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娆边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到一旁的桌上,一边随口答道:“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陆公子,与他践行,喝了两杯。”
“巧遇?”
言韫起身,秋风拂过窗柩,他扭头又咳了两声。
“不是巧遇。”
素娆见他衣着单薄,回头环顾一周,便瞧见里间的木屏风上搭着一件月白披风,忙将它取来,“你身子低些。”
她招了招手。
言韫顺从的微微弯腰,任由她将披风替他穿好,系上带子,“我不冷。”
“你风寒未愈,还是注意些好。”
素娆将最后一盘菜摆出,食盒放在一旁,“过来吃饭吧,吃完后竹宴的汤药差不多就熬好了。”
“嗯。”
言韫本想询问关于她和陆珩的事,但看着女子恬淡的神情,听着她语气淡淡的嘱咐这些琐碎小事,突然便不想问了。
他从容落座,朝门边看了眼,“他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小孩?”
素娆顺着他视线回头瞥了眼,摇头一笑:“你不提我险些把他忘了。”
她转身出了屋子,很快又折返回来,领着小孩把他安顿在旁边的小凳上。
他模样生的漂亮,唇红齿白,还带着几分女孩子的纤弱秀气,此刻安静的坐在那儿,好像一副画儿。
“小孩,我已经让人去给你拿吃的了,稍等会就来。”
素娆揉了揉他的脑袋,他约莫十岁出头的样子,发丝乌黑又柔软,什么话都不说,就盯着她猛瞧。
也不知道在瞧什么。
安顿好小孩后,素娆走回桌旁坐下,对言韫笑道:“他是在密室里被人发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黏我……”
言韫点点头,收回视线。
两人一道开始用饭。
见她筷子扫动,风卷残云般,言韫奇道:“你很饿?”
“饿啊,今天从早忙到晚,还没吃东西呢。”
素娆边吃边答。
“你们空腹喝酒?陆兰幽竟也没准备些吃食。”
“备了,我没吃。”
言韫一愣,“为什么?”
“不是说过要一起用饭吗?”
素娆头也不抬的说,手底下动作依旧不慢,言韫看着她这副不甚雅观的吃相,微抿的唇不自觉的弯了下。
“嗯,你记得就好。”
他声音极淡的说了句,慢条斯理的吃着,随口问道:“府衙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确认了梅枚的尸骨,也找到了人证。”
听言韫似乎饶有兴致,素娆便与他说起了今日去大牢和廊兴赌坊所见,尤其是梅晗和芙蓉两人对峙的场景,她唇角含笑,说的是抑扬顿挫,眉飞色舞。
言韫静静听着,冷淡的眼底浮现点点笑意。
一整日的沉郁心情在她的话音下逐渐散去,顿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当听到竹宴出头说的那些话,世子爷垂眸笑了下,“看来他差事办的不错。”
话音刚落,房门外传来道一本正经的话音:“公子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日后定当尽心竭力,做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进来。”
言韫面不改色的唤道,素娆此时已经吃的半饱,单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的看着走路带风的第一高手来到他们面前,把汤药小心的放下,抱着托盘站在旁边。
“公子,这是属下殚精竭虑熬的药,你快趁热喝。”
他满脸堆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那殷切的模样,好似恨不能端起碗来,一勺一勺的喂。
言韫对他副表情太熟悉了,每当他有所求的时候,都会格外谄媚。
“有话就说。”
“那属下就直说了?”
竹宴小心的打量着言韫的神色,确定他心情颇好后,笑嘻嘻道:“公子你看,属下现在一个人做着两个人的活儿,这工钱是不是也得涨涨啊……”
言韫将汤药拨到旁边,抬眸看他,竹宴对上那冷淡又平静的眼,心里有些发虚,语气不自觉的低下来:“实在不行的话,不涨也没关系,属下还是会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忠心耿耿,全心全意的办差,绝对不会有一点怨言和委屈……”
他嘴上这么说,眼角的余光却不停的往言韫那边扫。
但见自家公子面无波澜,以为此事无望,正准备待会找个地方好好伤心一番时,一道声音响起。
“回京找镜臣,双倍。”
惊喜来的太快,竹宴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你说多少?”
“没听清便算了。”
言韫不冷不热道。
“不不不,听清了,和银子有关的事儿哪能听不清呢……”竹宴乐得呲牙直笑,抱拳朝着言韫端正一礼,“谢公子赏。”
末了,他又对素娆一礼,“谢姑娘秉公直言。”
“我实话实说而已,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素娆笑道。
竹宴赧然一笑,“还是公子体恤下属,宅心仁厚。”
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拍马屁,不愧是世子爷座下第一狗腿,素娆摇头失笑,见言韫搁筷,忙道:“公子,快把药喝了吧。”
言韫视线落在那碗汤药上,眉头紧蹙。
“太苦。”
竹宴闻言脱口而出,“那属下这就去准备些蜜饯果子来……”
话还没说完,一道凉凉的视线扫来,竹宴话音戛然而止,猛地闭紧嘴巴,这不是乐极生悲嘛!
两位主子的事儿他嘴长什么!
现在收回那句话还来不来得及?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竹宴嘴巴已经动了:“我刚才想起来芙蓉那边好像还有些事儿没处理好,属下这就去了。”
他脚底抹油准备开溜,闪到门边时,扭头对素娆真诚说道:“姑娘,这汤药是挺苦的,闻着都让人难受……”
“还不走?”
言韫冷道。
竹宴浑身一颤,立马掉头朝外走,边走还边嘟囔道:“这大夫问题很大啊,药里是被掺了黄连嘛,苦的让人心疼……”
后面还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言韫眸光冷淡,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上去似与往日并无不同,但素娆还是看出他心情欠佳,不由失笑。
生病的世子爷脾气好似不太稳定啊。
她起身朝外走,言韫道:“你做什么去?”
吸取之前的教训,素娆有问必答,回眸浅笑道:“去取蜜饯啊,不会太久,等我回来。”
“嗯。”
世子爷这碗药喝的艰难,大宅外院的诸位官员,此刻,过得更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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