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征唇角弧度完美,眸光从剑上移到墨清淮脸上,道:“你放心,本帝只享受杀进杀出的快感,最后武极宫仍是你的,这点契约精神,本帝还是会守的。”
“帝君今夜不是来谈合作的,只可惜本殿不是你的对手,请回吧,恕不远送。”墨清淮白衣如雪,持剑而立,气若山岳,蟠天际地。
“请神容易送神难,北骨皇子,没听过这句话么?”祸征不仅不走,还往前上了几步。
“你想做什么?”
“约见本帝谈合作的是你们,谈不拢送客的也是你们,真当本帝非同你们合作不可吗?瞧瞧人类武道堕落成什么样子了?荡北公之后,再无良才,一群酒囊饭袋尔!本帝可以想见,如入无人之境驰骋北骨的日子,乏味的紧呢。”
“再进一步,莫怪本殿不客气!”
“有胆识!只不过事到如今,要不要合作,怎么合作,主动权全在本帝这里,你不识好歹的话,就去死吧。”祸征缓步上前,对着墨清淮,拍出一掌。
他掌中之力灰暗如鸦,几成实质,帝位无疑。
墨清淮只觉手中竹剑无比沉重,差点就提不起来,勉强横起,也只有格挡的份儿。
可这又挡得了多少呢?
区区将位,直面帝位,死一百次都是轻的。
但他依然不退,咬紧牙关,做好了当场赴死的准备。
然而,这个时候,一道劲气从他身后破空而来,割裂了他肋间衣衫,直对祸征掌力。
“砰!”
平地生旱雷,气浪过处,摧枯拉朽。
附近密集的树干全部齐腰折断,地上的枯叶和烂泥被卷起来老高,以至于迷的人眼都要睁不开了。
祸征连退两步,不可思议地抖着出掌的那只手。
墨清淮死里逃生,也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好一个北骨皇子,居然藏有此等助力!”祸征挥袖扫落眼前障碍,颇有些忌惮地盯着墨清淮。
“人类武者高手如云,帝君远来,最好本分,否则莫怪我们欺负你。”墨清淮定定心神,悠然收剑。
“很好,很好……”祸征往墨清淮身后瞄了两眼,“既如此,我们就好好聊聊合作的事吧。”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条件,该是任由本殿开了吧?”墨清淮笑道。
“你……”
“本殿没资格吗?”
“……不要得寸进尺。”
“本殿并非贪得无厌之辈。”
听得这似曾耳熟之言,祸征直气的火冒三丈。
墨清淮垂下眸子,内心忍着回身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出手相助的冲动,毕竟面对这么一位妖帝,他不敢分神。
实打实吃了祸征一掌,白无绝险些被震昏过去,身体撞断了五六棵大树才掉落下来。
而她手上之前杯子碎片割破的旧伤全部复裂,缠的白棉布条尽数碎掉,尤其受伤比较严重的右手,像是从血里浸泡过一般,已看不到一片好肉。
心口也闷痛的厉害,她急忙就地调息,逼出一口淤血,方能起身。
听得林中平静下来,没有再起争端,她知道墨清淮已控住局面,而自己身受重伤,不宜在此久留,缩起伤手,急忙退了出去。
一直忍到天字号,又吐了一口血。
这可把何田田三人吓坏了。
“绝爷,发生什么了?你的手!全是血!”何田田扶住她,登时发急。
“我去给你报仇。”林沐扭头。
“哎我也去,我也去。”当巽不喜欢打架,非打不可的时候,他也不惧。
白无绝道:“回来。”
“究竟什么人,居然伤得了你?”何田田心疼万分。
“不是人。”白无绝按着心口,不得不承认,同样阶位,确实妖族更胜一筹。
当巽想起那声低啸,再以他对白无绝实力的了解,不禁脸色大变:“难道……是妖帝?祸征?”接着,他一把拽住林沐,“二小姐都这样了,你还去送人头?”
“真是妖帝吗?”林沐问。
白无绝点点头。
林沐猛地看向何田田,眼神颇为深邃。
三殿的护卫拦路,西边之事定与三殿有关,却又妖帝现身……这其中猫腻,估计傻子也能猜得到几分,而何田田与墨清淮亲情深厚,她……
“不可迁怒无辜。”白无绝懂得她的意思。
“打断骨头连着筋,无辜?未必。”林沐冷哼。
“我信她。”白无绝道。
“轻信他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林沐话有玄机。
白无绝一时无言以对,但眸光却很坚定。
林沐没办法,只得自个生闷气。
何田田看看两人,眨着漆黑大眼问:“你们在打哑谜吗?谁无辜?谁骨头断了?信谁?什么代价?”
“哼。”林沐没有好气地别过脸去。
白无绝道:“田田,你去照顾何将军吧,我这里没事,有林沐给我护法,我要调息疗伤。”
“爹爹睡下了,我也给你护法。”何田田道。
“小元位,就不必添乱了吧?”林沐不客气地道。
无论何时,白无绝对何田田的耐性都是念着救命之恩的,好言哄道:“听话,你今日才到平狱城,好好歇息,以备猎宫之行。”
一说去猎宫见左少邦,何田田便不倔了,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白无绝房间。
“要不要我盯着点……”当巽指指门外。
白无绝道:“不用。”
“那要不要喊孙曜来?”当巽又问。
“自然要,二小姐的伤得包扎一下。”林沐道。
“我现在只想静静。”白无绝道。
当巽:“可是……”
“别可是了,去叫孙曜门口候着,随时待命。”林沐示意当巽出去通知孙曜,她则立在门外一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夜里的空气已经没有了刺骨之感,但天字号内,因着十丈寒天阵的关系,仍旧有时霜花不断。
白无绝说要调息疗伤,可心不平气不静,怎安然入定?
嘴里血腥味太重,她想漱漱口,靠窗桌案上有个水壶,本是招招手就能勾过来,她却心神不属地晃晃悠悠走过去拿。
墨清淮……墨清淮……
不管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白无绝都无法将他往人神共愤的位置上推,可今夜撞见他与祸征会面,口口声声什么合作之类,着实令她难受非常。
历代皇子夺储,尸山血海不稀罕,机关算尽不择手段,亦非鲜见,白无绝先前无法理解墨清淮所为,却也能勉强给他找个无毒不丈夫的借口,然此刻,哪里还敢自欺欺人。
那一掌,唬住了祸征,划破了墨清淮衣衫,如果可以,她倒希望那一掌也落在墨清淮身上,狠狠打醒他。
可终归她又救了他。
白无绝有些站不太稳,杯子里刚倒出来的水洒出去大半,她忙把剩下的灌进嘴里,霎时,血腥味从上膛直钻鼻端。
混了血的水在口腔待了片刻,她想找个痰盂吐了,手上猛地生疼,喉间一松,血水咕咚滑进肚里。
水很冰凉,一入腹就扩散,使得她四肢百骸都被冷水灌注了一般,手指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抖出黑袍,披在身上。
这时她才看向陡然生疼的手掌,原来,杯子不知怎么又被她捏碎了,碎片扎进肉里。
一如那日。
她怔愣许久,抖动手指,卸去力道,碎片从割开的皮肉里慢慢抽出来,她一甩手,碎片砸中对面墙壁,又碎成无数。
一蓬鲜血也洒了出去,溅在墙上,犹如谢败之花,星星点点,片片朵朵。
林沐听到屋内动静,想要推门而入,却终究没有付诸行动,手指只在门上停留了一下,就作罢了。
黑袍滑落,白无绝跌坐地上。
她手上满是血,身上亦血腥味浓,被这味道熏的眉头直皱,她低头看见,再深暗颜色的衣裳,若沾了血,哪怕不仔细,也看得出不同。
前身几片血渍,浆成一团,反着诡异的光点,明晃晃提醒着她,这次,伤的不轻。
伤在内,痛彻心扉。
唇角不出意料地湿黏起来,她只是淡淡噙着苦笑。
“姐姐!”
突然轻唤,犹如甘霖。
一回头,门口站着一道颀长身形。
眸子还没来得及移向渴望见到的那张脸,眩晕袭来,重伤忧思,身体本能地闭锁了一些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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