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清凉如水，刚泡完澡心情愉悦的程欢推开屋门大口呼吸着山顶淡薄的空气。微凉的风吸入肺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抬步跨出院子，蹦蹦跳跳地来到赵行江的屋前，她已经决定好要真诚地向他道歉，说不定他会心软，然后就告诉自己地形图所在。
他的屋里一片黑暗，屋门紧闭，里头连烛火的光也没有。
难道他睡了？
程欢腆着脸喊道：“三当家，你睡了吗？”
无人应答。
不对啊，这才多晚，他怎么可能就睡了，该不会又在练武场练功吧。
程欢又晃荡去了练武场，那也没见着赵行江的身影，反而偶遇了两个巡逻的土匪。
“四当家的，有事吗？”
程欢支支吾吾地问道：“三当家的人呢？他一般这时候不在屋里会去哪？”
那两人相视一笑，顿时明白了程欢的意思，笑着说道：“三当家估计温泉那边呢。”
说着伸手往西边指了个方向。
程欢道谢，挠了挠头皮没明白他们在笑什么，随后便前往温泉的地方。
她到山上来有段时间了，可一直都不知道这里竟然有温泉。
当她沿着眼前那条小路一直往上时，才发现这的景色别有洞天。
夜空中似乎散发着晶莹闪烁的光芒，远处和山顶连在一起，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天空。耳边蝉鸣声阵阵，从草丛中飞来的萤火虫汇聚成亮眼的色彩，装饰了整座山头。
那萤火虫似乎想牵引着她前进的步伐，绕着她身边飞了几圈后，又飞向远处，程欢缓缓跟上前去。
没走几步路，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被山石围住的弥漫着雾气的温泉池，扑面而来的暖意将她瞬间包裹，似乎这与外界隔开了一道隐形的屏障，也隔开了夜里的凉气。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提起裙子绕着路边继续往前，眼前的水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伤疤狰狞的后背。
她该如何去形容这样的背呢，上面刀疤赫赫，似乎都已经遍布了主人曾经的伤痛，她无法想象那人经历过什么，只觉得心脏似乎在为他的痛苦而抽动。
莫名的情绪在眼里翻腾，因为她看清了那人的侧脸。
他的睫毛低垂，嘴唇紧抿，喉结处上下滚动着，完美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强健的身形，一阵耳鸣后，程欢听见了他淡然的声音飘来：
“看够了吗？”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的。”
程欢连忙道歉，她快步走到他身后，他背对着自己靠在岸边，蒸腾的水汽夹杂着空气中的荷尔蒙冲向她的脑袋，程欢一时有些恍惚。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想见到我吗？”
他微微叹了口气，略显无奈。
程欢从心底觉得她不懂赵行江这个人。
他表面上野蛮毒舌，时而冷漠时而无情，但现在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朦胧的落寞感，竟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安慰。
程欢心里越发地紧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她原本还气焰嚣张的，现在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就是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我…”
他没有回答，背对着自己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程欢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那是气话，我来找你是想…想…向你道歉的。”
她眼神飘忽，四处乱瞟，准备低头看向他时，撞上他深邃含笑的眸子，他不知何时转身的，面对着自己，双手交叠搭在岸边，头轻轻地靠于手臂上，眼睛微眯，那迷离的神情竟为空气中增添了旖旎之色。
他额前的发丝贴于鬓角处，雾水顺着他的发尖滴下，淹没在他身下的雾气中。
“道歉？”
程欢本以为他又会像白天这样咄咄逼人，可他这慵懒的模样，倒是…勾人心神呢。
她赶忙摇头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过来，怎么能被美色所迷惑呢，她定了定神，说道：“对，我为我这几日对你的不雅行为道歉，恳求你原谅我，那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叽里咕噜地将心里话全吐出来后，舒了一口气，就等着他的回复了。
看着女子期待的眼神，赵行江依旧没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她，程欢不解，蹲下身子对视着，两人就这样静默不语，竟也不觉得尴尬。
女子的衣裙随着身体的蹲下而落在地上，被岸边涌上的水浸湿她也毫无察觉，她的皮肤在雾光下显得白皙透亮，眼里倒映着飘散的雾气，他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随后他募然笑了，“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程欢低眉思索片刻问道：“是不是你还在介意我讨好你，没用对法子？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要不然你就直接一点么…”
“你喜欢直接的？”
他语气飞快地打断她的话，嘴角顽劣一笑，没等程欢回答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水中一拉。
这一动作已经说明他的火气压制不住了，程欢简直就是一个呆头鹅，耍小聪明的手段倒是一个接着一个，但她似乎完全不知道她的小把戏在别人眼里已经没有任何遮掩了。
现在竟然又想换套路，说什么道歉，什么原谅，还不就是为了接近他，要套出地形图的下落。
他有些气恼，她只知道利用自己，却不提他到底帮了她多少次。
简直不安好心！
“啊…”
“咳咳咳…”程欢被他这股大力一扯，身体失去重心地往池子里倒，脸先入的水，呛了几口后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你干嘛！我才换的衣服！”少女气急败坏地吐出口中残留的温水，想甩开他的手却被箍得更紧，被他往身前一带，整个人扑在了他的胸前，腰上又被他拢住，动弹不得。
她的头发已经被水流浸湿，身上的衣裙也若有若无地透出里面的皮肤，与男子这般亲密的贴近，他的胸膛出奇地滚烫，似乎灼烧着她的心脏，程欢面红耳赤，却又挣扎不开。
“你不是问我喜欢什么吗？”他的吐息喷洒在耳畔，“我喜欢你，你可以给我吗？”
怀里的人儿急促喘息着，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明明身下就是温泉，可她听了这话只觉得如坠冰窟。
程欢那一刻的思绪已经被扰乱到无法自主思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么乱，是因为身前的男子调戏的话语，还是他酷似赵景渊的脸说出这样的话。
她想到了赵景渊说过的那句“我爱你”。
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还是说，都是自己的错觉。
程欢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了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戏弄人很好玩是吗？”
她的语气激动，完全掩藏不了她心里对这种随意表白的厌恶。
赵行江微红的眼眶里浮上一层失望与不甘，一闪而过。他恢复了原先的平静，戏笑道：“我不过是想同你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肆意地上下打量她，最后视线故意落在她轻微起伏的胸前，嘲笑道：“你要什么没什么，老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吗？我只是懒得拆穿你。”
程欢听后只觉得从心底涌出各种复杂的情绪，眼眶里顿时溢出了泪水，她紧紧咬着红唇，原来她的自以为是，在赵行江面前就像幼稚的小孩玩闹，他早就看破一切，就是为了现在说这样的话刺激她。
泪水划过脸颊，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不知是被泉水的热气挡住了眼睛，还是被汹涌的眼泪遮住了视线，她低头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羞耻感与罪恶感的叠加，让她觉得十分疲惫。
程欢转身就走，捂着潮湿的衣衫走上岸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又被身后的那人叫住：
“站住，这就走了？你平时不是伶牙俐齿的吗？你不是想要地形图吗？不好好求求老子，老子为什么帮你！”
他咬牙切齿，语气里竟带着难以让人理解的怒意，他的怒火在胸膛里翻滚不停，席卷了他的理智。
他原本只是想逗她，才言语无状，可她那愣怔的表情，倒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人。
她又在想别的男人。
他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对她从一开始的充满杀意，到现在不可救药地沉沦进去。
这种感觉，简直让人疯魔。
程欢泪水已经铺满了脸颊，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听到这般羞辱人的话，她才脱离温泉的暖意，现在身上的衣衫浸湿，冷得身体开始颤抖。
她没有回头，但抽泣的肩膀已经说明了她此刻的难过，赵行江似乎妥协了，但语气依旧不善，“地形图，不在我这，如果你想要的话，自己去找白均。我倒想知道，他会不会让你接近半分？”
程欢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一刻也不想停下，飞也似地跑回了屋内。
这一路吹到冷风，她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在浴盆里放满热水后，抬脚迈了进去，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原本是真心想和他道歉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出言羞辱，还说出那样的话。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没安好心想利用他，但他也不至于那般对自己吧…
粗鲁，霸道，野蛮。
她竟然还拿他和赵景渊相比，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只是长相一样，性格脾气那真是天差地别。
程欢揉了揉太阳穴，她这是魔怔了吗？怎么又想到赵景渊了…
当务之急，是另想法子拿到地形图。
既然白均那有一张，那不如…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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