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得远的惯例,成绩核算出来后,会在当夜就张贴在各班级的后黑板上。

    林良起了个大早,特意来看张灿的成绩,他想第一时间告诉她她最在乎的事情,省得她着急,可以多睡一会。

    教室里没人,手指在成绩单从上划到下,林良的笑容逐渐消失。

    倒数第五,前四个是连书都不看的人。除了语文还算出彩,其余科目都惨不忍睹。

    这次考试主要是这学期新学的内容,旧内容只占不到20,他知道她没跟上进度,但那些公式运用极其简单,不存在学过不会用。

    林良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他拿出手机,把昨天张灿发过的题重新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昨天光顾着看她,没有仔细想她的题,以至于现在他才发现,她不会的题都太简单了,远远低于高考的程度。

    他隐约记得张灿之前所在的那家学校,虽然不是什么顶级学府,但也是家校风严谨的好学校,她既然能被得远挖过来,怎么会是这样的成绩?

    今天轮到刘仪伟值日,所以当他推门进来看到林良的时候,别提多惊讶了。

    这位哥平时不迟到就不错了,今天居然来得比他还早?

    “林哥,你……”刘仪伟站在成绩单面前,仔仔细细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最终在第十名那里停下,感叹,“就算进了前十,在全校理科排名里也只排个200左右,重点班那些家伙太强了……”

    林良铁青着脸,双手抱胸,一言不发,目光落在张灿整洁的桌面上。

    “咦?”刘仪伟震惊回头,“林哥,你第六?”

    林良历来倒数,课也爱上不上的,从不写作业,他这第六从哪里考出来的?

    林良被他吵得头疼,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间挤出几道深深的印痕,每一道都在质问自己,这次为什么要放开了写。

    他以往都会故意涂错答题卡,大题乱写一通,辛苦维持倒数排名,这次因为脑子一抽就……

    张灿要是来了看到自己的排名,还不得被气死?

    班级排名大多固定,刘仪伟匆匆扫了一眼下面,没有注意到隐藏在角落里的张灿,还纳闷,“怎么没有张灿?”

    难道转校生不参与第一次排名?以前也没听说过学校有这个规矩啊?

    林良冷冷地抬起眼,“怎么,你很关注她?”

    刘仪伟瞬间汗毛倒立,“也不是,就是好奇她在学校能排多少。”

    在刘仪伟清扫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每个人都在成绩单前站一会儿,林良身后挤了一群人,他烦躁地握着手机,纠结要不要给张灿打个电话。

    方莉捂着嘴尖叫,“张灿居然是倒数第五,这怎么可能!算错了吧?!”

    同学们这才注意到张灿的成绩有多烂。

    和王霸交好的男生嗤了一声,“什么算错,科科都烂得这么平均,可能吗?要我说,她就是个骗子,她在以前那个学校……”

    “闭嘴!”

    一声暴喝打断了所有人的议论,他们回头,看到林良阴森森的脸色,纷纷噤声。

    林良抓住那个男生的领子,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情,身高带着压倒性的逼迫感,目光如同领地被侵入的寒鹰,一刀刀割向对方,“你再说一句试试。”

    林良出了名的护短,谁不知道张灿现在和他扑朔迷离的关系,但男生仗着家世不差,嘴角不屑地上挑,显出一丝玩味,“林哥,你干嘛为了这样的女孩跟我动气,至于吗……”

    至于吗。林良冷笑。

    张灿是他的人,敢在他面前说张灿的不是,那就是在挑衅他林良!

    “你跟我出去说。”林良拽着那人就要出去。

    方莉不喜欢林良,巴不得他在学校里打场架记个处分,但她是真喜欢张灿,这事要真闹大了,张灿也没好果子吃。

    看张灿拿两千块钱都费劲的样子,她也能知道张灿绝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

    方莉的眼珠子转了转,劝道:“林良,别闹了,真把人打坏了可就糟了。”

    林良瞪了眼方莉,“你也闭嘴,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方莉脸色一变,“总比你这样的垃圾人好!”

    林良收回目光,拖着死狗一样的男生向外走。

    他脸色冷得可怕,眼角还有些发红,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炸开,压抑着可怕的力量。

    那男生突然想起林良的恶名,听说林良打残过好几个人……

    他惊恐地挣扎着,求道:“林哥,有话好好说,我也是听王霸说的,我保证不传出去!”

    他扭头看到站在班门外的张灿,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张灿,你说话啊!你真的想让林哥为了你打架?”

    听到张灿的名字,林良怔怔地顺着那人的眼神望过去,张灿正平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任何表情。

    她明明很普通,连漂亮都算不上,还不爱笑,上课时他发出一点动静都会皱起脸,穿着校服时,个子矮小,一个不注意就淹没在人群里。

    他见过她的许多面,因为跑步而笑着的,因为受欺负而懦弱的,因为他靠近而羞涩的,却唯独没见过她这样黯淡着的。

    他莫名联想到了母亲看着父亲打自己时的无动于衷,心里一痛,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不自然地抿唇,手指在袖下蜷缩起,“我没说要打人。”

    他只是想把人带走,别瞎说话。

    他最痛恨暴力,永远都不可能对别人挥舞拳头。

    那人踉跄着跑进教室,路过张灿面前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张灿一触及到那样的眼神就低下了头。

    她在外面都听到了,关于同学们的议论。

    她其实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成绩有数,早就知道今天的下场。

    一旦老鼠的皮被拨开,露出肮脏腥臭的内里,人们便会争先恐后地用审判的石子砸向她。

    她早已习惯,所以今天才来得这么晚。

    只是没想到,林良会为了她而想要跟别人动手。

    他是高高在上的人,肆意又张扬,从不在意周遭怎么看他,却会因为别人对她的‘观评价’而大动干戈。

    她值得吗,她只是一只小老鼠。

    一只上不得台面、人人喊打的小老鼠而已。

    方莉从侧面看到张灿泛红的眼底,惊讶地看着她的一滴泪水从眼眶中落下,“灿灿,你别哭……这次没考好不算什么,不就是没跟上进度吗,下次我们再好好考。”

    她想抱抱张灿,但张灿被林良拽走了,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张灿像个小玩偶般被人夹在腋下,脚尖划在地面上发出剌耳的声音,她动了动唇,听到后面的同学说:“这个张灿怎么回事啊,她怎么进的学校?”

    “是啊,是不是家里低调,暴发户那种,说不定好几栋大楼等着她去收租……”

    “也对,南方那边的有钱人都低调。”

    张灿平时不言不语,看着乖乖巧巧,学习也认真,从不闹幺蛾子,除了和林良不清不楚以外,简直乖得要命。同学们低声嘟囔了一会,最后得出统一结论——张灿是个低调暴发户家的孩子。

    说不定家里干的活不是很高大上,所以不说。

    他们学校不乏一些中产家庭塞进来的小孩,倒也司空见惯。

    只有方莉知道,不是的。

    张灿家是真的穷,哪怕是中产家庭的小孩也不会在用光零花钱后,再也不敢买面包吃。

    只有一种可能,张灿家是花光了积蓄送她来的。

    怪不得她每次给张灿发,张灿都说自己在学习。

    试想父母赌上全部,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一个天资平平的孩子身上,那种压力该有多恐怖。

    林良带张灿到了堆放桌椅的杂物间,这里常年无人到访,灰尘遍布,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强烈的阳光,只透过一点微弱的光线。

    昏暗让他能毫无负担地解放自己,他解开衬衫的三颗扣子,张灿靠着墙壁垂头,脚尖不安地对在一起。

    他的身影徐徐压下,直到鼻尖只剩下咫尺之遥。

    原本带她来这里是想解释点什么的,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别的。

    他靠得太近,张灿僵硬了身体,屏住呼吸。

    然后,她懵了。

    原来这些灼热的气息不是她吐出的,是林良……

    她仰起脸,干净单纯的双眼闪烁着看向那张隐在暗中的脸,分明什么也看不清,她却感受到了那些实质般的目光,仿佛一团火焰,要将她烧成灰烬吞进肚子里。

    她像被烫到了一样又低下了头,“你……别打架……”

    林良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了她口中传出的香甜,额头上的粗筋绷起几根,他极力压抑着那种再向下动一动的汹涌之欲,无力地解释:“我不会打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那些伤是我……”

    他喉咙干哑,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只能抿紧了薄薄的唇。

    算了,反正没人信他,不差她这一个。

    黑色的刘海有几丝扎在了张灿的鼻子上,她揉了揉,再张口就带了些鼻音,“那也别吓唬他们,传出去不好听。”

    “我不在乎。”不管他做什么,他们就是那样认为,他懒得理会那些偏见。

    但是……他在意张灿。

    “灿灿,别管他们,等你补上了进度,成绩就会上来。不难过,嗯?”

    他急促的鼻息不加掩饰地扑了过来,黑暗无限放大了人的感知能力,争先恐后地融入了她的呼吸里。

    她听到自己的心猖狂地跳着,捏紧了自己的领口,“我不……我不……”

    她苦恼地团起了脸,她不会说话了!

    林良想的都是前天的触感,那种能把他逼疯的想象,压着他的后脑不断下放,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胆怯,他微微合上了眼,声音已经哑得像龟裂的旱土,“灿灿……”

    张灿的脸都被熏湿,后颈被猎狗用力揪住,带起一片电流,额头受力的部分灼人,她无助地感受着自己前颈上的皮肤一寸寸展开,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吧嗒一声,灯亮了。

    无意间触动的开关,照亮了林良血红的脸。

    他的皮肤是那么白,以至于一点点的红都格外明显,而他现在,从额头到脖子里都是怒红色,一脸克制隐忍。

    他似乎忍得很辛苦。

    突如其来的明亮惊醒了林良,他看着张灿茫然的眼神,后退了几步,拉开一段距离,大口地喘息着。

    “我是说……”他顿了顿,让声音也平静下来,“你是故意考成这样的吗?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什么?”张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林良撤得太快,她还以为刚才都是幻觉。

    他刚刚是不是想……

    张灿的身体颤了颤,打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可能的,林良不可能。

    烧度褪去,林良的目色恢复到平时的冷然,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张灿,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想让父母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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