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鬼市乃两界中央地带,选址特殊,方位特殊,风水也极为特殊。
外鬼市暂且不提,因现在多是玄门天师在做买卖,故而风水更与人间趋同,陈清淮在混进鬼市后,稍微看过一眼格局,是很精妙,但还没到惊讶他的地步。
酆都鬼市真正核心的阵法,在内鬼市,他去捉傅敏小鬼时,就发现了。
并且陈清淮借着逃避鬼差追捕的事情,将内鬼市整个转了一圈,请符人是天生的风水师,只需看一眼,就大致看懂了里面的门道。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绝地配绝阵,以毒攻毒,反倒让这方地界成为了滋养鬼魂的绝佳之所。
外鬼市的坊市格局井然有序,内鬼市却不然,这里的街道狭窄,只要能有下脚的地方,就有门脸,却多是那种仿古的砖瓦房屋,房檐下都挂着白惨惨的鬼火灯笼,灯笼上写着繁体的数字,却并不是按顺序排列下去的,旁边的灯笼写的捌拾捌,再往右却已经千位数开外,这些灯笼有新有旧,却呈现出某种规律排布,也能称一句乱中有序。
如果没什么仇恨,陈清淮还是蛮有兴致研究一番的,但现在嘛,他可就没有没有那好的兴致了。
既然地府的鬼提前要向他索命,他不得自救一下,给人掘掘老坟墓堆子啊。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陈清淮狞笑出声,惨白的鬼火映照在他脸上,配上他左手闪着妖冶红光的云符,直接将反派气质拉满:“找个鬼,去通知阴曹司的老头儿,就说他的小乖孙在我手上,要是还想他活命,就来见我!”
“我的脾气不太好,十分钟!如果十分钟没来,我就烧一垄坊市,如果再不来,就再烧一垄,直到烧完,如果还不来,那你们这位傅小爷就得跟这座内鬼市同归于尽了。”
陈清淮平日里做老师,说话语调舒缓又有顿挫,现在用这般的声音讲出来,却叫一众鬼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能不吓鬼嘛!
鬼不像人,十七年对于地府的老鬼来讲,简直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而且他们大多数也不靠面容识别,这人的气息——
分明就是上一次火烧鬼市的魔头!
一众鬼得了消息,立刻作鸟兽般散去,内鬼市当然还有鬼差驻扎,不止是傅家派系,其他负责阴司衙门的,都有常驻鬼差。
有鬼差同阴曹司交好,就来劝请符人,不过他还没开口,就直接被陈清淮卸了两条胳膊。
“你竟敢袭击地府鬼差!”
“对,所以你能拿我怎么样?”老头子从前一直叫他修身养性,到现在养得是人是鬼都想爬到他头上为非作歹,陈清淮决定不忍了,“我都要没命了,还怕你这点威胁!”
十分钟很快过去,陈清淮这会儿脸上未戴罗刹面具,傅敏只看到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快意的笑容:“小鬼,看来你大爷爷对你,并没有几分疼爱呢。”
十七年前,他就敢烧了半个酆都鬼市。
十七年后,他本事见长,当然得换个新鲜的。
“可惜了,此地格局甚好,却要毁在我的手里了。”
陈清淮概叹一句,然后手起雷符落,只见长长的一条坊市,顷刻间就有数十道惊雷落下,这些惊雷蕴藏着天地浩然正气,几乎是眨眼间,就吞没了附近所有的鬼气。
“呲呲呲——”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最后汇聚成引火线,几乎不费什么功夫,整个被投下惊雷的区域,就扬起了盛大的鬼火巨焰。
“是不是很漂亮?”陈清淮语带赞叹地看向傅敏,“可惜了,这些个小鬼老鬼跑得快,烧到的没几只,不过这些被烧到的鬼似乎冤孽有些深啊,雷符正正好好劈在他们身上,我好像还涨功德了。”
“你——你这个疯子!天道怎么找你做请符人!你简直是个恶鬼!”
陈清淮轻呵一声:“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冲天的雷火夹杂着鬼火,仿佛要将这片阴暗的地界一次性涤荡干净,乘着一缕不知从哪儿来的阴风,雷火勾天动地,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十五分钟过去了,你大爷爷还没来哎。”
陈清淮语带遗憾地说完,手里又是一沓雷符展开,要说玄门拥有雷符最多的人,绝对是非他莫属了:“傅敏,湮灭前看到这种景象,你也该死而无憾了~”
傅敏已经急得脸上生鬼角了:“你说十分钟的!现在才五分钟!”
“我说的话,你也信?我想几分钟,就几分钟,你看那些鬼,就比你更识时务!”说罢,他手中的雷符散出去,它们就跟有灵智一般,朝着阴暗的坊市炸了过去,不一会儿,震天的雷声响起,更盛的火光几乎照亮了整面黑寂的天空。
“不担心你的鬼属吗?你的鬼属应该跟着你做了不少恶事吧,我本来没兴趣管你们地府这些腌臜事的,但现在我,突然就想管一管了,你放心,我的雷符只杀恶鬼,若身无冤孽,这些雷火也就仅是盏比较耀眼的路灯而已。”
傅敏后悔了,他现在简直肠子悔得比脸色还要青了,早知道有今日,他绝对绝对不会去招惹什么请符人!
大爷爷还说什么天道属意的气运之子,必定心怀仁义、品德高尚,你这特么简直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天道你没事吧?!
“不是想试探我的深浅吗?今晚,咱们就试探个够!”
说着,陈清淮从怀里又掏出一把雷符撒出去,就跟雷符不要钱似地往外撒,有鬼差想要阻止,可雷符又哪是底层鬼差可以硬刚的,他们连前进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步步后退。
“快去通知傅阴曹!请符人暴走了!”
“快!去通知地府几位司长主簿!若闹起来,谁也吃不到好!”
“你!赶紧去取忘川河的河水来!他是活人,必然……”
这鬼差话刚说到一半,竟被底下人抢了锁魂链,反被绑了起来:“你要造反吗?”
这造反的鬼却狞笑一声:“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不就是比老子早死几年嘛,日日仗着资历抢老子功劳!”
有一个鬼动手,就有第二个鬼动手,反正有请符人托底,大不了就把锅甩在请符人头上,一群鬼还没一致对外呢,就自己内部先乱了起来。
人间的人心复杂,地府的鬼绝对更复杂。
滞留地府、流连不去的老鬼,有些只是受制于资历不得志,有些则是被强权压着,鬼惯来凶恶,闹起来,当然比人间的焰火更热闹。
而陈清淮现在,就喜欢热闹。
“都已经烧了四分之个鬼市了,你大爷爷还没来呢,这要是今日不来,我还得回去烧他的供奉排位,诶,挺麻烦的。”
傅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大爷爷是阴曹司敕封,是正经过了明路的阴官,你这是渎神!”
“渎神?小鬼,你也不怕风大烧了自己的舌头!”陈清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神,不要以为随便几句奉承话,听久了就当真了。”
“阴曹司敕封,那是前朝的事情,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新时代政府给你们敕封了吗?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吧。”
花架子拉名头,谁都会,从前的城隍庙确实夜审阴阳,可现在的阴曹司只是暂代其责,一个暂字,便能说明阴曹司至今仍名不正言不顺。
不然要真是名正言顺,也没必要和环境处搞这种膈应人的小动作了。
“我猜,你大爷爷和环境处合作,必然是各取所需,环境处需要你们手上的生石当做镇物,也需要借此打压我,好让我乖乖为他们办事,等劫难起,就是环境处出力镇压劫难,到时候名声力量皆落在环境处,我,就是一个工具人而已。”
“而你大爷爷呢,因为献宝有功,说不定还真能捞个正司当当,到时候你们双赢,我呢?”
陈清淮望向远处腾起的雷火,眼眸里是跃动的火光:“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久闻傅阴曹是大善人转世,今晚怎么不见功德傍身?”
看来,傅小鬼还是有几分牌面的,至少……鬼越老,越看重血脉传承。
话音落下,就有一个身穿黑红官服的中年鬼手持文书出现,他生得宽厚,眼神不怒自威,像极了传说中“钟馗”的长相,唔,就是胡子太短这点,不太符合。
“陈清淮,还不速速放了我孙儿!”
傅敏当即大哭出声:“大爷爷!救我!我不想死!”
“孽障——”
傅阴曹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习惯了用官位压鬼,而他也确实能力卓著,这些年更是能驱使判官册,虽然不是掌人间命运的正册,但副册依旧能用笔墨改写阳间人类的未来和阳寿。
这也是他能和环境处平起平坐谈条件的根本所在。
他姗姗来迟,便是因为要积蓄力量以此叫请符人听话于他,谁知道这个请符人根本不讲武德,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红光直接打在了他的鬼身命脉之处。
顷刻间,剧烈的撕裂疼痛席卷了他整个大脑。
“啊——”
“大爷爷——”
陈清淮却很懂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歘歘歘几道红光杀过去,顺手还把对方落在空中的书册抢了过来。
哟,判官册,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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