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被人叫起,再度启程。
夹蜂道的路又窄又陡,众人行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四周温度渐低,他们穿得的厚衣裳已经难以抵御严寒。
手脚冷的发僵。
僵的发痒。
而前路,除了崎岖蜿蜒的小道和茫茫白雪外,再看不到其他,他们赶在夜色来临之前找到了个歇脚的地方。
一个低矮的小洞。
二十几个人只能蜷缩在里面,手脚施展不开,一个挨着一个,外面寒风呼啸,宛如刮骨。
众人冻得牙齿打颤,浑身肌肉紧绷,心脏好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这里四面来风,生不起火堆。
只能硬生生扛着。
“早点睡吧。”
简单咬了几口饼子再吃不下去,这样的温度下,咽下去的每一口干粮都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割嗓子,疼的难受。
影刺和萧散他们勉强还能忍。
素娆经历过比这更严苛惨烈的环境,默默的靠墙闭眼,酝酿睡意。
她将小南挡在最里侧。
小南看她发青的唇色,忙将盖在身上的大氅掀开一角盖住她,然后安心的闭眼。
比起他们,太子金尊玉贵,过往二十多年从未经历过这般环境,寒风如刀,让他辗转难眠。
木芙蓉更是难受。
夜里有人磨牙打呼噜,还有说梦话的,汗臭味夹杂着各种细碎的声响切割着她的神经,让她始终难以入眠。
直到天光洒满地,众人陆续起身,她还没睡着。
只能迷迷瞪瞪的跟着站起。
“快快快,帮我扶下,我脖子扭了。”
“你自己扶,我腿麻,站不起来。”
“这鬼天气真是要死啊。”
……
他们清醒后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互相嘲笑打趣,然后看着对方的狼狈哈哈大笑。
进入夹蜂道的第一.夜。
过的异常平静。
谁都没抱怨什么,但如果仔细看,还是不难发现那些笑容背后深藏的担忧和沉重。
“夹蜂道后,我们只要一路朝东,不偏离路线,就能顺利离开,抵达陶定郡西南边上的渠县。”
一路朝东。
这是他们的计划。
进入夹蜂道的第三天,干粮剩下不到一半儿,水囊空了四成,而周围的路越来越宽阔,视野越来越广,崇山峻岭变成了远近连绵的山丘,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得省着点吃了,不然还没走出去,就得先饿死在这儿。”
竹晏苦着脸说道。
素娆站在山崖边朝远处眺望须臾,转身道:“把准备好的绳子拿出来。”
立即有人去办。
太子一瘸一拐的走来,声音虽然依旧温和,却多了些沙哑之意,“要绳子做什么?”
“把所有人绑在一起。”
素娆唇.瓣干裂,隐隐渗着血丝,她浑不在意的抬指抹去,望着前路眼神坚毅:“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积雪太厚,还有风袭,容易踩空滑坠到冰缝中,这样会安全许多。”
太子微微点头。
她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最初看到准备的那些东西时,杂乱的一堆,还以为是累赘。
没成想还有这种作用。
“阿娆来过这儿吗?
他问。
素娆摇摇头,“没有,不过是在一本山川游记上看过相应的记载,依葫芦画瓢,求个心安。”
她随口找了个理由,反正也没人会去证实真假。
熟料却引起了太子的兴趣,“你看的哪本游记?”
“时间太久,书名我也记不得了。”
素娆轻扯了下嘴角,想笑,然而刚一动,一股腥甜就在唇齿间弥漫开,她连忙规矩的压下那弧度。
“怎么?兄长感兴趣?”
“是啊。”
太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日光洒在雪山上,泛着粼粼的金光,谁也想象不到,这样静谧美好的景色下,潜藏着足以夺人性命的寒冷和风雪。
他嗟叹一声,语气怅惘:“从前远在帝都,金殿琼楼,富贵繁华,所知道的民生疾苦最多不过收成不好,求医无药,那一章奏折洋洋洒洒数百字,与之有关的一笔带过,余下都是赞颂盛世太平,朝廷功绩的谄媚之言。”
“直到我出来走了这一遭。”
“方才知晓这些困厄痛苦,远非那一纸可以承载,黎民犹在水火,而我等位高权重之人,犹耽享乐,活在一场繁荣的假象里……”
他感慨良多,回头一看素娆正望着他,欲言又止,不禁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
“我这一生怕是都没机会走出皇城,踏遍山河了。”
“所以才想找本游记看看。”
他总要知道这片江山是何种模样,才能更好的去守护它。
素娆看得出太子心性豁达,遂不多劝,“这还不容易,等离开此地后,我为兄长挑几本有意思的。”
“一言为定。”
绳索拿来后,素娆将众人聚在一起,仔细教他们如何打结,她选的是最为牢固的双渔人结。
打结的手法简单,他们很快就学会了。
众人像糖葫芦一样串在一起,这样的话,不论是哪个踩空,其他人都能够迅速做出反应。
唯一的坏处就是……
“后面的走快点啊。”
“走不动了。”
“你有本事你飞,这儿积雪太厚,一脚踩下去都快要没过小腿了,就是没人扯后腿,你也走不了多快。”
……
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起初众人还有力气抱怨,后来见实在没用,索性低埋着脑袋像鹌鹑一样只管往前走。
温度一降再降。
就在这时候,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噗通”一声。
正缓慢移动的白小七突然一头扎进雪堆里,不省人事,众人大惊,纷纷聚拢过来。
“小七你怎么样?”
“你别吓我!”
“小七你醒醒,怎么办,这怎么办……”
黑脸汉子抱着小七,慌得六神无主,还是萧散勉强镇定下来,看向木芙蓉道:“木姑娘,你不是医女吗?快来给他看看。”
众多的实现落在木芙蓉身上,木芙蓉一愣,磨蹭着上前,伸手在他手腕上摸了半天的脉,直到众人都忍不住了,萧散道:“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心里着急,语气难免冲了些。
木芙蓉被他一吓,手哆嗦着收回,直往太子身后躲,不停念着:“我,我不知道,我就是个医女,只认得些简单的药草和方子,治疗皮外伤还行,再多的我就,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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