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与柯府奢靡与之相反的老旧县衙时隔多日后再次敞开衙门大堂。
衙门登记在册的二十多个衙役被抓了大半, 整个县衙就剩下几个年迈的看门老头和个前几日刚到任的年轻主簿。
无人可用,只得让府中账簿顶上上,最后连厉先生与几位坐席先生都被请了来帮忙。
县衙门口十张桌子排开, 有小厮在桌旁举着木牌,上面有此处是办理何事的告示。
前三张桌子负责登记被强占房地的百姓名字,只要持地契与户籍册即可登记核实。
中间五张桌子则全部是记录矿山中死亡与失踪的人口, 各村由村长带领,再携带户籍册登记、
最后两张,则是接状子的地方, 主要是与柯铎海及其党羽有关的案子。
因为刚发出告示没多久,百姓们大多都没准备齐证明之物,所以此时衙门来排队的人并不多。
大多人都在附近张望,或是等着确切消息,亦或是纯粹的看热闹。
“侯爷, 小摊贩将摊子都摆到了衙门附近,可需驱赶?”罗长鸣突然进衙门来报。
做买卖的脑子灵活, 一看衙门口的人大多熬了通宵又饥肠辘辘,卖吃食的干脆推着车到人堆附近兜售。
几文钱的包子,十几文的面条馄饨,出声要买的人还真不少。
主街上的摊贩几乎都来了附近,这来来回回的, 搞得衙门口就跟集市一般热闹, 甚至孩童们也都聚到了此地玩耍。
看官差没阻止, 大家的胆子就越来越大。
南阳侯侍卫们更是有苦难言,边西民风彪悍名不虚传,一些少民女子竟主动与侍卫们搭腔,上来就问其可有婚配。
搭腔犯了规矩, 不搭腔吧女子们就贴得更近,豪放的大家都乱了阵脚。
连罗长鸣这个中年汉子也没逃过妇人们的追问,忍无可忍之下终于逃跑似进了县衙后堂。
宁妨刚收了与杭之为的传音符,抬头就看到罗长鸣那张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柳府的抄家天亮开始,柳鸣及家眷全数押入了刑部大牢等候审理。
柳鸣在牢中供出云安长公主府,同时也攀扯出了宁妨,若不是宁妨在魏永县出了手,光凭刑部这份供词,南阳侯府还真有些麻烦。
可惜罗丈青太过谨慎,空凭证词没有证据根本无法定罪,长公主亲自去丞相府与杭之为达成交易后,证词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朝堂。
至于两人做了何交易,杭之为未提,宁妨也不想问。
“侯爷!”罗长鸣无奈。
“你年纪也不小了,正好趁此机会成亲如何?”闲来无事,宁妨起了心思逗罗长鸣。
“……”
“属下有心仪之人,除了她不会娶其他人。”
短暂的沉默后,罗长鸣直接来了个语出惊人,说着还朝宁妨弯腰行了个全礼:“属下想请侯爷代为提亲。”
“提亲。你心仪的女子是侯府中人?”宁妨笑问。
罗长鸣刚想回答,衙门外突然爆发出一片哗然,紧接着便是辛未风一般奔进来的身影。
“侯爷,属下回禀。”
正事一来,宁妨与罗长鸣都正了神色,双双看向一身脏兮兮的辛未。
“起来说。”宁妨抬手让人起来。
话音刚落,宁于砚灰头土脸地捧着厚厚几本册子步入,耳朵边还残留着几丝干涸的血迹。
“父亲。”
“受伤了?”宁妨看向宁于砚的耳朵。
昨夜传音符一次未响,宁妨并未用灵力查看矿山情况,只要留在几兄弟身上的灵力没有波动就说明几人并未受伤。
所以看到宁于砚脸上的血时他才有些疑惑。
“这不是儿子的血。”宁于砚将账册交给宁城后顺手抹了把脸笑道:“是大哥流的鼻血。”
宁妨一顿。
辛未嘴角抽抽,明显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未免忍不住笑出声失态,连忙抿了嘴埋头不看。
“难怪老大没有第一个闯进来,看来也知道羞愧。”宁妨无奈一笑,直接点破了宁于墨的心思。
既然说起宁于墨流鼻血之事,宁于砚顺便也就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细地说了说。
期间宁于岳扛着把大刀威风凛凛地踱步进来,无声向几人展示着他昨夜的战利品。
有了蠵圆带路,侯府一行在山中并未绕路,只比宁妨稍慢就已找到了矿山的山脚。
柯铎海应该将府中护卫大半都放在了矿山四周,光是在工棚中就找到了三十多个赌博喝酒得起劲儿的“监工”
“那些人胆子小得很,我们刚冲进去,他们就弃剑投降了。”宁于砚撇着嘴,着重给宁妨说了说当时那些人屁股尿流的怂样。
后来审问才知道他们只负责监督矿工们上工,原本就不是负责看守的护卫。
矿工们住在山中,山顶后是悬崖,山下由护卫们看守,根本不用担心人逃跑,而监工们居住的地方还在山脚。
“蠵圆不想爬山,到了山脚就不肯往上,多亏白芨和雪狼咱们才没在山中迷路。”宁于岳插话。
山中地形易攻难守,看守矿工的护卫还算有几分本事,发现山中有动静后就组织了抵抗。
但那些地痞流氓的三脚猫功夫哪能跟侍卫们相比,仗着地形与侍卫们周旋了两个时辰后,尽数被除。
其中宁于岳冲得尤其凶猛,攻进守垒后就专门找看着最凶悍的人打。
他肩头那把刀就是从护卫头领手中缴获。
而宁于墨是在下山途中脚滑摔倒,自己手背拍到鼻子上才磕流的鼻血。
“儿子是扶大哥时不小心沾上的血迹。”宁于砚特意解释了下。
这场行动,除了宁于墨的鼻血,他们几乎兵不血刃地就已解决了全部麻烦。
天亮前探查明了矿山全部地形,而后就是救出被囚的矿工,以及带着人返回城中。
册子是在监工的棚子中搜出,其中还有没来得急送出的金矿石,宁于砚留下了几个人看守,等待宁妨定夺。
“册子记录了各村征进矿山的人数和姓名,中途死亡的册子上也有详细记录。”宁妨翻看了几页册子,转手又将册子递给了罗长鸣:“前来衙门寻人的对照册子找吧,也让亲人失踪的家眷们在上面找找有没有自家人。”
有了这些详细记录,能省去很多核对真假信息的麻烦。
可看着如此厚的几本册子,宁妨心中难免升起股伤怀。
这里面不知有多少人再也不能回家见父母妻儿,若是没有册子记录他们的死亡,恐怕连魂魄都无法得到安息。
罗长鸣捧着册子转身。
宁妨手指在桌面轻轻点了几下,心下还是决定今夜去一趟矿山。
生前不能回家,至少死后要魂归故里。
“大哥,还不快进来,我都看到你了。”宁于岳突然回头大笑道:“哈哈,哈哈——”
宁纺瞟了眼意气风发的四子,摇头轻笑。
原来夸奖的力量如此强大,可比处罚有用多了!
门口宁于墨鬼鬼祟祟地探着脑袋,双眼紧紧盯着堂上的宁妨,就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火。
见人笑盈盈的,这才扭捏地走了进来。
多亏身穿黑衣,顺着宁于墨下巴流下的鼻血看上去才不那么明显。
宁妨抬头就看到他发红的鼻头以及中衣领口上暗红的血渍。
“过来我看看。”宁妨招手。
宁于墨挪着步子走到桌案旁,宁妨抬手按了按他鼻梁,又抓住手掌看看手上的擦伤,确定没大碍后立即就沉下了脸。
“心不在焉做下蠢事,你还有脸笑!”
见父亲关心他伤势,宁于墨立马换上张得意洋洋的笑脸,趁宁妨低头时还向两个弟弟扬了扬下巴。
不料还没高兴多久,处罚接踵而至。
“老三沉稳有加,老四英勇,为父都有赏,至于老大……回去后给蠵圆和白芨洗澡的事就交给你了。”
方才喧哗声一半来自从矿山救下的村民,另一半则是来自满身红泥的蠵圆。
宁妨清楚地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叫“灵龟”的声音。
“儿子不敢!”宁于墨垂头丧气地表示做不到 。
以往他对蠵圆的印象还停留在喜爱出风头上,可自从宁妨说那是镇宅灵龟后宁于墨就对其很敬畏。
况且……
“蠵圆要是拍儿子一脚的话,我得趴下。”宁于砚说出了宁于墨的心里话。
那哪是书中慢吞吞的乌龟,六只脚倒腾起来竟比雪卢跑得还快,山坡水坑在它面前如履平地。
后来去到监工的歇息处,蠵圆嫌他们制定计划太过啰嗦,竟窜出一头把棚子撞得半塌。
棚里的人吓得半死,手里捏着牌九就冲了出来,侍卫们站在原地毫不费力地就全抓住了人。
这么大的力气,如果这位“爷”稍有不爽,一脚就够宁于墨受的。
以后南阳侯府除了宁妨,恐怕没人敢轻易靠近蠵圆。
“那就给雪卢它们洗,还有你两个弟弟昨夜穿的衣裳也一并洗了吧!”宁妨没强迫宁于墨,转而又罚他去做其他事。
“额……”听到洗衣裳宁于墨还想再耍耍赖,哪知宁妨已经站起身,背手越过了他。
“你们回顺溪村去收拾收拾,我们恐怕要在这魏永县住上两个月才行。”
“儿子这就带宁管家去买宅子?”宁于砚连问。
“不用!咱们借住柯府就行。”
“那儿子可要带孩子们在魏永县城内好好逛逛。”宁于墨插话。
“谁说你们无事可做?”宁妨笑。
魏永县金矿一旦归朝廷所有,这里的发展必定日新月异,朝廷也会派军驻扎此地。
附近几个县城的翡翠贸易必也会因为安定因素逐渐转移到此地。
赚钱的机会宁妨怎么能放过。
房子地皮买起来,[宁氏书铺]当然也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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