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赛马会即将开始,陆续有客人前来挑走马匹,直到最后,一抹鹅黄色的华贵身影缓缓踏入院内,女子高昂的头颅蔑视着院内的其他人,田嬷嬷带着程欢他们立即迎了上去。
程欢注意到公主这次就带了李巍一个人来。田嬷嬷发现她在乱瞟,用手肘示意她不要乱看。
李巍开口说道:“公主想来选一匹马。”
田嬷嬷便为他们介绍着马匹,全程宜凝都没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程欢和宁和乖乖地跟在田嬷嬷身边,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说话捣乱了,免得这位公主又不高兴。
田嬷嬷指着马棚里那匹枣红色的马笑道:“公主,您瞧瞧这匹马怎么样,它的性子最是温顺…”
宜凝不屑地瞥了眼,看来是不太满意,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黑马上,上前刚想伸手摸去,田嬷嬷急忙劝道:“公主,这匹马性子烈,小心伤着您。”
“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本宫怕一个畜生?”
宜凝清雅的声音此刻却充满杀意,而她投来阴沉的目光,正是程欢见过的。
田嬷嬷还想劝告,程欢忍不住了上前低头谄媚讨好道:“公主花容月貌,这枣红色更显公主的名贵之气,黑马太普通了,配不上公主。”
宜凝掩口轻笑,可却让人看不懂她的心思,她转头看向李巍,娇媚地问道:“李统领觉得,我选哪个好?”
“但凭公主决定。”
李巍的神情依旧平淡,他自知公主向来不喜欢听别人的建议,所以他不会多嘴。
宜凝眉头一皱,她明显不喜欢这样的回答,程欢觉得这李巍太直男了,公主明显是在问他的意见,怎么就回答的这般敷衍。
“本宫就选那匹枣红色的马。”
宜凝的态度转变让程欢很意外,等他们牵着马走后,田嬷嬷开始紧张道:“幸亏公主选了那匹温和的马,这总不会出事吧…”
“田嬷嬷,我去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程欢自告奋勇,于公于私她都得去赛马场跟着公主,再说了,除了公主,她还要去看安芸的比赛呢。
赛马场上人声沸腾,呼喊叫嚣声不断,程欢激动地跳起来鼓掌,安芸果然不负众望拿下第一名。
“安芸最棒!”
程欢正为她喝彩时,注意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阿寂紧紧盯着安芸的方向,程欢还以为他在偷看,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将他赶了出去。
赛马分为好几场比赛,在安芸结束后,程欢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陪着安芸在一旁歇息,两人正有说有笑着,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随后人群涌了过去围起来,只听到重物摔在草地上的闷声。
“怎么回事,我们也去看看。”
一向爱看热闹的程欢拉着安芸挤开人群就往里凑,还没等她们挤进去,就看到李巍抱着晕厥的公主急冲冲地走了出去。
程欢耳边回荡着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马匹受惊了把公主摔了下来…”
她突然开始慌张,以公主的脾气,这种事该不会…又要杀人吧。她后悔当时不推荐给公主那匹黑马就好了,可后悔之余她开始起了疑心,那匹黑马本就温顺,怎么可能突然受惊。
程欢必须立刻回去和田嬷嬷商量这件事,她边跑边对安芸说道:“我有急事,先回去了。”
王府里厢房外聚了一堆人,太医正在里头为公主诊脉,李巍板着脸走了出来赶走门口围着的丫鬟小厮们。
众人见状也不敢再看,纷纷散开。
当李巍注意到程欢藏在角落里的身影时,他欲言又止,罢了,还是等公主醒来再说吧。
赵景渊赶来时正巧撞上准备离开的程欢,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本想安慰几句,可还是绕开她走近屋中。
程欢回到饲马院时,田嬷嬷他们也听说了此事。
阿寂问清原委后不以为然,“黑马是我们这脾气最好的一匹马,说不定是公主她自己不会骑…”
“我们还是有责任的。”程欢心中惴惴不安,她亲眼见识了公主的手段,现在自己遇到这档子事,她必须揽下来,不能牵连其他人。
果然,一炷香后凌远就过来喊程欢过去。
田嬷嬷拉着她的手,程欢握住后安慰道:“没事的,一定没事。”
她是安慰大家,也是安慰自己。
程欢缓缓跟着凌远身后,他的表情一直凝重,最后才忍不住开口道:“程姑娘,这次,你真的得罪了公主了,以公主的脾气,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程欢深深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来到游戏里叹气次数越来越多,简直没有舒心的事。
很快两人便走到屋内,程欢透过被撩起的层层纱幔看见倚在床边的公主,她双眸紧闭,在听到来人的脚步时,才缓缓睁开。
她身边站着李巍,他脸上厌烦的表情似乎对公主很不满,皱起眉头,连站立姿势都变得懒散。
而赵景渊坐在床边,神情平静地看着跪地的程欢,面上浮现一丝动容。
“王爷,公主,人带到了。”
凌远说完后就退下了,还不望把门带上。
程欢这时候还有心思感叹一句,凌远你真的是贴心小棉袄呢。
“这事毕竟和王府下人有关,宜凝,你说该怎么处置?”
赵景渊说话间一直盯着程欢,而宜凝沉默了半晌,才虚弱地轻咳一声,话语间夹杂着丝丝怒意,“杀了吧,不过是一个贱婢,不足一提。”
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终结一个人的性命,程欢一直低头不语,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抬头看向面前决定她命运的这个女子。
她明明是那般的美丽,说出来的话却好似蛇蝎,令人心寒。
程欢脑袋里乱成一窝蜂,她完全没有了主意,马匹是她建议的,出事也是事实,难不成她真的逃不过去了吗?
可是她还没有完成任务,还没有和家人说声再见,就要死在这场游戏里吗?
卑微如同蝼蚁,任人随意践踏。
可是她不甘心,到底是哪步做错了,她该如何挽回。
李巍一直在旁看着,没有发表一句话,他想起宜凝醒来后,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不禁开始心疼起来。
太医说她只是受了惊吓,歇息一阵便能好。
可问题是,在赛马场上出事的前一秒,他分明看见宜凝故意拔出簪子刺向马背,这才导致了她坠马,根本与别人无关。
她这么做,不过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在宫里时就常玩这些把戏,以残害宫女性命为乐趣,为的就是让他多看她一眼。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眼中的那抹心疼转瞬即逝,若不是情况所迫,他才不愿意和这样的疯子接近。
程欢还在胡思乱想,就在她即将崩溃之际,一阵清冷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口,将她从深渊旁拉了回来。
“她毕竟是王府的人,公主这般就过分了吧。”
他的话很强硬,就连对公主的称呼都变了,他们虽不是亲兄妹,可皇家面上都习惯保持友好,何时这般生分。
聪明如宜凝,她一眼便看出,赵景渊喜欢这个贱婢。
自己疏忽了,挑错了下手对象,竟然误伤到他的女人,这也难怪他翻脸。
程欢眼中早已湿润,她感激地抬头看向这个拯救自己于水火的男子。
宜凝笑了,她仰起头笑得忘乎所以,她的笑声听着却让人胆战心惊。
程欢不明白她的意图,她难道连王爷的话也不听?
宜凝收起眼神中的笑意,敛去眸间的光亮,一字一句道:“一个马厩的贱婢,也能让二哥为她说话,她是什么人啊。”
赵景渊听出她话里的玩味,轻笑着回了句,“她是本王的侍女,之前犯了错,才罚她去了马厩。”
程欢拍了拍耳朵,她这是神经紊乱了?竟然出现了幻听,刚才赵景渊说什么,她是他的侍女?
但当她诧异地望着他时,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
所以,她这是,小任务完成了。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都没做成的事,赵景渊一句话,就随手帮了她。
程欢目光呆滞,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害怕这就是一场梦。
宜凝勾唇笑了笑,“那就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这总可以吧,二哥?”
她意味深长地喊了声“二哥”,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松开,露出嘲讽的笑容。
赵景渊没再拒绝,他起身用冷漠的语气命令道:“宜凝今日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宫吧,本王会派人护送你的。”
说完他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一把拽起还在愣神的程欢,护着她的肩膀,带她走了出去。
宜凝娇媚的脸蛋露出狠意,她今日竟在一个贱婢身上栽了跟头,抬眸看向静默不语的李巍,冷冷道:“回宫。”
当李巍扶着她走到前院时,看见一圈人围着,里头传来重重的板子声,那女子一声未吭,倒真与旁人有些不同,怪不得她这个二哥会倾心与她。
这板子,不过也是打给自己看的。想来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她懒得和赵景渊计较这些,瞪了一眼李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王府。
赵景渊坐在屋内,听着凌远汇报程欢的打板子情况。
他派人将宜凝送走后就回了屋,端茶的手都在颤抖,心里却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拦下了宜凝的命令,不然…程欢就没命了。
他没去看,似是心中不忍。在听到程欢一直未喊一声时,更是心疼不已。
宜凝娇纵惯了,这次却连累了程欢。
不过就此将她调到自己身边,也算是帮了她一把,就算她再嘴硬,也应该感谢自己。
凌远不解问道:“王爷,既然公主已经走了,那板子有必要打得那么真吗?程姑娘那小身板,扛不住的…”
赵景渊闭上眼睛,淡淡道:“打,让她长点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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