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横跨抚定道,从下面走的人一定不怎么开心,尤其不羡仙是座欢场,骑在了抚定道上。
如果此处不是四殿墨连海建的,估计早就被拆了。
在北骨国,弱小是没有资格讲尊严的。弱小的女人和男人都可以拿来消遣,所以并不禁止勾栏瓦舍的存在,哪怕贩卖人口,官家也不管,有本事就反抗,没本事就忍受。
“现在这里,是我家王妃姐姐的了。”事已至此,撵也撵不走林沐了,墨千痕只得调整心态道。
“卑躬屈膝得来的地方,二殿得意个什么劲。”林沐语气突然锐利。
她本就一身锋锐肃杀之气,此刻愈加浓重了些。
白无绝“继承”不羡仙之日,正是她从谢家脱困之时,哪怕她当时不知道前面灵堂发生的事,后来也肯定听说了,毕竟白无绝受的那些屈辱,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嚼舌根子乃人之本性,尤其谢家,不刻意宣扬欺侮白无绝,都对不住同时被盗的传家宝贝。
墨千痕一听这话,语气又不好了:“本王与王妃姐姐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林少旗辱她,等于辱本王,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林沐针尖对麦芒地道:“白无绝的确很强,永福寨便可见一斑,我服。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二殿也敢当个宝?本少旗看你吃轻信于人的亏还没吃够!”
“你给本王慎言!谁教你的忘恩负义?”墨千痕越听越气,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他是知道救出林沐的其实是白无绝,奈何林沐只知救出自己的是玄影公子。
白无绝瞧瞧这俩人,不动声色地移开两步。
她非常肯定,“小过节”三个字,绝对不能够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能将常年被欺压已把脾气练“怂”的痕王气到,这么多年来,林沐当属第一人。
“忘恩负义?二殿是说永福寨之事?如果可以选,我倒希望她死在妖王手里!”林沐冷血地道。
……,白无绝惊悚地眨动几下眼睛,怪不得林沐支持她和托阳切磋呢,原来,打的竟是借托阳之手杀掉她的如意算盘么?
“不过,忘恩负义这种事本少旗做不来,她确实杀了妖王,所以本少旗也改变主意,撤了对着你和她的箭头。”林沐继续道。
白无绝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原来,墨千痕说的是真的,她被箭怼过这件事,真的发生过。
墨千痕将双手握紧,发出指节噼啪的声音。
他说的忘恩负义,当然不是指这件事,但他又不能把白无绝的身份给戳破,只得自己气自己。
“白无绝的实力,我说了,我服,但我饶她一时,却不会饶她一世。当时我身中妖毒,自知命不久矣,本打算留下一条黑榜,死后让亡旗杀她,哪知她竟剖了妖丹救人,虽说她不是施恩给我一人,但这个恩,我不想欠她,从此再没想过黑榜的事。”林沐坦荡地道。
她冷硬的语气平铺直叙,也不怕当着“玄影公子”的面说这些话,却不知,眼前的“玄影公子”就是白无绝本人。
听了这番话,白无绝简直傻了,何时,何地,因何,她竟得罪了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亡旗刺客?
多么庆幸,当初剖妖丹的举手之劳竟躲过了黑榜索命。
其实细而一想,她于这片乾臻郡土算得初临,既人生,又地不熟,结仇的屈指可数,倒只有一个缘由能引得林沐这般恨她——就是那个“小过节”。
如果冷不丁叫她听到这些,她一定觉得亡旗刺客尽是些蛮不讲理嗜杀成性的人,但此刻,她理解林沐的所作所为,且百分之一百肯定,林沐和墨千痕的小过节,绝对不小。
既是过节,不杀墨千痕,反而想置“痕王妃”于死地,这过节恐怕不但不小,还不简单呢。
确定了这一点,白无绝不由得暗自苦笑,没想到,墨千痕这小子,居然有个以刺杀为职业的红颜知己,更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成了别人的情敌,还在不知情的时候,险死还生地走了一遭。
“恩怨分明,本少旗从不含糊,二殿骂人忘恩负义,也该看看对象。”林沐特地解释了永福寨的事。
“最好如此。”论忍,墨千痕称第二,无人称第一,片刻,语气已听不出什么波动。
他不能以戳破白无绝身份为代价来打击林沐,只得道:“仍旧奉劝少旗主一句,本王与王妃鸾书婚契,天作之礼,名正言顺的夫妻,林少旗在本王面前再对王妃出言无礼,那么,一切后果,你自负。”
他这话已无气势,但威胁的意味,满满皆是。
谁会把“怂王”的威胁当回事呢?怪就怪在,林沐果然收敛,她转向白无绝,抬手道:“玄影公子,请。”
说实在的,若非看林沐是亡旗的,亡旗又是小五的,白无绝此时一定翻脸不认人了。
但转念又一想,林沐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小五在界河里亲眼见到她受了重伤,之所以用猎妖狂魔和噬灵变态来寻她,便是怕她会隐藏身份暗中疗伤才使的手段,大抵没跟手下传达过她的本名。
这种情况下,林沐一边尊敬玄影公子,一边仇视墨千痕的王妃,似乎挑不出错来。
白无绝无奈地点了点头,正要走进不羡仙,却被墨千痕抢了一步。
这小子一肚子暗火发泄不出,走路都起了燥风。
“玄影公子见谅,个人私事。”林沐对着玄影公子时,脸上除了冰冷,只有恭敬。
“理解。”白无绝硬邦邦地道。
“您与二殿交好,想必看得出来,他才是最有实力的皇子吧?”林沐突兀地道。
这一点,毋庸置疑,白无绝默认了。
而这时她才发现,林沐对墨千痕的称呼,尽管方才在争吵的时候,也是带着敬意的“二殿”。
“那您愿意辅佐他吗?您是总旗主的朋友,实力、身份均非一般,如得您相助,二殿定能如虎添翼。”林沐道。
这句话倒叫白无绝一呆。
果然,林沐和墨千痕嘴上针锋相对,心里却贴的紧。
林沐恨“痕王妃”恨得紧,但在墨千痕的远大前程上,她一点也不会意气用事,这怕是比红颜知己还要亲近的关系吧?
同时,这也让白无绝想起林沐在永福寨中,将祸水往三殿墨清淮身上引的情景来,就说她怎么古古怪怪喜怒无常,原来她是在帮墨千痕清路啊。
“我不愿意。”白无绝断口拒绝。
且不说皇权之争她不感兴趣,单就三殿墨清淮也在这争斗之中,就令她避之唯恐不及。
恩怨分明,她白无绝也是讲究的。
林沐也没有多加游说,一是不敢,再是不妥。
两人正要前后脚也走进不羡仙,之前早一步进去的墨千痕,却哇啊啊地从大门内倒飞了出来。
白无绝下意识就要接他一把。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林沐。
“哪个找死?”林沐托住墨千痕的腰,森冷目光往紧随其后涌出来的几个打手身上一瞟。
也不等对方回答,她秋风扫落叶般就卷了过去,乒乒乓乓,出手利落,把一群人打趴下了。
林沐招式极为简练,端的快狠准,刺客本质一览无余。
“谁敢撒野?”这时,又紧随着出来一人,是个白净面皮的中年汉子。
“是你?”林沐眸子一眯。
白无绝问:“你们认识?”
“熟得很,老相识。”林沐冷笑,“在谢家那几天,没少被这家伙热情招待。”
“谢家的人?”白无绝口气也冷了。
“让我来可好?”林沐伸臂挡她,请示道。
“给你三招。”白无绝竖起三根手指头。
“区区大宗位,何用三招?要不是谢家有谢遥,外加了一个高手客卿,本少旗岂会让这废物蹬鼻子上脸?”林沐狂傲道,“两招之内,保证搞定。”
“是你?”对方也认出了林沐,旋即哈哈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
“最恨打架的时候废话连篇!”林沐上去就是一耳光。
对方措手不及,确也技不如人,被打了个正着,“啪”地脸上浮出一座五指山。
而他也再不能把话讲完!
林沐不知使什么兵器,只觉得虚空之中有道冷光掠过,那人就喉管断裂,横死当场了。
亡旗刺客,专精杀戮。
“这些肯定也是谢家的人,死了不冤。”林沐睥睨方才被打趴下的那几个人,杀机熊熊燃烧起来。
“你住手!这里是王妃姐姐的地方,不许你大开杀戒!”墨千痕踉跄着站定,见状叫道。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林沐一招带走了他们小命。
墨千痕气的跳脚:“你!”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恩还十倍,仇报百倍,此乃本少旗的原则,不像某人,恩仇两抛,缩头缩尾。”林沐哼道。
“你不要含沙射影啊!”墨千痕叫道。
“没有含沙射影,某人就是你。”林沐冷言。
白无绝懒得再听他们吵,径直往不羡仙内走去。
恰逢一阵人声鼎沸的激情呐喊。
“哦嗷——”
“红风!红月!”
“呦,绑上了!”
“这就是投效白无绝的下场!”
白无绝一听,面具下的眉头便拧了起来,谢家的人在此,果然没什么好事发生。
林沐从旁道:“不羡仙管事的叫做领家,听闻此地有四位领家,红风、红月两姐妹,以及叫做曲山、曲水的两兄弟,看这样子,红领家跟错主子了。”
白无绝引颈而望,发现前方丈余高的青玉桃花台上,五花大绑着两名娇俏丰腴的女子。
墨千痕亦从旁道:“不羡仙易主,领家之间发生分歧在所难免,而谢家的人又在,谢遥好男色,应与两位曲领家亲近,这一幕,怕少不了她推波助澜。”
之前两人就有过不羡仙不太平的推断,是以这般情景,倒也不意外。
而谢遥是个什么货色,白无绝早有领教。
不羡仙春意无边,谢遥怎么可能不常来她外甥的地方玩呢?尽管不羡仙易了主,常客也不好给拒之门外啊。
尤其谢遥阶位,尊贵强大,谁又敢拒呢?
而今夜这种客大欺主的戏码,恐怕不是头一天上演了,虽说以前大概从未上演过,但白无绝成了此地主子之后的这段时间,定然少不了。
想到这里,白无绝不禁周身寒气大盛。
不是她的人,她也不愿管,但现在被欺负的,是投效新主的,既做了她的人,就决不许外人来管教。
林沐感觉到她的变化,唇角嗜血地扯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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