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咄。”
“不要扰我。”白无绝在内道。
听到动静,倒是林沐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一见墨清淮,她目光猛一沉,但却没有说什么,默默又将门关上了。
墨清淮心思剔透,不难看得出林沐对他的敌意,如若以往,按他的性子,一定会识趣地不来扰人,可今日,他知难不退,再次敲门。
“进来吧。”白无绝只得无奈道。
她正盘坐于榻上,青玄长衣散铺身周,一头惯于高束的黑发今日未曾挽起,只将动作起来碍事盖眼的一些发随意绑了一绑,披在背后。
门一打开,风也灌进来,掀起她几片衣角和几缕发。
白无绝这个姿势好似打坐养神,她闭着眼,眉间印堂显露出玄水印纹,墨黑元力凛凛生寒,如雾如霭般浮在她身周。
她脸庞宛若神工,无可挑剔,叫人赞叹,不过她面无表情,分外清冷。
幸好她闭着眼,若睁开眼来,那眸子深处浓墨般的黑暗,直令人望而生畏,忍不住退避。
“把饭放桌上吧,我一会儿吃……咦?”白无绝还以为是红月呢,就着冷风一吸,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儿。
“无绝。”墨清淮出声道。
“三殿来了?请坐,稍等我片刻。”白无绝就那么闭着眼,口气冷淡地道。
“好。”墨清淮自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白无绝闲搁膝头的手倏地弹了声响指,只见所有黑气轰然四散,眉间玄水印纹也隐而不见了。
三两息后,她方吐出一口浊气,收功睁眼。
“无绝这是在做什么?”墨清淮问。
“找门。”白无绝答道。
“门?”墨清淮不解,什么门需要放开神识去感应?
“回家的门。”白无绝过来,坐下,使得自己可以直视他,“别说我了,你怎么来了?”
“我……”墨清淮稍一语滞,“听说天字号今日挂牌,我来庆贺。”
白无绝端正坐着,目望他道:“多谢。”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黑暗深邃,透着无情冰冷,墨清淮今日竟不敢与之相接,微微别开脸道:“我……我听红月说,你……好像心情不好?”
“没什么,世事无常,人心难测,略有感触罢了。”白无绝轻描淡写道。
墨清淮略显局促地一笑:“无绝这般旷达洒脱之人,也会多愁善感吗?”
“事不关己,谁人都可旷达洒脱,事关己身,神仙亦会多愁善感,三殿,你说是不是?”白无绝始终凝望着他,这句话更是意有所指。
“无绝……言之有理。”墨清淮忽地起身,“无绝稍坐,我去沏茶。”
“三殿,你是客人,哪有叫客人沏茶的道理?”白无绝扬高声调,“林沐,麻烦你了,拿酒来。”
“酒?”墨清淮一怔,他没听错吧?
“平常我是滴酒不沾的,但与重要之人表示重要态度,非酒不可。”白无绝道。
重要之人,重要态度……墨清淮有种胸口被打了一拳的感觉,这所谓的重要态度,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无绝望望透过窗棂散碎一地的阳光,状似闲聊道:“天字一二三四间,我每月只对外开一次,一次仅一天,其余时间,我想留给自己人用……天字一号间,我原打算仍为三殿敞门。”
墨清淮身躯一颤,听到这样的话,他该满心欢喜的,但此时此刻,他有些害怕,“原打算”,现在变了么?
“回头又一想,三殿如今有……登峰殿?对吧?”
“对,父皇要将皇都天字号扩建,更名为登峰殿。”
“三殿有登峰殿,怕不会在乎我这天字一号间了。”白无绝接上道,“我那打算,着实可笑。”
墨清淮并不觉好笑。
“三殿何时回程?”白无绝话锋一转。
“不急,胡大督领回了,再加上痕王兄,父皇有事使唤他俩便是。”墨清淮答。
白无绝点了点头,当胡全顺认识到彻底失去抓捕她的把握后,焉能不走?等她请喝茶吗?
借着这岔开的话题,墨清淮想要多说会儿话:“这趟任务,是胡大督领为数不多的离开父皇左右,还迫使他从暗处走到了明处,却不料,牺牲这么大,不仅任务没完成,恐也隐藏不回去了。”
“岂不很好?何家报仇,目标明确。”白无绝一针见血。
墨清淮表情一僵。
“隐藏不回去,还是小事,活不回皇都城,便是大事了。”白无绝手肘轻轻搭在桌面上,语气也是冷冷冰冰,与常无异。
墨清淮:“……”
白无绝道:“万一他活不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奉命拿我,被我杀了呢,最起码北皇会这么以为。”
“无绝放心,胡大督领王位之尊,谁能叫他活不回去?他出不了事的。”墨清淮干涩地道。
“王位若出事,岂不人人更加怀疑我了?能杀王位者寥寥无几,偏偏我是其一。”白无绝道。
她前后杀过托阳妖王和断山妖王,那会儿可是万众瞩目人尽皆知啊。
墨清淮:“……”
白无绝见他面色发苦,欲言又止,终究不忍,目光从他身上移了开去,问:“胡全顺曾说,三殿要叫他‘奉令偿命’,不知真假?”
“……”早几日,墨清淮一定会立刻回答“真的”,但今日,他却有些不敢答了。
两人各自沉默良久。
林沐送了酒来,目不斜视地又退下了。
再过了好长一会儿,白无绝拎起酒壶,边斟满两杯酒,边道:“三殿跟我无话可说了吗?”
酒水流动的声响中,使得她声音极为细弱。
墨清淮好像没有听到,直挺挺地立着。
“坐吧,三殿,我敬你一杯。”白无绝道。
墨清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一低头,满满一杯酒已在眼前。
“自出家门之后,这是我第二次饮酒,第一次,是跟穆锦阁主。”白无绝捏起自己那杯,酒气入鼻,熏得难受,她不禁露出抗拒表情。
墨清淮正要去端酒的手狠狠一颤,如被毒蛇咬了似的,倏地缩了回来。
别人饮酒,是为结交,她白无绝饮酒,乃为绝交不成?
“无绝……”
“我在听。”
“本殿忽感不适,先走……”
“罢了,既然你不好启齿,不如由我开门见山。”白无绝手指无声地敲打着酒杯,似乎自己内心也波动的厉害,嘴上却毫不退缩地道,“敢问三殿,穆锦所为,是否受了三殿命令?”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墨清淮一动不动宛若僵蚕一般。
“你可以不答,我可以去猜,但我这个人,猜中什么便先入为主什么,且极难改变初始想法,若将你猜得不好,你别介意。”白无绝道。
“不必猜了,本殿告诉你,穆锦所为每一步,都是本殿的命令。”墨清淮沉下语调道。
早有心理准备之事,白无绝仍想顽抗:“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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