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姑娘方才得见姜无恙真容,登时惊为天人。哪成想这俊美男子丝毫未曾注意到她,从她面前疾步走过,径直奔顾语而去,言语之间更显出两人关系匪浅。她何尝遭受过如此对待,霎时醋意横生,走过去,阴阳怪气道:“这位公子原来是顾姑娘的朋友。顾姑娘,你方才怎地不给我们引见一下?倒叫朱公子难堪了。”

    顾语眼界大开,这黄姑娘真是个挑事的高手,扭头见朱公子正诧异地望着自己,有心想解释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说自己不认识姜无恙身边的人,还是说自己没有认出姜无恙?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我……”

    “我的不是。”姜无恙望着顾语,抢先道。若不是他,她又怎会被雪流冲走?她是怎么逃出生天的?路途险远,她这一路又是如何过来的?

    黄姑娘见他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更是妒火中烧。

    却听朱希笑道:“巧了,原来竟是顾姑娘的朋友。”他因家里做着南北货物的生意,于这布匹、茶叶、瓷器等,颇有研究,观姜无恙虽是一身玄衣,但行动间,银纹流转,不论是布料、剪裁还是绣工,皆是上上等,便知这人大有来头,却没想到他与顾语竟有交情,可见这顾语也不容小觑,难不成是什么名门之后?倒是他眼拙了。先探探这人的底再说,想到此,他抬手抱拳:“在下朱希,扬州人也,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姜无恙岂会花心思应酬他,满门心思就是问顾语前后经过,只望着她,说道:“我有许多话想问你。”

    朱希见他全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面露尴尬,心中薄怒。

    顾语听姜无恙如此说话,心中咯噔一跳,瞄一眼他扣在自己腕上的手,又望向他,心里慌得不行:还要问什么呀?又发现什么了?还防着我逃跑?

    她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正要说话。

    忽有商队的人朝这边跑来,口中呼喊着:“东家不好啦,不好啦,有贼人来啦!”

    顾语趁姜无恙分神的瞬息,将手一抽,迎向那人,问道:“在哪?”

    “车队那边!死伤了好多兄弟!”那人的手遥遥一指。

    顾语连忙疾奔而去。

    姜无恙追上一步,低头望着骤空的掌心,怔愣片刻。

    朱希拱手施礼道:“失陪!”转身让来人在前带路,急急离去。

    黄姑娘经过姜无恙身边,娇羞道:“公子,奴家姓黄,闺名……”眼前一闪,公子已施展轻功,追向前方的身影。

    “欸!我话还没说完呢!”眼前又是一闪,那公子的侍卫也跟着走了。

    她生气地抓紧裙摆,跺跺脚跟着跑了过去。

    顾语到时,看见数十名黑衣人分散在车队周遭,围剿商队护卫。转眼死伤数人,横躺在地。火光映照下,鲜血溅上遮挡商货的油布,雪地上片片暗红。

    兵戈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周成邦在不远处朗声道:“尔等可知这是扬州宝通行的商队?”

    “哈哈哈哈,”对方黑巾覆面,狂笑道,“劫的就是你宝通行!”说罢,劈刀斩下。

    顾语原想着邻近皇城,该是没有什么盗匪,死生门向来接的是暗杀的生意,定然也不会来劫商队,这两三日护卫之责,大约就是搬搬抬抬,这才毛遂自荐,哪成想竟真有来劫财的,一来就来这么多人,而且直接就是见血!

    忽眼前刀光一晃,她连忙闪身避开。对方却紧追不舍,似是打定主意要先将她砍死,再去砍别人。

    眼角扫到朱希赶至,望向自己,顾语一惊,怎么也得給主顾留个好印象啊!当其时徒手硬挡,反手抓着对方的手臂,往下一捋,折其手腕,去其兵刃,飞脚一踢。对方胸腹受创,扑倒在雪地上。

    顾语忍着手臂剧痛,郑重地对朱希点了点,还未听到朱希夸赞她两句,又一名黑衣人朝她攻来,逼得她左挪右闪。

    一名护卫被打得连连倒退,险些撞到朱希身上。朱希伸手贴上护卫后背,将他扶稳,随即猱身而上,拳掌相迎。

    姜无恙赶到时,正看到顾语英勇沉着对敌,全然不似月前面对马贼时的情形。然后,他就看到她颇有情意地望向朱希。他的目光无法自控地在两人之间往复,好看的眉头不禁拧起,一个疑问悄悄自心底浮现:这男的……究竟是她何人?

    驿站东角。

    暗处,一人贴墙弯腰疾行。

    骤然间,风声呼啸,一柄钢刀明晃晃钉入身旁石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扭头望向刀柄所指之处。

    有人自黑暗中露出身影。

    阴森的声音传来:“虚星,你可叫我们好找啊!噢,对了……现在是不是得改口……称你作苏、时、惟?”

    四道身影渐次出现在月光下,转眼将贴墙而走的人包围其中。

    那人直起腰,似模似样地捋了捋下颔上的长须,笑道:“倒叫几位费心了。”说罢平地跃起,踏上刀柄,借力跃至屋脊。

    为首的黑衣人喊道:“追!”

    苏时惟在屋脊上见驿站西角沸反盈天,勾唇一笑,足下轻点,往那边疾奔而去,须臾便到。

    院中打得正酣。

    他甫落地,抬掌击退与周成邦缠斗已久的黑衣人。

    周成邦惊讶道:“老关!你没事啦?”

    苏时惟“嗯”一声当作应答。

    李其背靠过来,喜道:“如此我们便添胜算了。”

    四名黑衣人转眼追至院中,二话不说,举剑攻向苏时惟。与顾语缠斗许久的黑衣人也突然转身退开,调头攻过去。

    顾语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找人对打。

    商队里原本有三十名护卫,眼下只余十数人勉强支撑。

    黄姑娘在旁边看着,想上前却又不敢。

    夷则拿不准姜无恙的态度,压低嗓音问道:“少主,我们要不要帮忙?”

    按理说,朱希是民,贼人是匪,姜无恙是官,毋庸置疑是要帮的。可姜无恙却迟疑了一瞬。

    他醒过神来,说道:“帮!”说罢冲入战局。

    夷则放出一支响箭,随后跟上。

    两人所经之处,黑衣人接连倒地。

    原本呈颓势的朱希商队,因了他们二人的加入有了转势。

    姜无恙出手快准狠,只朝对方耳后、后颈、下颚、胸肋、膝盖等要害之处击打,一出手便有一名黑衣人被打得无力再战。

    顾语暗暗乍舌,心知若要练得如此眼疾手快,未经长期的训练是难以做到的,可见这人年少成名,非运气使然。自下山来,所遇之人于武艺一道,各有千秋,而她顾语,又有什么是值得称道的呢?

    那边厢,周成邦三人面对众人围攻,左支右绌,身上接连挂彩。

    周成邦及李其不由得心惊:这帮黑衣人不似寻常强盗!

    乔装成“老关”的苏时惟,此时方知中计,若不使出看家本领,定难以脱身,但若使出,又需显露真身,届时无人相帮,又如何浑水摸鱼?

    眼见四名黑衣人围攻过来,刀剑往他身上招呼,他一咬牙,手摸向胸膛。

    忽一柄软剑截住了他身前的兵刃。

    苏时惟眼睛一瞥,软剑的主人竟是商队的东家——朱希!

    朱希手中软剑如灵蛇般,绕过兵刃击中黑衣人肩头、腰间,将黑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黑衣人们暂且后撤,当先一人问道:“辩经道长是你什么人?”

    朱希挽了个剑花,说道:“曾蒙道长指点。”

    那黑衣人冷笑道:“难怪!小子,功夫还未到家!”说罢四人打了个眼色,两人齐齐攻向朱希,另两人朝苏时惟攻去。

    那黄姑娘见朱希一出手便将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登时另眼相看,原以为只是个富贵人家的纨绔,不料身手如此不凡。这不比那个俊美公子厉害得多?她心里不知已盘算了几轮,仰慕之情流露到脸上。转念又想,糟糕,用不了多久,朱希定然就能将这群人打退,届时若他想起自己未曾出手相助,岂不会看轻自己?不行!她看看战局,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她奔至近前,自腰间抽出一对峨眉刺,靠到朱希身边,对他点头,说道:“朱公子,我来帮你!”

    话音刚落,黑衣人提气攻来,气势汹汹。

    朱希口喊:“小心!”一掌将她推开。

    黄姑娘不留神被推了个踉跄,脚踩到裙摆,眼看就要摔个大马趴,忽手肘被人一托,“谢”字还未说完,抬头看见是顾语,顿时敛了笑,讽道:“顾姑娘,你这护卫怎么当的,竟还要东家亲自出手!”说罢扭头又往朱希身边靠近。

    顾语被这句话镇住。

    姜无恙一直留心着她,见她发愣,边打边挪到她身边,问道:“伤着了?”

    顾语眼睛睁得大大,闻言扭头看向他,想了想摇摇头,捡起地上不知谁掉落的剑,喉头滚了滚,手掌心紧张得冒出汗来,口中讷讷:“我、我……我去啦。”

    姜无恙不知她何意,只见她望向前方,抿紧嘴唇,手掌紧握剑柄,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纵身跃出。

    黑衣人经过此前数次交锋,已隐约摸着朱希的路数,此次再攻来,已是胸有成竹。

    朱希使出几招,竟未能如方才那般次次得手,心中正着急,难得找了个空门,软剑勾去,突然一把峨眉刺横插过来。

    另一名黑衣人见机,拧转剑锋,削向来人。

    朱希不得不回撤剑势,转而救人,胸口反中了对方一脚,后退数步。

    持剑黑衣人不在意地拂了拂被峨眉刺勾破的衣襟。

    黄姑娘见自己一击即中,沾沾自喜,全然不知若不是她不通招式变化与对敌时机,那黑衣人早就中剑倒地了。

    她自信满满地挡在朱希身侧,两手举起峨眉刺,摆好架势,说道:“何方宵小,本姑娘这就叫你们见识一下我烟寒派的‘双桥落’!”说罢手臂舞动,划出两道虹弧,正待刺出。

    黑衣人闻言嗤笑一声,反手挥剑,迅猛如电。

    黄姑娘再不济,此时也知道自己大约要死了。

    朱希口中惊呼,长剑送出,想要拦截,却差之毫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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