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繁华散去,唯灯楼长明,昭示着这难得的盛景。

    长街清寂,薄雾似云。

    天将明未明,一缕曙光的穿透云层,伴随着更夫清亮的梆子声,传遍盛京的大街小巷。

    大宁坊长坪街的某处宅子府门‘轰隆’一声打开。

    门房的小厮边揉眼边打着哈欠走出来,好容易伸完懒腰,正准备使唤人洒扫门前,突然脸上有什么东西啪嗒落了下来,有些湿。

    他抬手一抹,定睛一看。

    红的。

    浆糊般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顺着往上看了眼,这一看直接驱散了他所有睡意,刹那骇得魂飞魄散!

    “来人,快来人!”

    他惊恐万状的大喊,连滚带爬就往里面冲:“快去禀告殿下,出事了!”

    “出大事了!”

    整个大宅瞬间躁动起来。

    许多人听到这声汇聚而来,待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无一不面容失色,惨叫不跌。

    只见朱红色的府门前,石砖空地上,一片血红。

    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府门横梁上悬着八个黑木盒子,一字排开,仰头细看,还能看到盒子边缘凝成的血流……

    这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一阵胆寒。

    “让开,都让开,闲杂人等各回各院,非诏不得走动。”

    正交头接耳的时候,府兵持刀冲了出来,死死将门前围住,为首的是府中的管家,他一声令下,无人敢留在这儿,顷刻就散了个干净。

    管事面色阴沉,往上看了眼,沉声道:“把上面的东西取下来,封锁两侧街道,不许任何人靠近。”

    “遵命。”

    府兵齐呵。

    管事最后看了眼,调头回府。

    宅子正堂内,一男子披着外袍侧坐在圈椅上,单手握拳支着眉心,满面铁青之色,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烦躁之意。

    “大清早的到底有什么急事,旁人不能处理,非要把本殿叫醒,人呢?人都死了吗?”

    他不耐烦的大喝。

    堂中下人们噤若寒蝉,不敢吱声,正巧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急匆匆进了堂内,对四周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下人们鱼贯而出,管事快步走到男子面前,沉声道:“殿下,这是一早在府门前发现的。”

    他手一挥,身后的府兵接连端着盒子走了进来。

    男子深吸口气抬眸起身,随意扫了眼,“什么东西?”

    管事垂首,身子埋的更低,“殿下……看看吧。”

    听他的语气不对,男子面上有了几分凝重之色,蹙眉吩咐道:“把盒子打开。”

    盒盖掀起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男子面色由青转黑,望向管事勃然大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失职。”

    管事连忙跪倒请罪,“这八个人属下的确安置妥当了,散落在各处,也没有暴露身份,不知道是怎么……”

    “不知道?别人都挑衅到家门口了,你还敢跟本殿说不知道?”

    男子怒不可遏,一挥袖,猛地将府兵手里的盒子掀飞两个,盒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却皮球似的滚了好几圈,最终稳稳的立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颗头颅。

    鲜血模糊了面容,但男子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派去蓟州主事的人,整整八人,一个不差。

    全都是他的心腹。

    现在身首异处,人头还被以这样的方式挂在了他的府门上,而他对此无从可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管事叠声请罪,旁边的亲兵见状,低声道:“殿下,会不会是东宫做的?”

    “不可能。”

    男子怒气微敛,勉强镇定下来,拂袖坐回椅子上,嗤道:“本殿那位太子哥哥做事最讲规矩,顾全大局,他真查到了什么,也只会把证据呈报父皇,让三司去查,断不会这样行事,引起城中骚乱。”

    “那要不咱们派人去知会京兆尹一声,让他们来查。”

    “蠢话!”

    管事回头斥了声,“京兆尹一动,整个盛京就会知道此事,东宫在外遇刺,血淋淋的人头却不明不白挂在了二皇子府门前,外面该怎么议论?”

    “难道就这么忍了吗?”

    亲卫不甘心道。

    “只能忍。”

    管事咬着后槽牙,看向坐在椅子上,神色变幻莫测的主子,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刻意说给谁听:“东宫遇刺的消息传开后,坊间本就有不少的杂言碎语,倘若这时候再有异动,对殿下的处境而言,那是雪上加霜。”

    这番话落,余怒未消的二皇子彻底冷静下来。

    他扫了眼跪着的管事,长出口气,“行了,起来吧。”

    “谢殿下。”

    管事如释重负,站起身来,示意他们把东西带走,待堂中只剩下两人后,二皇子才卸下满身的锐意,无比疲倦的开口:“自打南境那边传来消息后,父皇待我越发冷淡了。”

    “昨日还将我召进宫寻了个名头训斥了一顿。”

    “这段时日,的确不宜再生事。”

    或许对方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江湖悬赏令就是他们的主意,以人头为礼,既是提醒,也是威胁。

    “那陛下对东宫的态度……”

    管事试探的问道,二皇子冷笑:“父皇最重制衡之术,太子如今赈灾归来,朝中赞许有加,声望颇高,也亏得这样,否则上林郡的事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殿下的意思是,此事快了结了?”

    “没错,昨夜父皇叱责过后,此案就算是翻过去了,毕竟东宫声势如日中天,刚回京又和言世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父皇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朝堂相争,一方独大。

    这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想到这儿,二皇子面上总算有了些晴光,自从言世子南巡,揪出上林郡的案子后,他就寝食难安,日夜惊惧。

    生怕宋岱岩归京后,吐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没想到担惊受怕一场,他的死局竟然是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破开,当真是老天助他!

    “说起来,这样的手段,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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