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禹城环境处的处长, 高长合当然知道环境处运行过程中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因为禹城庙小,所以他从没想过要去作出改革。
当然,也有他底下人手根本不够的原因, 基本的工作能做完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想要求变, 又能通过总部的同意, 绝不是他一拍脑袋就能办成的事情。
“张则灵, 我记得你们天师府有很多人都加入了环境处, 对吧?”
陈鬼王发完一通牢骚,就被巫衡赶着去学祝由术了,两人就坐在庭院旁边的阳光房里, 头顶的阳光通透地照射进来,直将人照得暖洋洋的。
高长合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没等张则灵说话,就径直开口:“这么一想,好像所有事都是有迹可循的,环境处从建立开始, 就非常排外。”
哪怕建国后, 玄门环境处需要依附于国家力量, 也确实立了很多规矩和制度, 比如环境处级别最好的局长是普通人, 比如环境处解决案件, 会有对接的警察专员, 但这些都只落到了最浅层的一面, 并没有深入地贯彻落实下去。
“高处长, 我发现你其实是个悲观主义者。”
高长合抬头:“诶?为什么这么说?”
“清淮很了解你这点, 所以他刚刚才会说那样一番话,他并不是想告诉你环境处有多烂,而是想让你知道,是时候该作出改变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啊。”
张则灵挑了挑眉:“真的吗?可是我看你脸上写的,却不是这个意思。高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这么明显的吗?
高长合瘫倒在躺椅上,刺眼的阳光照下来,叫他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稍微有那么一件小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告诉你们了。”
“况且,也不是只有我瞒了事,你看陈鬼王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必然也有事瞒着咱们。”虽然猜不到,但以他对陈鬼王的了解,肯定是在蓄大招。
两人说着说着话,晒着太阳渐渐没了声,等陈清淮来找两人吃中饭时,居然还听到了假和尚的鼾声。
可以看得出很累了,他干脆掐了个隔音符丢进去,没把两人喊起来吃饭。
哎,他可真是太贴心了,陈清淮心里称赞了自己一番,然后就回去满足地炫了一大碗的蟹黄拌面,满满都要溢出来的浇头配上劲道的鲜面条,怎一个般配了得。
而且,蟹黄这种存在,根本没有难吃空间啊。
“蔡师傅做的菜,是不是很好吃?”
胡楚止不住地点头,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前段时间又吃得极其敷衍,现在乍一富足,他都开始担心自己的胃以后都不好糊弄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陆启行刚添完浇头,将碗推过去,“不要客气,来,满上!”
胡楚:……再添就咸了。
不过吃完一碗后,他还是默默去添了第二碗。
说起来蔡师傅其实更擅长做米饭,可谁叫陈清淮更喜欢吃面呢,所以一般中午饭,大多数是面食,有时候是面,有时候是馄饨,反正花样很多,比外面一般的馆子还要齐全精细。
吃过中饭,陈清淮坐在房间的小露台上晒太阳,期间还接了个来自师姐的关怀电话。
程胭最近忙于宣传电影,元旦档是武侠片,贺岁档就是一部公路片,她扮演的是个被父母逼婚、想要轻生的大龄女青年,三十而立的年纪,她因为关系户工作失误背黑锅丢了工作,因为父母一直希望她回到家乡成婚生子,她思虑再三,然后回了老家。
但老家的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窒息,父母无时无刻地催婚,亲戚朋友话里话外的点评论足,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打折促销猪肉一样,只要有
人愿意买,父母甚至可以倒贴钱送走她。
人生看不到希望,过于现实的职场生活早已磨灭了她的理想,深更半夜的时候,她想起父母催婚望着她如同仇人般的眼神,忽然觉得活着好像是没什么意思。
她跑到顶楼,想象着自己一跃而下的快感。
在这一刻,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做不了父母眼中希望的女儿,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让痛苦停留在这一刻。
但在生命的最后,她还想疯一次。
于是她跑下顶楼,随便收拾了点东西搬上车,就踏上了自驾前往西藏的路。
故事由此展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独自开车旅游,能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剧本设置有女孩子如何保护自己,也有女主从别人的生活中体悟到生活的真谛。
旅途一连串的故事,串起了一个核心观点,那就是“你眼中糟糕的自己,或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影片的最后,女主与自己和解,她再没有轻生的想法,她回到了家乡,明确地告诉父母自己不会成家,也重新收拾行囊,追逐早已迷失的梦想。
因为是贺岁档嘛,肯定不能苦大仇深,程胭安利完自己的电影,还表示会送电影票过来。
“听着感觉还不错,我会去看的。”反正春节他时间有的是。
“我还以为你最近忙得没时间接电话,陈大天师。”程胭忍不住调侃,说实话她从朋友哪里听到玄门传闻时,差点儿把新买的珠宝项链给摔了。
梅开二度有没有,师弟对烧鬼市这事儿,真是情有独钟。
而且这次更离谱,早知道这么精彩,她就该推了行程,去酆都鬼市凑热闹的。
“……确实挺忙,所以没买师姐要的养颜膏。”陈清淮立刻绷紧了声音。
“就知道你没买,我已经找人买好了。”程胭轻哼两声,“不过这次我就原谅你了,毕竟你忙着烧鬼市、杀阴官,又是雷符又是挟持的,你知道我逛论坛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抱歉,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不,你想!”程胭飞快说道,“我当时就想,我师弟可真了不得,现在连阴曹司的正官都敢杀了,以后下地府岂不是得跟齐天大圣一样,得大闹一场了。”
陈清淮:“……”不愧是你,师姐,看得就是比一般人长远。
“怎么不说话了?”
“唔,我在想,师姐口中的情况应当不会出现。”
程胭一愣,疑道:“为什么?”
“因为我这次大闹酆都鬼市,不仅杀了阴曹司的头,还抢了地府的判官册。”唔,虽然是副册,而且似乎生了灵性,最近一直粘着他,要他就小废物的言论赔礼道歉。
“喂,师姐你那边信号不好吗?”
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胭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发现自己还是小瞧这位师弟了:“你可真是个干大事的人。”
杀人夺宝,电视剧里的反派要有师弟这般能耐,早就宰了恋爱脑的男女主了。
“你让我缓缓,我没听错吧,判官册这种东西不该是地府至宝,待在判官手里的吗?怎么会在阴曹司的阴官手里?”这合理吗?这根本不合理。
“谁知道呢,反正抢到手就是我的了,等我下地府,地府的鬼看在判官册的份上,想来也不敢为难我。”毕竟他这么凶残,万一心气儿不顺,可是会撕票的。
程胭:……是她格局小了。
“你也真够损的,这事儿师父知道吗?”
“他老早就关机了,老头子机灵着呢。”早知道他要闹,他下山的时候就提前断联,深山老林里的小道观,环境处也不会为了这个费心找过去。
“……难怪你敢闹这么大了。”程胭叹服,“所
以呢,环境处最近什么毛病,感觉是出事了,你最近太高调了,没事的话没掺和进去。”
“你确定想知道?”
“听你口气,看来不是太好的事情。”程胭皱起了眉头,“我大年初一回禹城,到时候你再跟我说罢。”
“不能提前一天来吗?”
“废话,除夕夜有首映会,我哪像你啊,家里有万贯家财,得挣钱的。”
“师姐你已经够有钱了,师父听到这句话,要跳脚的。”
程胭满不在乎地拨了拨头发:“你也注意点,如果有事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你师姐我卜卦符箓不在行,杀鬼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行。”
挂了电话,陈清淮抬头看着暖阳,他伸出左手看着手上盘旋而上的符文,忽然笑了起来,请符人的使命啊,好像作为当事人,他反而没有那么强烈的忧虑感。
或许是天地灵符本身就具有镇定宁神的作用,或许是他本身早就接受了生命不可控的选项,相较于师父和师姐,张则灵和高长合,甚至是环境处很多人,他本人反倒是没有那种迫在眉睫的焦虑感。
在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请符人受命于天,心里必然需要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压力和焦躁,毕竟肩上的责任和任务过重,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
陈清淮很清楚,大家都在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也担心他是否能够完成天道给予他的使命。
但是吧,他确实没有去想过多的东西。
就像师姐贺岁片那部电影传递的那样,你以为很沉重的东西,或许在他人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这般沉重。
他的命格从出生起就伴随至今,他已经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自然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