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六天的精神□□双重折磨,整整六天的神经高度紧绷,就像一个越拉越紧的皮绳。
他根本没法睡着。
焦虑,焦虑,还是焦虑。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高莱周一国旗下的检讨。
然后,他的身世被揭穿。
周围是异样的目光。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被妈妈抛弃的孩子。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父亲是个罪犯。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让人去教训自己的妹妹。
虽然他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虽然他懂清者自清,善者独善。
可是,高莱那么会巧言善变,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明是非,辩善恶的。
人是一种很容易被挑拨的生物。
真的就没有办法阻止高莱吗?
李嘉荣拼命的在笔记本上疯狂的划线,仿佛每一道笔尖划破的线条就是划在高莱脖子上的一刀。
一刀又一刀。
鲜血淋漓。
他恨不得高莱明天就出一场车祸,永远的闭上那张臭嘴。
周一,所有的班级来到操场,升国旗,唱国歌。
然后是领导讲话。
高莱隔着人群看向高四十五班的李嘉荣。
短短六天时间,他瘦了。
枯槁的样子,凹陷的双颊,简直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
梁思言脖子上戴着全家福。
她看过,梁妈妈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状态。
听说李嘉荣的父亲做了五年牢,早早的就出来了。
只不过在牢里也不安分,和人打架,被打断了一条腿。
加害者做了恶,很快就走了出来。
而受害者却一直走不出来,还被要求尽一个被强迫的母职责任。
其实梁思言和梁爸爸都没告诉梁妈妈一件事。
这些年,李嘉荣和李嘉荣的父亲曾经为了抚养费起诉过。
这些年,为了不刺激梁妈妈,李嘉荣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梁爸爸和梁妈妈的父母在暗中打钱。
花钱买个清净。
高莱走到后台,手里拿着笔记本,里面是写好的检讨书,事先已经交给了教导主任过目。
“姐姐。”
高莱正想着,梁思言怯怯的走了过来,“姐姐,对不起,是我害你被处罚。”
高莱微微一笑,“是我脾气暴躁,性格冲动,忍让不得,这一天,迟早的。”
梁思言杏眸泛出泪光,一把抱住高莱,高莱放下笔记本,拿起一旁的纸巾,替她擦掉眼泪,“至少今天的事说明,他也很害怕曝光,所以你不用怕他。”
“嗯。”梁思言点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有人叫高莱。
高莱连忙拿上笔记本走上去,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李嘉荣身上,“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高莱,这次上次是为上次在食堂与高四年级的同学打架做检讨。”
高莱一字一句说的很缓慢。
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李嘉荣无限紧绷的神经上弹了那么一下。
他紧张的手上全是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仇恨的看着高莱,甚至有种现在就上台将高莱撕成碎片的冲动。
高莱冲着他一笑,打开笔记本,神情骤然一变。
没了!
怎么可能?
她赫然抬头,看向梁思言。
准备前,她还检查过笔记本内的检讨书,确认过内容。
而现在笔记本内夹着的检讨书不翼而飞。
上台前,她只和梁思言接触过。
梁思言胆怯的站着,头深深的低着,根本不敢去看台上慌乱的高莱,更不敢去想没有了检讨书,众目睽睽之下高莱要怎么办。
她只能在心里不断的说,姐姐对不起。
我真的不想再搬家了。
也不想妈妈再受到一点点刺激。
妈妈真的经不起了。
台上的高莱一言不发,李嘉荣的脑神经反而绷的更紧。
沉默。
沉默的力量总是会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这种人类自身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的压迫感最容易让一个人崩溃。
高莱无奈的垂了眸。
为什么梁思言会觉得,没有了检讨书,她就没办法做什么了?
且不说检讨书是她一字一句深思熟虑写下来的,她当然会记得。
就说,嘴长在她身上,她说什么还要照本宣科吗?
高莱说道:“同学们,老师们,对于在食堂与高四年级的同学这件事情,在放假的几天,我做了深刻反省。我母亲在一个月前去世了,死前她很平和的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要因为对某些人的失望,就对某个群体失望,对人性失望。”
高莱记忆又回到了妈妈咽气的那天。
是啊,她也不想的啊,可是身为女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妈妈最生命最痛苦的疾病时刻要面对一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的男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为了别的女人,别人的孩子打自己的亲生女儿,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怎么可能不恨?
怎么可能不怨?
李嘉荣强烈如淬毒刀刃的目光越过人海杀了过来。
果然,高莱开始切入话题了,切入到妈妈这个话题,切入到他难以启齿被抛弃的一生。
高莱静静的看着李嘉荣,这场检讨与其说是检讨,不如说是她和李嘉荣之间的心理战。
一开始,她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现在,她真的想做一场自我检讨。
高莱说道:“我妈妈曾给了我这世界上最纯粹最完整的爱。小时候,妈妈问我,宝贝你爱妈妈吗,我说爱,很爱,非常爱,然后我问妈妈,妈妈爱我吗,妈妈说,从宝贝出生开始就已经开始爱宝贝了。”
“那时候我生气,我都没有出生,妈妈怎么会已经开始爱我了。妈妈说,每一个母亲,每一个自愿成为母亲的人……”
自愿两个字,高莱咬字间特意加重了读音。
果然来了。
李嘉荣捏紧了手,冷汗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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