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还侧耳趴在门口偷听,直到里头没有声音了,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时,门往里一推,她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抬头看着面色冷凝的赵行江。
她那双闪着泪花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般不停地颤动着,紧张地揪住裙摆,轻咬着嘴唇,那湿漉漉的眼神看得人又气又爱。
“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程欢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秘密”,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可转念一想,赵行江应该不是那种人吧,他说不定勾结官府也是被白均逼迫的呢。
下一刻,赵行江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抱了起来,男子身上清冽的香味让人心安,可程欢的小脸还是变得通红,心跳骤然加快。
他抱着她一直来到她的小院内,几步走进屋里后,又将她轻柔地放在床边,随后凝视着她那双疑惑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想问,官府的事情?”
程欢杏眸一闪,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期待着他的否认。
赵行江垂眸,他似乎并不想这种暗地里操作的脏事被她知道,也不想让她嫌恶自己。
半晌,他犹豫着点头道:“那都是真的,你所想的那些事,我们都做过。”
--你想的、你认为的坏事,我们都做过。
程欢屏息凝神,她湿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质问,随后又掩了下去,她垂下眼睫不去看他。
赵行江的叹气声传来,他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这几日别出门了,我会派人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你就和他们说。”
程欢不可思议地抬头,他这是要软禁自己吗,怕自己会扰乱他们与官府的交易?
她不禁有些委屈,冥冥之中她对赵行江的期盼竟然越来越多了。
程欢站起身来,他身形修长,她只能抬头仰望着他,表情微微皱起,不满道:“你要软禁我?”
赵行江双手覆在她的肩上,眼里满是歉意,带着商量的语气对她说道:“听话,好吗?”
程欢抬手推开他,反驳道:“可我不是听话的人,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堕落。”
赵行江的神情不再亲和,他深沉的目光疏离淡漠,说出来的话也如同命令般强硬,“你若执意要出去,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明明看到她眼眶泛红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可他还是装作狠厉的语气,说道:“在这好好待着,程欢,别逼我对你动手。”
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程欢无力地瘫坐在床边,鼻头一酸,落下一滴清泪。
她的情绪变化波动着,程欢也注意到了这点,可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眼中的泪不知是对他的失望,还是对自己无能的责怪。
程欢本计划着晚间趁外头守着的人睡着了后,再偷偷溜出去,可没想到她还没开始行动,就听到外头传来的几声闷哼倒地的声音。
她正觉得奇怪时,门被拉开后,一抹青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快步进入房中,随后将门关上。
程欢上下打量着鬼鬼祟祟的徐蔚,问道:“外面的人…”
“晕了。”
徐蔚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将搭在肩膀上的发丝甩到身后,他的笑容还是那般儒雅,“赵行江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程欢没有回答他,她戒备地往后移动,看起来并不想和他废话。
徐蔚没有介意她冰冷的态度,垂眸注视着她,说道:“我今日是来放你下山的,若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程欢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明日,朝廷派来镇压山匪的大军将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徐蔚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在陈述一件寻常的小事。
程欢眨巴眨巴眼睛,他是在开玩笑?
她甩了甩手,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哼笑一声,“就算大军真要上山,可他们怎么识的山路,贸然上山岂不危险?”
“如果有地形图呢。”徐蔚平静地说道,“那还会有何阻碍?”
程欢彻底傻眼了,脑海里的那根弦瞬间绷紧,头皮发麻到后背如针在刺,她试探问道:“他们怎么会有地形图?”
徐蔚嘴角忽地一笑,“这就要感谢你了,四当家。”
程欢瞪大眼睛,回忆到逃跑那天她丢失的地形图,该不会被徐蔚捡到了?可他为什么要帮官兵?为了正义?
还是说,他本就是官兵那边的人,蛰伏在山寨,就是为了拿到地形图,交给山下的军队,上山剿匪。
她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徐蔚拱手作礼,客气道:“家父是镇远将军徐迟,以前是我骗了你,很抱歉。”
见程欢还在发愣,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解释道:“三年前,父亲给我安排了门亲事,那姑娘的兄长死在了与土匪的战斗中,随后她便上山来了。”
听着他的讲述,那熟悉的感觉冲上脑门,程欢幽幽地插了句嘴,“你说的她,该不会叫洛雅吧?”
徐蔚微微颔首,低眉道:“不过我没见过她,她父亲是祁县的守将,而我爹是三年前才被派来驻守祁县,所以我与她没什么感情。听说之前白均强娶的那个女人和洛雅长得一模一样,我瞧着,倒也算是个美人,不过可惜了。”
“她的兄长死于土匪之手,为了不嫁给我,竟然愿意来山上与土匪周旋,不过她还是失败了,但勇气可嘉。”
徐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出这些话时,神情也没有一丝波动。
程欢开始感叹这游戏剧情设定的环环相扣。
她又问,“那你为什么在两年前上山?”
“我会医术,而山上所缺的必然是大夫,显然我赌对了。”徐蔚靠坐在椅子上,微微眯了眯眸子,继续道,“不过最让我想不到的是,荆虎一直给白均下药,所以白均的身子才会每况愈下,我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程欢听了也颇为震惊,原来白均的病是荆虎一手所致,他从两年前就计划着夺位了。
徐蔚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倒一杯润润喉咙,程欢说道:“没水,你忍着吧。”
他轻笑了声,“我倒是好奇,赵行江为什么会喜欢你。”
“不用你管。”程欢的语气生硬。
徐蔚也不恼,眉间扬起笑意,“这么说,我可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靠赵行江拿到了地形图,我现在还要继续想办法呢,也不能这么快就将地形图送下山。”
程欢愣神,“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所以那天才会跟踪我?”
徐蔚挑眉,“我是看出了敏敏的不对劲,她装病又想拖住白均,那我自然就想到了你,你冰雪聪明,肯定是想从白均屋里偷出什么。”
程欢强硬地笑了笑,说道:“冰雪聪明这个词,形容你更合适,我没你聪明。”
“哈哈哈…”徐蔚被她这句话逗笑,随后笑声戛然而止,他讥笑道,“要说聪明,程欢,你把赵行江拿捏得死死的,靠得不止是聪明吧。”
“你…”程欢剜了他一眼,双手抱胸扭头不想看见他嘲讽的脸色。
“别生气啊,开个玩笑。”
程欢又疑问道:“那你白日的时候,好像并不打算告诉我这些,为何现在又来假意帮我?”
徐蔚耸耸肩,无奈道:“怎么能是假意呢,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你不顾危险救了被绑上山的女人们,我觉得你心地善良,不该命绝于此,所以犹豫到晚上,还是决定拉你一把。”
程欢轻呵一声,“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她转念一想,祁县这么多年一直和山寨有不为人知的交易,那徐蔚他们的目的就不止是剿匪。
她冷汗直流,问道:“你们是趁着山下交易的时候,抓住县令,铲除官员中的毒瘤?”
徐蔚欣慰地点头道:“你猜对了,现在看来,那些涉事官员应该都被抓了。明日一早,官兵就会上山,将祁县最后的麻烦全部除掉。”
他透过窗户看向外头隐隐露出一丝白雾的天空,笑道:“所以你再不走的话,就要陪你的赵行江,一起死在这了。”
一听到“死亡”的字眼,程欢心里就开始慌乱,她近距离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任谁也不想再试一次。
可她没有纠结,只是转身下了逐客令,“你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你就走吧。”
徐蔚诧异地起身问道:“你不走?为什么,你真的爱上他了?他不过就是个土匪,为了他死值得吗?”
她的背影仿佛凝固了般,静默站着没有一句回答,丝丝寒风从袖口涌入,渗进骨髓。
为他而死?
这个问题程欢没有答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窗外阵阵升起的森冷雾气似乎也从窗棂边溜进了屋里,原本跳跃的烛火也随之燃尽。
徐蔚对她的反应很是意外,片刻后上前一步,沉声道:“如果你知道他杀了周银的话,还会继续追随他吗?”
程欢身体瞬间僵住,那双晶莹透亮的双眸,也被屋内的阴暗染上了一层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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