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灿还惦记着买水,林良不耐烦地拽着她去了观众席坐下,把人按在了凳子上,“别瞎跑,就喝这个。”

    他把那小半瓶水丢给她,自己则双肘撑在栏杆上,望着下面跑跑跳跳的人。

    日光烈得让人眩晕,张灿伸手去挡,林良默不作声地挪到了她的前面,用自己的影子遮住了烤在她脸上的烈阳。

    光线将他的衣服打到快要透明,隐约可以通过那些布料看到他绝不轻易示人的身体曲线。

    他的身材堪称完美,宽肩窄腰,四肢修长而有力,连臀部都是高翘饱满的,散发着浓浓的男性气息。

    张灿仓皇地抽回视线,把头埋在了膝间。

    下面有女生跟他打招呼,林良没理,也懒得理,反正结果都一样。

    那女生被一旁的女生拉走,她们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打招呼的女生脸色瞬间变白,再看向林良时,眼神已经变得惊恐。

    林良无所谓地低下黯淡的眸子,“喂,笨蛋。”

    他语气低落,张灿听了都恍惚一下,“怎么了?”

    “为什么不当体育生?”

    张灿哑然。

    林良转过身,虚虚地倚着背后的栏杆,踢了下她的鞋,“或者考个二级运动员,高考加点分也行,进好学校会容易点。”

    两个人的鞋尖像是接吻般轻轻碰在一起,而张灿是先败下阵来,撤走的那个。

    她隔着裤子都能感到自己的脸有多烫,林良的鞋子她念不出牌子,好像和班上一个女孩的黑袜子logo差不多,那条普普通通、只能穿一次的袜子价值一千多,那这双鞋呢?

    “怎么不说话。”

    张灿没抬头,艰难开口:“你的衣服……”

    “嗯?衣服怎么了?”林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运动服,新买的,今天特意穿出来给某人欣赏身材的。

    张灿的耳朵烧得快要滴血,“……有点透……”

    蒸汽般湿润滚烫的风吹过,林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尬得他快把栏杆抠破。

    “张灿!”林良俯身,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的双眼,压着她的脑袋贴近自己的大腿,然后白皙的手指勾起运动裤下缘,露出了一点黑色。

    黑色的柔软布料紧紧扒着他的大腿,虽然挡住了皮肤,但每一块用力绷紧的肌肉形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刚运动过,毛孔中散出的雄性荷尔蒙尚未停息,疯狂向张灿弥开,张灿紧闭住双眼,那些象征男性成长的腿毛扎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又疼又痒。

    “笨蛋,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裤、裤衩子?”

    林良狠拍额头,他就不该对这个家伙有所期待。

    谁家裤衩子裹到膝盖上面??

    “张灿,运动员为了防范走光,在运动裤下面都会再额外穿一条紧身的四分裤,这玩意叫健身裤,健身裤!”

    张灿已经放弃了思考,认命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腿上,她想起竞跑类的赛事中,男子组有些的确会穿两条裤子……

    她大脑一片空白,傻子一样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只穿里面那条?”

    林良被气得吐血,“里面那条……”

    和泳裤又有什么区别!!!

    他捂住心口,拎小鸡一样拽起了张灿,尝试耐心沟通:“跑步和游泳不同,双腿是要前后动的,你懂吗?我们男人,动的时候很容易……”

    他突然止住了话音。

    张灿困惑地眯起了眼睛,“很容易什么?”

    林良的冷白皮爬上了可疑的红晕,目光幽暗地盯着她,“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生理课白学了?”

    他是指那节生物老师也含糊其辞的课吗?

    张灿态度很诚恳,“学了。”

    虽然完全没听明白,老师只是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人是唯一一种一年四季都会有欲望的动物,没什么好羞耻。

    但老师却羞于开口更进一步讲解,只让他们自习。

    张灿的眼神太过纯净,林良忽然觉得抓在她臂膀上的双手开始发烫,仿佛他摸到的不是人的皮肉,而是一个开水壶。

    她要是学过,就应该知道,男人经不起撩拨。

    可她却不断地用她的眼睛、她的唇、她天真无辜的神态勾着他下沉。

    他想到了什么,收回手、抿唇,“张灿,别招惹我,你玩不起。”

    “……什么……”

    白色衣料擦着她的脸颊离开,张灿望向他的背影,一头雾水,“……招惹……”

    开学的第一周总体算轻松,虽然被叫了一次家长,但李老师并没有批评她,这让张灿很感激。

    李老师是第一个无条件相信她的老师。

    周末是父母最忙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她照常一个人做饭、吃饭,干点家务活,剩余的时间都在学习,偶尔看看班级群里同学们发的消息。

    在看到林良的头像时,她咬住了下唇,想,林良也和她听说的不一样。

    以前所有人都说林良是个混不吝,桀骜不驯,把每个对他表白的女生都骂得狗血淋头。

    但她看到的林良,虽高傲不羁,内核却是温暖的。

    他懂得在意别人的情绪,会在适当的时候伸出援手。

    他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同学,她或许可以在得远安稳地念完高中。

    她的青春或许不完全没有光芒。

    和张灿这边的画风完全不一样的是林良。

    每逢周末都是林良最窒息的日子,他从不在家待着。

    他今天叫了几个体育生去租的公寓玩,他和体育生打交道不多,绕了一层关系才请到他们。

    这家公寓是他拿司机王叔的名字租的,就在学校旁边,步行到校门口只需要三分钟。

    他很少在这边过夜,但没处去的时候都会来这里。

    五十平米的小开间,装修不精致,但摆了五台顶配电脑,拉的是企业网线,网速快得一批。

    电子锁密码关系好的都知道,林良不介意他们来,唯独两个规矩:一不许带女孩过来,二不能在他这里抽烟喝酒。

    他可永远忘不了有天推门进来,一对男女在他的沙发上滚来滚去的样子。

    他那时才明白一个道理——这群男孩和他不一样,他们对女人有着可怕的渴望。

    林良打开一瓶可乐,游戏里的两波人为了偷对方家里的塔你推我挡,互相拉扯,张力十足,上头了还要开麦喷上几轮,这不比女人有意思多了?

    冰凉的碳酸饮料滑过喉咙,林良刚喷完对面的刺客,对练长跑的王天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特招?”

    王天的眼睛没离开过屏幕,“三月,怎么关心上我了?”

    三月,那还来得及。林良的注意力有些分散,不小心被对方偷了一座小塔,他十分反常地没有咒骂,“我问你,女子一公里三分钟以内,甚至还能更快,什么水平?”

    王天扑哧一声笑出来,林良皱眉,“你笑什么。”

    王天游戏也不打了,起哄道:“来来来,兄弟们,放下鼠标,听听,咱们林哥问我女子一公里三分钟什么水平!”

    三个大男孩都露出了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林良脸更冷了,摘下耳机,“怎么了?”

    王天挑眉,“林哥,你在替谁问?你们班那个张灿?”

    乍然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林良就像做贼的狗一样心虚,不仅要小心翼翼地把宝贝叼回窝里去,还要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胡说八道,我和她不熟。”

    “哦……”王天拉长了音调,“那就是别人咯?我还以为是那个让王教练惋惜到喝了一顿大酒的人才呢……”

    “啧,”林良瞪眼,“你到底说不说!我就问你,她这成绩到底能不能上青华佩大!”

    “哟,林哥承认了!什么呀,人家和你都不熟,你替人家问这个干嘛?该不会……”王天一脸坏笑,“你喜欢……”

    “王天!”林良摔下耳机,立体的眉心已经皱起了几道不悦的纹路。

    “别别别,林哥,我说,我说!”王天笑喷了,林良这点心思,还真是遮都遮不住,“青华佩大够呛,上个其他的应该可以,不过,她文化成绩怎么样?”

    林良冷哼,心里却蠢蠢欲动,她果然可以……

    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她,那个家伙肯定会笑得小牙都露出来。

    他还没见她笑过。

    “她?家里穷得像个黑洞,还能上得远,还用说?”

    “那肯定是没问题了,让她赶紧参加王教练的集训,拼上三个月打一次比赛,拿到好名次应该就稳了。”

    王天坐下,“来来来,再开一局!”

    下午林良发挥都不怎么好,不是愣神失守中路,就是被人偷了红蓝怪,他揉了揉鼻梁,摆手道:“我不玩了,有点事先走,你们玩吧。”

    他叫了个专车去张灿家。

    司机是个女的,戴着口罩,脸被遮得严严实实,但那头棕色卷发,林良不会看错。

    他如坐针毡,通过后视镜仔细地打理了自己的头发,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板板正正。

    司机正是张灿妈妈,不过她的眼神显得十分疲惫,没有认出林良。到地方后,很快又接了一单,只在林良下车时短暂地在家门口停留了下,马上又离开。

    林良望着那辆车远去,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阴郁。

    他走到张灿家楼下,拨通她的电话。

    铃声却是从他身后响起的,林良怔怔地转身,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张灿。

    她穿了身运动服,黑色的,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月色照出她泛红的脸,林良看得不是很真切。

    “林良?你怎么来了?”张灿擦擦汗,走向他。

    她习题怎么做都错,心情不好,于是趁着父母都不在家,偷偷下来跑几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良。

    林良莫名有种被抓现行的不自在,灰色眸子移向她旁边的一棵大树,声音有些冷硬,“你去参加学校的竞跑集训吧。”

    张灿没想过林良还在琢磨这个事情,她微微懵了下,干巴巴地说:“不了……我只想普普通通地考大学。”

    林良看着她头上的小汗珠,手心又在发痒,他必须用力地攥紧拳头才能克制住那种把她扯进怀里揉碎的冲动。

    “你想考好大学,为什么不选择更适合你的方法?走捷径也是要实力的,并不可耻。”

    月色皎洁,将林良的脸衬得不似真人,而是一座冰雪雕刻出的人像,脸型、五官、身材,无一处不体现着造物主的偏爱。

    张灿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了那个人的身形,轻轻摇头。

    “你不懂。”

    她话音极低,却沉重地锤击了林良的心。

    他不懂。

    他怎么就不懂了?

    林良咬紧牙关,指甲抠进了肉里都没发觉,那些疼在随着他的感官一同麻木,所有细腻的感情神经都冲向了窄小的心房,撕裂着他。

    他费劲吧啦地招呼过来一群人到他的地盘,费尽心思给她打听消息,她就一句“你不懂”?

    他送她东西,她给钱;他给她建议,她就说他不懂。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珍惜过他的心意,硬是要在他们之间划个界限出来。

    他林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甚至还有着那样的传闻……

    但他愿意靠近她。

    所以,到底是谁不懂?

    他冷冷转身,掩下自己眼中的失望,“是,是我不懂,打扰了。”

    夏风燥得小虫子都无法安分,在路灯下一圈圈漫无目的地盘旋。

    一丝很不合时宜的酸涩爬上了她的心尖,她试图抓住他的袖子,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她只能停下脚步,承认自己被丢下了。

    从前她能追上林良,是因为林良在故意等她。

    林良要是想走,谁也拦不住。

    那些小虫子渐渐模糊,张灿摸了摸眼角,湿的……

    林良,最讨厌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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