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梦?”
陈清淮一手支着扶手箱, 一手随便从后座捞了包糖打开,“你要吗?”
不用了,谢谢,他小学一年级就不爱吃糖了。
陈老师虽然喜欢吃糖, 却不会勉强别人吃糖, 他回身饶有兴致地拆起了糖盒, 看包装上的说明, 应该是太妃夹心糖:“怎么不说话?”
……总觉得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会打扰到陈清淮吃糖。
所以陆启行等人拆开包装, 才逐渐开始叙述这几天的连续梦, 从他知道有换子这件事情开始,每天晚上他都会做变成路小树的梦。
最开始的时候, 他只能大略地浏览“路小树”的人生,但随着梦境的深入,他开始逐渐融入“路小树的悲惨生活”。
他看到梦境里的“他”被黄美华pua,被路铭辱骂,被陆家人嫌弃,被……整个世界放弃, 那种感觉和滋味, 虽然不是他亲身经历, 但醒来后,那种痛彻心扉的孤寂感, 却久久停留在心中挥之不去。
陈清淮听人说话的功夫, 一口气旋了五颗,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非常懂得节制:“所以, 你想要停止做梦?”
一般来说,普通人的梦境大多数并不具有任何的指向性,甚至等梦醒之后,梦境的内容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但也有少数个体,会做预知梦。
但预知梦的指向也是极不明确的,绝对不会像陆启行这种情况,一个梦天天做,还越做越清晰,这种情况在玄学意义上来讲,是绝对不正常的。
“可以吗?”
“唔,应该可以。”这种情况他还没有遇到过,可能需要打个电话给老头子问问具体操作方法,“不过你这种情况,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
“为什么这么说?”
“你又不是玄门中人,对天地灵气的灵感有限,你就算想要一直做这个梦,你的身体也做不到。”大概是因为吃了糖,陈清淮说话的语气懒洋洋的,完全没有在陆辉家的咄咄逼人。
陆少爷却很惊讶:“我的灵感很有限?”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如果是你来做这个梦,也会这样吗?”陆启行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开口。
陈清淮抬头看了一眼胜负欲上头的少年人一眼,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我从来不做梦。”小的时候,是因为睡着了就会离魂,自然不存在做梦这种情况,而离开禹城请符成功之后,天地灵符根本不给他做梦的机会。
说起来,陈老师这辈子还没尝过做梦是什么滋味。
“怎么会有人从来不做梦呢?”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怎么,哪条法律规定人一定要做梦吗?”陈老师显然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陆启行:……
成功把人噎到,陈清淮才继续开口:“我如果做梦,那恐怕玄门那些人,就一个都睡不安稳了。”请符人请天地灵符入己身,如果他真的做梦,那必然是天地入梦,这种情况肯定是得有天地大劫大难发生,否则天地才没空入什么凡人梦境呢。
“……你这么厉害啊?”虽然听何烨科普过一点玄门小知识,但陆启行还是忍不住惊讶于陈清淮的厉害。
可是既然陈清淮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去学校里当高中老师啊?不是高中老师不好,而是当玄门天才也太香太酷了吧。
如果是他,肯定选后者。
“所以啊,你以后最好不要得罪我。”
“那……我们也算是兄弟,我怎么就灵感有限了?”这不公平!
“有得必有失,如果你也想像我从前一样天天失魂,作为你的亲哥哥,我是很乐意帮你的。”他别的不会,搞人魂魄真的很麻利的。
陆启行:……倒也不必这么跃跃欲试。
“你今天对我,怎么这么友善?”
陈清淮挑了挑眉,按下了车门的解锁按钮,然后摇了摇手里的糖盒:“今天超市的账单,是你付的。”
所以,是吃人嘴短吗?
陆启行忽然无师自通,如果他上次送谢礼不送头盔改送糖果超大礼包的话,是不是陈清淮早就对他态度友善了?!
“你……”
陈老师已经准备下车了:“我什么?”
陆启行有些扭扭捏捏,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心里的那句话:“你怎么都不好奇,你在我梦境里是什么样子?”
这话问得,陈清淮此时已经下了车,干脆倚着车门说话:“不好奇。”
“为什么?”
“因为你肯定没有梦到我。”
这语气未免也太肯定了吧,陆启行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赶紧下车,顺便把车里的东西帮我搬进去,喏,车钥匙留给你。”
陈清淮顺遂地将手里的车钥匙丢过去,然后摆手进了大门。
少年人就是会纠结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心里想什么挂在脸上了,他真的很难当做没看到。
再说,他现在此时此刻鲜明地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何必去纠结别人梦里的他,到底是死是活。
“喂,你说清楚啊!还有,把录像删掉!”
陈老师只当没听见,什么录像?他不知道呢:)。
反倒是二楼阳台上的陈清渊听到了响声,他虽然惊讶于两个弟弟居然能相安无事地坐一辆车回来,但他体贴地没有多问,反而是有些好奇地开口:“什么录像?”
“大哥?你怎么在楼上!”
……他在家,难道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吗?看来,杨晨说得没错,清淮确实拿捏到了启行某些小秘密,这个秘密还跟录像有关。
“没什么,随便说着玩玩的,大哥你先忙。”
陆启行立刻跑进屋招呼人来拿东西,这打开后备箱才发现,他们买得是真多啊。
“松伯你别动,我们来就行。”
“这么多东西,你们是把整个超市搬回家了吗?”而且,都是些垃圾食品。
“都是……二哥要买的,我已经努力劝他了。”
清淮要的啊,那没事了,陈大少愉快地加入了搬运队伍。
陆启行:……大哥,你双标得也太明显了吧。
黄美华中风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可是再多的泪,也换不回从前的错,她悔啊,她真的后悔了,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就是宁可自己去受苦,也不会去换孩子的。
都怪那个算命的,非说他的小儿子命里注定大富大贵,不要钱都要替她指点迷津,她也是昏了头了,真跑去素华医院生孩子。
她悔啊,她对不起死去的丈夫。
黄美华想要自杀,可是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根本没有任何知觉,她想要爬起来上个厕所都难,只能屈辱地挂了尿袋。
她对阿铭这么好,所有的爱都给他了,为什么阿铭要瞒着她?
黄美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眼泪又汹涌地溢出了眼眶。
“哭哭哭!护士,我要换床位!这个女人一直哭,都要带衰了!”隔壁床断了腿的男人脾气暴躁得发言。
“换什么床位,不爱住就办出院!”切,一个渣爹,也配!
没错,就是这么巧合,黄美华和卢小桃的渣爹卢长寿住隔壁床,所谓恶人排排躺,就是如此了。
本来两个人一个是中风,一个是腿截肢,不可能分在一个片区的,但刚好两个病区紧挨着,隔壁没有空床,黄美华又是急性中风,就被安排在了一起。
“黄美华,你医保卡上的余额已经不够了,赶紧找人补交一些吧。”
黄美华是中度中风,已经影响到语言神经,虽然不是不能说话,但很费劲,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怎……么……可……能……没钱!”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如果你有疑虑的话,可以找你儿子去查一查。”护士换完输液,就去下一个病房了。
黄美华越想越伤心,又开始流泪了。
路铭就是这个时候,焦躁地冲进病房的,他将四周的窗帘拉上,然后急迫地开口:“妈!你救救我!你把家里的房产证放在哪里了,追债的快把我逼死了!”
他没想到,谈的富家女朋友知道了他家的那些事,立刻就跟他分了手,虽然把他送回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可是那些东西拿去典当行,才值三十来万。
不都说奢侈品保值吗?他今天一口气跑遍了全城的典当行,一家比一家报价低,知道他急着出手,甚至还被疯狂压价。
他后期借了二十万高利贷,想着亲妈肯定会像以前一样及时给他钱,却没想到居然暴露了!
高利贷利滚利,每天都在涨,他再还不上,就要被剁手了。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女朋友没了可以再谈,但手没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吧!他们追债的太凶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
路铭哭得声泪俱下,要是从前,黄美华一准儿心疼得不得了,要什么给什么,可现在,她只觉得浑身心凉。
她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啊。
“妈你放心,我只是把房子抵押出去,等我赚了钱,咱们就去赎回来!我肯定会赚钱的。”
黄美华终于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声音:“滚!”
“房子!是……小……树的!”
路铭听到这话,气得面色涨红:“妈!你生病住院,他看都不来看你,你居然要把房子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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