如让大家高兴高兴。”
鲁建华和顾安忍不住同时腹诽:
怕就怕高兴的,只有余晚凝一个人。
余晚凝眨眨眼睛。
她发觉鲁建华和顾安好像都不希望自己去。
这些人情世故上的大道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甚至包括“如何处理才最为妥当”,她也都一清二楚。
可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高兴就可以了。
目前的状况还不能算是“最高兴”,只能算是“普通高兴”。
自己还需要添把火,加加油,才能品尝到这世界上最为动人的滋味。
想到这里,余晚凝故作体贴,推辞道:“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耽搁太久了?”
哎呦喂!
没想到疯子夫人还有些情商!
鲁建华深吸一口气,打算顺势拒绝,却没料到鲁访琴比他说得更快、更响。
鲁访琴再一次抢答道:“不会的,现在只是我的自由社交时间,正式晚宴要在一个半小时后才开始。”
她的双眸水汪汪,手指攥在一起,把细嫩的皮肤掐红。
“我太想看你穿上我做的礼服了。”鲁访琴呢喃道,“太完美了!我从没见过如此闪耀的人。”
啊——!!!
鲁建华差点被气死。
他就知道,他宝贝孙女的情商彻底没救了。
心碎了一地的鲁建华立刻别过头,望向反方向,以免被余晚凝察觉自己的不满。
他的脑袋刚刚转过去,就发现顾安也主动别过头,望向了反方向。
年轻首富冷漠的脸庞上,肌肉微微颤抖,好像有些……醋味?
醋味?
咦?
醋味?!
鲁建华发现了新大陆。
联想到几乎从不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顾安,突然答应了他的邀请……
鲁建华下意识地把头扭了回去,瞥了余晚凝一眼。
余晚凝笑眼弯弯,已经和鲁访琴并肩站起,款款走向大门。
在会客厅朦胧灯光的衬托下,她的发丝与皮肤微微发亮,好似西方油画中的美人。
抛开她牙尖嘴利、恃宠而骄、毫不退让的糟糕品质,余晚凝确实漂亮得惊心动魄,让人印象深刻。
鲁建华忍不住多欣赏几眼,随后识趣地在顾安发怒前挪开目光。
“我们也去看看吧。”他望向顾安,轻快地提议。
顾安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率先跟上。
美色果真误人。
但也不是什么坏事。
鲁建华心想:他逮住了冷面无私的顾氏第一继承人的小小弱点。
是时候和他……的夫人打好关系,更上一层楼了。
各怀心思的众人齐齐走向三楼。
鲁访琴和余晚凝走得最快,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快上半截楼梯。
就在一个转弯后,趁着别人“看不见她们,也听不见她们”时,鲁访琴突然开口。
“那巴掌太响亮了!我也想扇。”她自顾自地高兴起来,“我好讨厌那个混蛋。”
余晚凝挑挑眉毛,提醒道:“我不是你的闺蜜。”
鲁访琴愣了愣。
几秒钟后,她再一次高兴起来:“可是,我想和你做闺蜜……”
瘦削秀气的肩膀高高耸起,鲁访琴又蹦又跳,一边上台阶,一边对着空气扇了几巴掌。
“你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情,可真叫我激动啊!”她兴奋地满脸通红。
话音刚落,三楼便到了。
鲁访琴屏息凝神,恢复了安安静静的模样,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余晚凝灵光一闪,假借着“拐弯进楼道”的姿态偷瞄后方。
果然,鲁建华和顾安已经跟了上来,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她们两个瞧。
嘎吱——
工作室大门被推开。
鲁访琴没有说谎。
她的服装工作室足有一个室内篮球场那么大,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布料、装饰品、缝纫机和打样台,还有许许多多的样衣、鞋子与首饰。
这些或低调、或浮夸的礼服安静穿戴在塑料模特的身上,远远望去,如同是一场寂静无言的喧嚣舞会。
百花齐放,各具特色,直叫人眼花缭乱。
余晚凝在里面走来走去,如鱼得水。
随意试了几条心仪的裙子后,她将其中一条递给鲁访琴。
“就这件吧。”余晚凝漫不经心地做出决定。
“还有这件……”她又扯出另一件截然不同的礼服裙,挂在鲁访琴的另一只手臂上,“你试试看?”
鲁访琴温顺地接过裙子:“可我……已经穿了……”
余晚凝不假思索地打断她,盛气凌人:“太普通了。酒会上那么多白裙子,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鲁访琴不再吭声,她低头看裙子。
余晚凝递给她的那条裙子,是整间工作室里最漂亮、最复杂、最独一无二的。
在精美刺绣之下,昂贵透亮的钻石拼贴在胸口处,于灯光下隐晦发光。
这是她别有心机的设计。
让闪烁的小可爱们藏在被劈成十六份的细丝之下,无论如何评价,都只能赞美一句“奢侈”。
可是,这份独一无二的“奢侈”,只有在特定角度的下,才能欣赏到全貌。
倘若是观看的位置有一丝偏移,它就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刺绣长裙。
——就像自己一样。
这条裙子,正是鲁访琴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可惜,在选择酒会礼服时,她退缩了。
就在鲁访琴犹豫不决之时,余晚凝随手把剩下的裙子甩回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要去换了,进来帮我拉拉链。”
她非常理直气壮地开了口。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对周乐乐说的,还是对鲁访琴说的。
“好。”鲁访琴提着裙子,没怎么思考,便跟了进去。
阴差阳错下,倒是她紧追着余晚凝的步伐,踏入了试衣间。
服装工作室的试衣间并不大,从外观上来看,容纳两个人就是极限。
周乐乐手足无措地站在试衣间外,整个人都傻了。
“天……天哪!”她小声惊呼道,“我居然犹豫了!”
鲁建华拍拍她的肩膀,笑得愈发灿烂:“没事的,鲁访琴很会帮忙穿衣服。”
但这应该是我的工作!周乐乐吞下抗议,乖乖站在一边。
她打定主意:下一次再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她一定不会犹豫,非要抢到头筹不可!
只是,周乐乐完全不会想到:
就在一臂之外,顾安也是这么想的。
他面无表情地靠在墙壁上,双目死盯着试衣间的大门不放。
余晚凝明明是他的夫人,还非常爱他。
昨天,她希望自己能陪着参加宴会,却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于情于理,那句话都应该是对他说的。
只恨那鲁访琴动作太快,一下子就把名额占去;而余晚凝又羞涩内敛,不好意思再提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哎,自己可太不称职了。
顾安暗自发誓:下一回,一定要抢在别人之前,夺得头筹,再也不让自己的夫人为难!
接下来的酒会异常顺利。
衣着出挑的鲁访琴羞涩站到台前,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名媛大小姐们个个都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或许是头顶上的巨大吊灯太亮了,叫她们难以辨清真相。
怎么一会儿感觉她身上的刺绣长裙无比闪烁,一会儿又感觉她身上的刺绣长裙平平无奇?
同一件礼服裙,却有着截然相反的两个特质……
这种奇异的现象,属实是头一次瞧见。
哪怕是原先压根没有把鲁访琴放在眼里的人,在鲁访琴这一回的登台亮相后,也牢牢记住了她的名字。
以及……
她在酒会上穿的那件……叫人瞠目结舌、终身难忘的奇妙礼裙!
这一下,鲁访琴再也不用担心没人能记得她了。
第二天的“娱乐新闻头条排行榜”上,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而余晚凝,则穿着一袭丝绒质地的黑色修身鱼尾裙,欢快地享受了一顿美餐——以及坐在鲁访琴右手位上的殊荣。
她自然地捏着勺子筷子,在周围人的注目下,将菜肴送入口中。
没办法,余晚凝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叫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尽管,和鲁访琴身上的礼服相比,她穿着的黑色鱼尾裙平平无奇。
也或许,正是这条平平无奇的黑裙子,才愈发使得她的美貌令人流连忘返,印象深刻。
但凡是瞧见了余晚凝的人,都忍不住去想:
倘若是这位美人,穿着那条奇妙的刺绣长裙,该是一种怎样的盛况呀!
想必就连瑶池里的女仙,也不过如是吧?
不同于周围人的惊艳,顾安坐在鲁建华的左手位上,气得牙痒痒。
他的手指死死捏着勺子,用力戳进豆腐中。
该死的客人,又在看他的夫人了!
那赤口裸口裸的目光毫不掩饰,径直就往她身上扫。
哼!
再看一百遍也没有用,余晚凝依旧是他的夫人。
等回到家后,他可以独自一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将她看上一千遍、一万遍、一亿遍!
嗯……
“一亿遍”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顾安一边琢磨着“究竟应该看余晚凝多少遍”,一边偷偷朝她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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