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竹并没有撒谎,梅浅一确实来了明府,她是来找明兰的,她想听她亲口说,她是自愿嫁给梅世安的,没有人威胁她,也没有人逼迫她。
她只是因为心中已另有所爱,才会选择放弃了太子梅振廷。
那日,自梅振廷从明府回来之后,他就整个人一蹶不振,梅浅一从未见他如此颓废过,他就好像一夜之间,对所有事和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趣,他甚至连勤政殿都再懒的去,整日里就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休无止的用烈酒来麻痹自己。
满朝文武,不管是谁来找他,他都置之不理。
没办法,封少煜只好对外宣称,太子殿下偶感风寒,需要卧床静养,闲杂人等一律不见。
可这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封少煜急的不行,便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梅浅一。
梅浅一得知实情之后,也是震惊不已,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梅振廷和明兰一直都是两情相悦,没道理突然之间,明兰就变心另嫁,所以她怀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可惜梅振廷连明兰的面都见不着,就算想探究隐情,也无从下手,所以无计可施之下,梅浅一只好亲自出马。
会见明兰,并非什么隐蔽之事,更何况她跟明兰早有交情这件事,柴木也是知道的,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前来,完全没必要遮遮掩掩,她之所以费尽心思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为了
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那就是她早已经委托雪青竹帮忙调查幻月教的事情。
不管靖王跟幻月教究竟有何关联,她相信这件事都绝对不能让柴木知晓。
所谓欲盖弥彰,她在凌烟阁闹的动静越大,反而越不引人怀疑。倒是以常人看来,她偷偷跑来明府这件事才更值得注意。
这便是梅浅一想要达到的效果。
只不过跟她料想的一样,明兰连梅振廷都不肯见,就更不可能见她了,毕竟在明兰眼中,她怎么说也算是情敌之一。
梅浅一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见不到明兰,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更何况她早就算准了,她的身份可是相府千金,不管明兰有没有嫁入靖王府,她都没理由得罪柴家。
“麻烦管家再去通报一声,就说今天见不到明二小姐,我是不会走的。”
管家也是为难,两边都不能得罪,也只好苦了自己两头跑腿。
“是,柴小姐先喝茶,老朽这就去通报。”
这一次,明兰总算是肯露面了,只是跟梅浅一印象里的不同,她的眼里明显比以前少了些神采。
“柴大小姐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真是失敬。”
尽管明兰的表现十分礼貌,可梅浅一却知道,她对于自己的到来并不欢迎,好在她也不在意,于是便客套的与明兰寒暄道:
“明二小姐不必客气,听闻你前些日子身体有恙,可好些了?”
尽管明兰早知道梅浅一前些日子来过,可她也没必要非得领这个情。
因为她自认为自己跟梅浅一并无交情,她实在想不通,这相府的大小姐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没事总喜欢往明府跑。
“多谢柴大小姐关心,已经好多了,不知柴小姐这么晚前来,有何贵干?”
“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谈。”
明兰也是个明白人,当即二话不说便将屋子里的下人全都遣了出去。
她现在只想快些谈完,好快些打发梅浅一走。
“你们都先下去吧。”
闻言,房里的下人便一起施礼退了出去。
“是。”
待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梅浅一和自己,明兰才再次开口道:
“柴大小姐请讲。”
梅浅一也不拐外抹角,直接就开门见山道:
“你当真要嫁给靖王?”
闻言,明兰明显愣了一下,显是一时之间没弄明白,柴浣珠此来竟然是为了关心她的婚事。
尽管想不通,她也还是实话实说道:
“是。”
“为何?虽然我才来京城不久,但也听说了不少传言,比如明二小姐心中真正中意的人,其实是太子殿下吧?”
梅浅一半真半假的说完之后,便开始认真观察起明兰的反应。
然而明兰听完她的话之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十分谨慎的反问道:
“柴大小姐此话何意?”
“明二小姐别误会,在下并无恶意,想必明二小姐也听说了,在下如今在东宫做宜人,所以你和太子殿下之间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明兰一听,瞬间似乎误会了什么,连语气也开始突然变的冷硬起来。
“那又怎样?你想以此来威胁我?”
梅浅一蹙眉,威胁?这从何说起?
不过她实在没想到,如今的明兰会这么敏感,她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这让梅浅一觉得,几个月没见,眼前的明兰似乎不知不觉变了很多。
“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太子殿下自从那日回去之后,便一直情绪低落,还大病了一场,到现在还未曾转醒,所以身为属官,在下职责所在,必须得找姑娘问清楚。”
梅浅一故意把太子的状况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就是想进一步试探明兰的反应,可结果明兰的反应却出奇的平淡,这倒令她十分意外。
难道明兰和太子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不成?
否则她怎会对她的话毫不动容。
哪怕她真的移情别恋,也不该丝毫旧情都不念,这不像她认识的明兰。
明兰跟柴浣珠一样,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不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坐于闺中。
“说的好听,你是为了自己吧?我可是早就听说,贞贵妃娘娘相中了你做她的儿媳妇,宜人?呵,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
梅浅一对于明兰的这种反应,丝毫都不觉得奇怪。
要知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更何况朝堂上的争斗从来都不止是男人的事。
“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明白,贵妃娘娘看中的并非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家事,你介意的难道就是这个?”
明兰一听,忍不住便嗤笑一声。
“笑话,你是谁,家事如何,与我何干?”
“那你为何还要选靖王?”
明兰被梅浅一的步步紧逼弄的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她蹭了一下站起来。
“这不是很明显吗?难道非得等我把话说清楚,你们才肯死心吗?那好,那我就一次性跟你说清楚,你听好了,我之前是喜欢太子没错,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靖王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以后这天下究竟谁做主,只怕谁也说不准吧,我只是觉得把自己全部的赌注都压在太子身上,实在太过冒险,所以才决定改投靖王,哪怕将来我赌输了,靖王败了,我相信以太子对我的感情,也必然不会把明家怎样。”
明兰的话说的清晰明了,简明扼要,简而言之,就一句话,她看中的是靖王的潜力,至于爱情,只不过是她步步为营的牺牲品。
闻言,梅浅一难以置信的看向明兰。
“这是你的心里话?”
明兰轻笑。
“当然,而且国师大人已经亲自给我批过八字了,他说我命中注定要母仪天下,所以我相信,选择靖王才是我最明智的决定。”
听到绝尘的名字,梅浅一瞬间仿佛如遭雷劈。
他居然会给明兰批八字,甚至还说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她不相信,死也不信。
可明兰有什么必要撒谎呢?
她现在的身份还是柴浣珠,而不是溧阳公主,明兰对她完全没必要撒谎。
梅浅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明府的,只是当她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是月上中天。
来的时候还脚步轻盈的她,回去的时候脚步却突然变的无比沉重,
只是她才刚走了几步,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你来了?出来吧。”
梅浅一话音刚落,就从旁边的大树上,悄然落下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可是落地时,却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你知道我会来?”那声音是柴木的,可梅浅一听后却明显并不意外。
“当然,区区一个雪青竹,如何能拦的住你?”
柴木对此也无甚太大反应,显然这一点他早就猜到了。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让她拖延时间,为什么?”
闻言,梅浅一这才转过头看向柴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深深的叹息。
“因为你不该来。”
“可惜我还是来了。”
梅浅一无奈。
“所以今晚的事,你打算怎么跟靖王交代?”
言下之意,她之所以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是害怕柴木将今晚的事告诉靖王。
柴木一听,顿时就蹙眉道:
“你想背叛靖王?”
梅浅一摇头。
“不,我没想背叛靖王,也没那个胆子。”
“那你为何还要来明府?”
闻言,梅浅一再次无奈摊手,明明在撒谎,可她却撒的跟真的一样。
“因为我也是女子啊,女子嫁人是大事,更是一辈子的事,明兰既是我的好友,我总该知道她是要嫁给爱情,还是要嫁给权势?”
“你现在知道了?”
“恩。”
说完,梅浅一便待在原地静待柴木的选择,可等了半天,柴木却只是答非所问的来了句。
“那就回去吧。”
梅浅一一听,顿时便不解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言下之意,柴木究竟选择告发她,还是选择包庇她。
可惜柴木的回答却十分的出人意料:
“你会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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