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真的随身携带?”陈清淮一脸吃惊地凑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高长合的身上有一丝丝的宝光灵气。
这不应该啊,如果真是能当镇物的大宝贝,以他对于宝物的敏感,早就该发现了。
“别看了,再看你也察觉不到的。”高长合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忍不住伸手把人的视线挡住,“再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一个臭和尚身无长物,要是不带在身上,又能放在哪里呢。”
陈清淮诡异地陷入了沉默,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仔仔细细地将人又看了一遍,这才开口:“……请容我提醒一句,你这个和尚是假的。”
“你这个人,真的是,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在这里跟我抠字眼?”高长合脸上的笑容有些难看,但即便很难看,他也笑出来了。
“别笑了,都六个褶子了。”
高长合抹了一把脸:“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有钱?”
别说,谁不羡慕有钱人呢,但他小时候就认识陈清淮了,那时候的陈鬼王阴郁又自我,可没有任何有钱人的特质,但那时候,高长合就很羡慕陈清淮了。
“当然不是,再说了,我们是挚友,你有钱四舍五入就代表我有钱了。”高长合脸皮极厚地说完挚友论,话锋一转,“我很羡慕你的自我。”
在现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喊着坚持自我,可真正做到的,却又有几人呢?没有几个的,高长合在环境处工作六年了,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和鬼,有被利益裹挟的,有被亲情爱情友情绊住的,甚至还有被道德感虚荣心等等驱使的,每个人都想呈现出最美好的自己,所以为了这样的自己,会不自觉地舍弃一些可以被放弃的东西。
这就是人,这就是生活。
陈鬼王当然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有些人就是生而与众不同,他可以在作出决定之后,迅速投入到已经决定的事情之中,不会瞻前顾后、不会反复迟疑,不会为自己做的任何决定而反悔。
这真的很酷,哪怕决策是错的,陈鬼王也不会有任何的自我厌恶和自我反悔。
第一次火烧酆都鬼市时,事后高长合问过对方,七岁的挚友就跟他说做都做了,他的命很贵,任何时候都不需要往后看。
才七岁哎,就说得出这样的话了,陈鬼王这个绰号,就是那时候他脱口而出的。因为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讲,鬼王就是很酷很厉害的存在。
陈鬼王,就是他认可的强者,而这个认知持续到现在,也依旧有效。
“自我?”陈清淮皱眉,却是不太理解对方的点在哪里,“本我、自我、超我的那个自我?”
精神分析学家佛洛依德认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是精神的三大部分,本我代表欲望驱动,超我代表精神指导,而自我就是处理外界事务的意识控制。
“你是在我夸我自律吗?”
高长合无意说得太明白:“你这么说,也没有错。”
“那就不是了。”陈清淮换了种说法,“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挺固执的,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钻牛角尖,小时候我问过明一法师,明明你不适合修佛,为什么要收你当弟子?”
高长合大惊:“你居然还在我师父面前打小报告!”可恶啊!难道这就是师父逐他下山的原因?!
“什么叫打小报告啊,正常的社交谈论而已,再说了,明明是你师父诱我说的,你也知道我小时候不太喜欢说话。”更多的时候,他像是中二少年,自以为洞悉这世间所有的人情冷暖,但在真正富有智慧的人眼中,就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子。
但小孩子看穿小孩子,自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高长合表示接受这个解释:“好吧,那我师父怎么说?”
“他反问我,为什么会认为你没有修佛的天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平庸的天赋也是天赋。”陈清淮一摊手,“但我那时候不够圆滑,我就跟明一法师说,你性格暴躁,根本坐不住,就连不能开口说话都压抑不住你躁动的灵魂。”
高长合:……好家伙,你们居然背着我聊得这么深!
“你师父就说我观察入微,说得很棒。”
明一法师当然知道弟子的性格如何,让弟子修闭口禅也是想要让弟子修身养性,圆滑己身,却没想到因为好友弟子的到来,让弟子有了新的改变。
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他并没有阻止,甚至还找陈小朋友平等地进行了一场对话。
“……要不还是你们当师徒吧,这么默契。”高长合酸溜溜地开口,说起来上次去酆都鬼市前他还回了趟山上,师父也是先问起陈鬼王的近况,再关心他的。
哦豁,他的头上有点儿绿啊。
“那倒也不必,明一法师说我与佛完全无缘。”就算是有,他也对剃光头没有任何的兴趣,“然后他就同我说,佛有怒相,不是所有的佛都是端坐在佛像上的,那是人们对于佛的刻板印象,慈悲而普度,那是最为人所知的佛,却不是佛所有的样子。”
陈清淮说完,自己也乐了,那时候他才几岁啊,连佛经都没读过,知道的佛就是源于师父说的那些破烂知识,就这还敢跟佛学大师讨论人家弟子的天赋,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太勇了,明一法师也真是好脾气。
“所以,不用羡慕我,人有千面,自有每一面的好,你的自我,说不定就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高长合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印象中陈清淮从来不是这种煽情的人,说的话也没这么有哲理过,难道是……他被看穿了?
不可能吧,陈鬼王只是请符人,又不是预言家。
但不得不说,他心里有种熨帖的感觉,那是一种被人安抚的感觉,高长合确实很少有这样的体会。
不过温情不过一秒,对方的话就将他从飘忽中抽离出来:“所以,你到底把菩提果塞哪儿了?鼻孔里?”
“什么鼻孔里!陈鬼王你说,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的鼻孔!我的鼻孔有这么大吗!怎么可能塞得下菩提果!”
……也不用这么愤怒吧?万一宝物可以变小呢。
陈清淮觉得自己的怀疑有理有据来着:“那是哪里?还是说,与你的闭口禅破戒有关?”
啊,陈鬼王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过分敏锐了。
高长合本来是准备坦白的,但这么被看穿,他还是有些下不来台:“那我要是说无关呢?”
“那我就猜错了呗,难道还有什么惩罚措施?”
高长合举起手,摇了摇食指:“那倒也没有,就是得集齐最后一样镇物,我才能告诉你菩提果藏在哪里,你放心,我不至于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的。”
“菩提果,我一直随身带着身上,它在我在,你尽可放心。”
陈清淮并不怀疑高长合的话,但他有些担心对方的状态,总觉得假和尚最近的表情有些“壮烈”,情绪也不如从前平稳了,鬼咒古墓下了一趟,显然还是有影响的。
大战在即,他并不想因为这个阴沟里翻船。
于是他伸手在病房里布下了一个隔绝阵法,然后开口:“那如果我说,我已经找到第四件镇物的下落了呢?”
“什么!”高长合惊得站了起来,“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你知道的,我从不会在正事上开玩笑。”陈清淮脸色严肃认真,高长合在他脸上确实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欺骗和戏谑,“你真的有最后一件镇物的下落?它在哪里?你不会是准备拿判官册当第四件镇物吧?”
“当然不是,我手中的判官册是副册,并非当年崔判官手中那本,虽然也是宝物,但它是记录人生平往事的,并且阴间的宝物,和三生石蜕的石中剑不同,它服役于地府衙门,在人间当镇物?我脑子还没进水。”
“也是,你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高长合又坐了回去,“所以,第四件宝物是什么?环境处那么多人都找不到,镇物必然应运而生,难道是在什么隐蔽之所?还是说,你这个请符人有所感应?”
“唔,也不能这么说。”
“那是怎么说?”
陈清淮想了想,觉得还是用看的比较直接:“你等等,我翻翻手机。”他记得,他给老头子拍过照片的,虽然老头子又把他拉黑了,但并不影响他看聊天记录。
“什么?”高长合不由有些纳闷,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怼到了他眼睛里的照片,照片里的宝光,一看就不凡。
“咦?这只手……怎么那么像你的手?”天底下,应该没有第二个请符人吧。
陈清淮无辜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手啊。”
“所以——”高长合倒抽了一口冷气,直凉到了他的肺尖尖,好家伙啊,他还以为自己闷声发大财呢,合着不是啊,这位才是啊!
“它早就在你手里了?那你不早说!”环境处的人都找疯了。
陈清淮:“我为什么要早点说,环境处那么算计我,他们转起来动一动,这听上去很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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