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在镇上热闹了好几天,八卦越传越离谱,茶余饭后整整被议论了近两个月不消停。
陈寡妇母子只要一出门,便会被人指指点点,各种闲话更是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脸皮再厚也有些承受不住了,除了买吃的东西,几乎不敢再出门,陈寡妇的成衣铺子生意一落千丈,不得已也关了门。
母子俩互相埋怨,天天在家吵个不停,左邻右舍也没一天安生日子可以过,最后衍变成邻里大战,天天吵天天骂,镇上的茶馆中每天都有新料可谈,茶客们乐此不疲。
温念初闻这个八卦,还偷偷打听“姘头”是什么意思,得知其意,也是震惊了好半晌。
只是她的年纪摆在那里,即便知道大致意思,也无法知道具体细节,一知半解中也不影响她幸灾乐祸。
这叫“恶有恶报”,陈寡妇母子俩终于也体会到了被人指指点点,被人私下议论、排斥的痛苦。
那种无力感,非当事人不可知。
参与者只在乎这个八卦是否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是否有其他料可以深挖,以及是否适合日常闲谈,至于当事人将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谁管自己痛快。
因此,有那些个婆婆婶婶知道温家跟朱家有矛盾,还特意跑过来闲谈,想寻找共鸣。
每当这个时候,温大沉都会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将人赶走。
温念也不例外,她心中是幸灾乐祸,但会乖乖听父亲的话,绝不会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学那讨人厌的长舌妇嚼舌根。
一月之后,又到了楚墨尧的休沐日,两天时间他会用一天去温家指导温家姐弟两,另一天在家看书,听听父母的唠叨,陪伴他们。
在家时,父母会与他说一些镇上的事,包括那些不入流的八卦,他往往是左耳进右耳出,这次话题也是这般,反正结果本就在预料之中,也没有必要细究经过了。
直到休沐结束,去往县城的马车上,几个同窗凑在一起,他们才问起这件事。
“阿尧,陈寡妇他们的事你是不是从中捣鬼了?还有那朱大贵去赌坊,染上了毒瘾你知道吗?”
过年的时候楚墨尧找他们问了许多有关朱家人的事,这次回来就爆发了,要说这跟楚墨尧没关系,他们是不相信的。
楚墨尧轻笑一声,只说朱大贵去赌房染上毒瘾与他无关,他也不知道。
“我不过是让小乞儿传了几句童谣罢了,他们的事与我有何干系?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自己无德,又能怪得了谁?”
同窗几人若有所思,看向楚墨尧的眼神都变了,“行,你厉害,真有你的。”
这句话也不知是夸奖他还是贬低他,不过,几人从小玩到大,楚墨尧知道他们几人没什么恶意,也不会到外面乱说,也就由着他们开玩笑。
经此一事,陈寡妇在整个松阳镇成了隐形人,如同那长期生活在地下的硕鼠,没事几乎不会出来溜达,久而久之,也就淡出了公众视线。
只有朱大贵这个二愣子时不时出来蹦哒,故意到温家猪肉铺纠缠温念,被温大沉揍了两回,这才消停下来。
没有了朱家人的骚扰,日子又回归了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状态。
……
春去秋来,日月更替,转眼间又过去了两年,温念即将十三岁了。
秀丽的容貌越发凸显,五官精致,杏眼桃腮一颦一笑都带有少女独特的纯真之美,来他们家铺子买肉的少年也越发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闲得慌在外面乱说,一来二往,大家都知道温家姑娘长得美,传着传着,温念就多了个“猪肉西施”的名号。
甚至还有那些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到他们家附近转悠,一见到她就轻佻地吹口哨,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温念不堪其扰,但是对方不到跟前来,她抓不到把柄,也不好乱打人,时常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无处发泄。
她的烦恼做弟弟的温澈都看在眼里,每天一散学,便主动揽活,尽量不要让姐姐抛头露面看铺子了。
九岁的阿澈同样继承了父母的长相优势,比之前高了一大截,都快赶上姐姐温念了。
正是长身体抽条的时候,身形削瘦,板着小脸时,倒有些小小男子汉的沉稳模样。
一来二往,外面的几个二流子看不到温念,心痒痒,便到铺子前调戏俊秀的温澈,嘻嘻哈哈没正形,不仅把小阿澈气到了,就连院内的温念听到那些下流的话,也是气得不行。
当即抡起家中的杀猪刀冲了出去,阿澈也因为那些人说姐姐而生气,也抓起了桌案上的剔骨刀。
姐弟俩一前一后,提着刀追着镇上几个二流子跑,温念还一边跑一边骂。
这一幕,直接将围观者都拉回了两年前,温念泼辣彪悍的名声也再度贴回她的身上,那些整天跑来买肉的少年也消停了许多。
这两年温念姐弟两一直跟着楚墨尧读书,温念读书不是为了科举,而是为了修身养性,为了明理、识大体,所以也不必太用功,想起来便看看,脾气倒是因此收敛了不少,不在卯足劲往西街跑。
今日的糟心事,倒把温念两年来的好脾气打破了,坏脾气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许多麻烦。
读了两年书,温念已经认得很多字,不需要人带了。
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开始要避嫌,今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偶尔看看书、练练字,楚墨尧便教温澈其他更深层次的东西。
“唉!”
温澈坐在肉摊面前,双手支撑着下巴叹气,楚墨尧上次过来便与他说过,往后估计没有时间来指导他功课了。
楚墨尧十三岁考取童生,次年便一举夺得秀才的功名,成了松阳镇最小年纪的秀才老爷。
书院院长、先生看中楚墨尧的资质,加上他谦逊勤恳,经商量,打算让他下场参加天和二十一年的秋闱,到时候楚墨尧也正好满十六岁。
如今离秋闱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楚墨尧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自顾不暇,便打算专心于学业,拼一把。
院长本意是让他去尝试,积累秋闱考试的经验,争取二战秋闱时拿下举人功名。
而楚墨尧自己的想法则与院长他们的有所不同,他考虑的是尽量一次拿下,实在不行也应当在博览群书的前提之下,归结考题偏好与题型,最大限度取得高质量经验。
就这样他在书院呆了半年,直至腊月十四前夕才回到松阳镇。
只是他这次回来与以前不太一样,以前他都是带上两本书坐马车往家走,这次他把衣裳什么的都带了回来,外加两大箱子书,看样子是把他在书院的家当都运回来了。
这么大的阵仗,把楚添福夫妻俩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在书院犯了什么错,被赶回来了。
楚墨尧没多解释,只说书院同窗们太吵,还时不时捣乱,影响他读书,他便与先生商议,请假在家温习,等秋闱结束再回书院。
儿子向来不会骗他们,故而楚添福夫妻俩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反正儿子打小就有主见,从来不需要他们操心太多。
楚墨尧翻开书,夫妻俩便以为儿子要开始看书了,赶忙悄悄离去,轻手轻脚地忙碌旁的事。
殊不知,楚墨尧打开书后,只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脑海中一直回想在书院时那令人尴尬的一幕。
南江书院的院长姓林,出生京城书香世家,只因为人正直,始终无法融入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这才在家族的安排下来到这边成为书院的院长,管着整个书院所有事务。
不仅是县太爷,就连州府的知府大人对他都要礼让三分。
院长有一女,秀外慧中,自幼读书,学识不输书院的部分学子,芳龄比楚墨尧小一岁。
二人时常在书院遇到,偶尔还会一起讨论考题,楚墨尧还挺欣赏这样不输男儿的姑娘,也礼貌性将她当做朋友。
林院长曾隐晦问起楚墨尧婚事,当时楚墨尧还以为院长误会了什么,便只说年纪还小,暂且未定婚事。
从那以后,他也反应过来与一个姑娘家谈天说地实在不合礼数,也有意识地疏远林姑娘。
前几日,林院长单独找他问起了婚事,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十五岁也该定亲了,表达对他这个学生的喜爱。
随即,林院长又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平时难免娇惯了些,但是大家闺秀要学的东西都学了,大家闺秀不学的东西也学了,是个不错的姑娘。
还说了不少林氏家族中的关系,东拉西扯,一会儿又扯到了对孩子教养哪方面的事。
楚墨尧不傻,听了这么多,即便院长没有点名,他也明白了院长所要表达的意思。
加之他回想起林姑娘每次看到他时的模样,那眼神中总是带有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原先楚墨尧心觉有些怪异,但也想不明白哪里怪。
同样是与姑娘家谈论书中事,可与阿念妹妹相处时,阿念妹妹就从来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对,阿念妹妹从来不会那么看他。
楚墨尧恍然大悟,林姑娘这是少女心萌动了。
想着想着,楚墨尧的思绪就飘远了,不禁想起在镇上与温家姐弟相处时的场景,手不自觉捏着温念送给他的荷包,想着为何阿念妹妹不会那么看他?
说起来,这个荷包还是因为温念发现他之前的荷包烂了,以为他把钱花在买笔墨纸砚上,没钱买新的,这才大发慈悲给他做了一个。
楚墨尧越想,眉头蹙得越紧,直到林院长喊他,他才再次找回自己的神思,意识到自己失礼,赶忙起身与院长致,并婉言拒绝。
只说家中父母心里已经有了儿媳人选,等秋闱结果出来,便去提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实属正常,林院长并没有强求,只问了楚墨尧一句:“那姑娘你自己可中意?你资质好,将来前途不可估量,娶妇还应娶自己也中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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