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响,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该说的在路上时都已经说过了。
时间流逝很快,栖迟他们把一切准备妥当,侯在了外面,素娆将送言韫他们出府后,正瞧见崔翊回来,一脸畅快,好不高兴。
“呦,这是谁要出门?”
他看着金絮手上提着的行囊,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元珠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京。”
金絮白了他一眼,“你跟着去了大牢?”
“当然,我说过要让他付出些代价的,本来想让那个姓冯的自己把肉吃下去,想了想实在恶心,就给他喂了两颗药。”
崔翊拢袖站在阶下,笑得开怀:“在他处决之前,保管他吃什么吐什么,肠子都给呕出来。”
“我以为你会给他吃什么穿肠毒药呢。”
“毒药金贵着呢,本公子哪里舍得浪费在他身上。”
崔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行了,想问的你也问完了,赶紧走,本公子还等着补个回笼觉呢。”
他话一说完。
其他人面色顿时古怪,金絮心中郁气消散,感情这位爷还不知道要出城的事儿呢,他忍不住嗤笑道:“你就不问问阿韫,这些马匹是给谁准备的吗?”
“给谁都无所谓,反正打扰不到我。”
睡觉嘛,肯定是周围的人越少越好。
崔翊至此还没反应过来,不怪他反射弧长,实在是世子爷雷厉风行,行事太果断。
以至于他这个要‘上路’的人还被蒙在鼓里。
闻言,众人看他的眼神中霎时多了一丝怜悯和幸灾乐祸。
“兄长,你要不还是问下?”
素娆忍着笑轻咳了声,提醒道。
崔翊听话音不对,脸上懒散的笑容敛了下,抬眼扫了圈四周,不仔细看还没发现,栖迟他们手里也提着包裹……
“你们……都要走?”
“不是我们。”
素娆微微后退一步,抬起葱白的手指,含笑点了下世子爷的方向,然后指向他,“是你们。”
“……我要走?我怎么不知道。”
崔翊脸上冒出两道黑线,俊朗的眉峰挑了下,幽怨的看向世子爷,正要控诉,便听言韫淡道:“现在知道了,上马吧。”
“不,我不去!”
崔翊戒备的后退两步,“阿娆不是要留下嘛,那我也留下,外面这风雪交加的,我一贯身娇体弱,受不住的。”
“我留下还能替你照顾她。”
一听有人要和自己抢饭碗,甘心在旁充当隐形人的竹宴立马冒了出来,嬉笑道:“姑娘这边自有属下等照看,就不劳崔公子了,您还是赶紧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没有其他选择吗?”
崔翊强笑着看向世子爷,言韫敛眸思忖片刻,“有。”
“那我选第二个。”
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言韫也不勉强,“好,那你就和阿絮一起回京。”
一语出,崔翊脸上笑意顿时僵滞,看了眼对他笑得花枝招展的金大公子,默默的走到旁边,翻身上马。
“此去艰险,阿韫你身边怎么能少了本公子这个神医呢?咱们这就出发吧。”
他心中腹诽。
回京?
回京后‘挡箭牌’不在,他非得被那几个老头子生吞活扒了,一想到那种悲惨的日子,他还不如在外面吹冷风!
好歹自由。
“很好。”
言韫对他的决定很满意,金絮撇撇嘴,冷嘲道:“还好意思说我,有本事你和他唱反调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
崔翊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没办法,谁叫这位表弟是他们崔言两家的心头肉,一句话可抵别人千百句,日后想过好日子,还得指着这位小祖宗啊。
短暂的插曲,各自归位。
包括银雪卫在内的众人纷纷上马,言韫暗青色绣银莲纹的广袖在冬日的飞雪中,度上了一层清寒。
他立于马背,秋水般的瞳仁锁定着她。
幽邃又深沉。
旁边崔翊看他握着缰绳的指节微微发白,背却挺得愈发笔直,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最后只撂下了一句,“有事让竹宴传信。”
“好。”
素娆含笑应道,“你们保重。”
既没有什么依依惜别,也没有什么难舍难分,两人冷淡平静的好似只是出门转一圈,很快便会回来。
这让早就准备好看好戏的众人顿觉索然无味。
“走吧。”
言韫再不多说,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城外而去,寒风将他的袖袍鼓动飞卷,浸着雪的寒,无端的更添凌厉。
“姑娘保重。”
顾城他们纷纷抱拳,打马跟了上去。
崔翊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哎,本公子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希望这次能很快摆平,咱们还能赶着回京过年。”
“走了!”
他一走金絮立马跟上,“阿娆,我先回京给你收拾宅子去,你有什么事千万别硬撑,一定要传信给我们,别觉得会给谁添麻烦,你的事从来不是麻烦……”
“记住了!”
金絮一定要等她点头答应才肯走。
素娆笑道:“好,我记住了,快去吧。”
“嗯。”
金絮满意的收回视线,对竹宴道:“我们都不在身边,你……”
“知道了知道了,属下一定会好好守着姑娘,绝不叫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这个任何人,涵盖的范围就太广了。
金絮听出了弦外之音,默默为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世子爷座下第一狗腿,好狗……不,好腿!
眼看着众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金絮再不耽搁,打马追了上去。
热闹的大街上转瞬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素娆和竹宴对视了眼,忽的想起一人,“对了,小南呢?”
“估摸还在睡觉吧,公子说他比较听你的话,留在城中最好。”
这一去毕竟要上战场。
带个小鬼在身边,诸多不便。
两人回了院子,往日热闹的宅子里一瞬间走了大半儿的人,冷清的像是个空壳。
素娆回房补觉。
竹宴乖觉的去重新布置人手,加强宅外的戒备。
言韫他们到了城外分道扬镳,送走金絮后,转而朝着靠近商夷的另一座城池赶去。
崔翊故意凑到他身边,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阿韫,既然不放心,为何把她留在城中?她的身手足以自保,并不会影响到谁。”
言韫冷淡的眸光凝了一瞬,就在崔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道:“把她留下不是怕会影响谁,而是她有自己的骄傲和战场,我不能因为私心便左右强求于她。”
她该是明艳炽热,且自由的。
崔翊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他这位表弟嘴里听到这种话,不曾缱绻温柔,也没有柔情蜜意。
他想给她的,不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更不是宠爱恩眷。
而是比这些更加贵重且难得的东西。
崔翊轻叹:“世路千重,你偏选最难的一条走,真不知是该怒你太愚还是夸你太痴!”
“世人慕权,兄长又为何一昧抗拒入仕,宁愿远遁江湖?”
他话音落,崔翊怔了下,旋即笑开,“你说的对,这种事哪有什么对错,无非本心而已。”
他心向江湖夜雨。
不爱权势滔天。
“我这人懒散惯了,过不来拘束日子,偏我这个身份大麻烦,哎,等回去后,阿韫你一定要好好帮我开解下他们,不说多了,再让我逍遥两年……”
他还沉湎在想象中。
身边的人已经越过他走远,崔翊回过神,忙打马追上去,喋喋不休:“阿韫,好阿韫,你看在兄长我任劳任怨的份上,就大发慈悲帮我这一回吧……”
“祖宗!”
“……”
风雪渐急,人声隐没。
与此同时,商夷城内悄无声息的多出了一些人……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