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世上的人都分为两种,遵守规则的人和制定规则的人,而制定规则的人也往往是一开始打破规则的人。
这算是另外一种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故事。
在如今这个时代,武术和武技比较劣等的人占了所有人的九成以上,剩下的一成人就是制定规则和打破规则的人。
在刑无伤看来能和自己做了一场夫妻之后,没有留下来让他负责婚姻的,那么只可能是那一成可以不尊世间规则的人。
不但是因为湖边假山的山洞一般武力值的人根本不能到达,还因为外头远远守着的人亲眼看见对方飘然而去,甚至直接让他们跟丢。
无论哪一方面都表明,那位姑娘是个武技等级非常高的存在,至于为什么不是武术,主要是他根据那一点残留的印象感触,那姑娘身体柔软,没有丝毫锻炼的痕迹。
所以种种迹象都表明,对方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也有这个实力面对这件事情的后果。
找人这件事情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不甘心和奢望,是他的一厢情愿。
然他是太子,他有一个虽未正式订婚,但已经默认的未婚妻,他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所以他的不甘心和奢望只有这短短的十二个时辰,他的放肆也只有这短短十二个时辰。
想要去寻那让他面红耳赤,热血沸腾的姑娘,想要看清楚她,想要知道她的名字,她喜欢什么,她爱吃什么,她去过什么地方……这许许多多杂念交织,让他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也只有这十二个时辰。
将一切收拢埋藏心底的刑无伤又是那个让人称颂的太子了。
亲手掐灭自己初恋的太子殿下是什么心情,作为当事人的赢然全然不知,她此刻正在大门口和赢赋罗氏他们道别,就连之前因为她退学退婚,觉得丢了她们的脸,因此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几个妹妹,也都挤在门口哭哭啼啼的。
十五岁上下的小姑娘们,平日里各种掐,但是一府姐妹,彼此利益共同体又哪里来的深仇大恨,所以得知自家长姐因为和瑜王府的合安郡主撞衫而被驱逐出京的时候,还跟做梦一样,完全不能接受。
年轻姑娘喜欢的颜色就那么几个,每年流行的衣服样式就那么几个,撞衫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常见,谁会因为这种理由驱逐别人,哪里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几个妹妹慌张的哭哭啼啼,几个弟弟相对年纪小一些,但是作为男孩子已经有了家族荣誉感,别说已经十二岁的嫡长子了,就连六岁的幼弟都是一脸愤恨。
“长姐,我定会迎你回京都的。”赢泉是罗氏的独子也是赢家的嫡长子,十二岁的半大少年已经有了担当和相当的觉悟。
“长姐我定和兄长一起迎你回京。”六岁的幼弟赢沐红着双眼,还有些抽抽噎噎,扒拉着赢然的袖子,“长姐,长姐可不可以不走?”
“长姐,你且等我们兄弟长大,以后断然不会让家中姐妹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被人折辱。”比起长子的矜持有礼,二弟赢治整个人看上去冷清很多,平日里也不太爱说话。
“二弟说的对。”赢泉点头递过来一个荷包,“这是弟弟的一点心意,还请长姐收下。”一同递过来的还有赢治的荷包,就连没有零花钱荷包的赢沐都拿着自己的项圈要往赢然手里塞。
“长姐,这是我做给自己的帕子,都给你。”三个妹妹们也纷纷往她手里塞东西,大约是知道赢然不擅长针线,所以送的都是帕子荷包之类的东西,“以后我给你做了托人送去江南,长姐也要给我们写信!”
这种煽情的场景和赢然本来预料的塑料亲情家人告别有很大的出入,明明原主的记忆她并没有什么代入感,弟弟妹妹们甚至都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是赢然也忍不住感觉有些鼻酸。
“好,我会给你们写信的。”赢然挨个摸摸弟弟妹妹的头,“别太担心,母亲都安排好了,我去江南并不会过什么苦日子,说不定还很逍遥,你们不用担心。”
赢然在弟弟迷妹的哇哇大哭中放下了马车帘子,骑着马送闺女的赢赋有些不是滋味,后知后觉的发现,几个儿子的话似乎在内涵自己这个做爹的没用,所以才让闺女被人用这么荒唐的的理由驱逐。
“这几个臭小子!”赢赋咬牙切齿。
“真相总是残酷的,能听懂人话是一个很重要的成长标志。”赢然撩起窗帘看向骑马在边上的赢赋,“父亲一把年纪,也该长大了,总不能被儿子们比下去。”
赢然瞪起眼睛刚要开口马车帘子就被放下了,顿时被气得喘了好几口粗气,往后张望了一下,好在罗家小舅子离得远,不然他这个做老子的简直是威严荡然无存。
五感比较敏锐的罗小舅绷着脸,昨日姐姐回来就说了这父女俩的事情,说大小姐这回性情大变,倔倒是不倔了,但是言辞犀利了好些,若是路上有什么冲突还请他这个做舅舅的多多担待。
他倒是没想到,是这样子一个犀利。
看到姐夫那个憋屈的样子,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这大小姐还真是有意思。
京都的南城门口是一列长长的骑着马的侍卫队,后面还有很多徒步而行的军士,更有排得老长的民夫队伍,后头还有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商队等候着。
今年夏天大江上游暴雨造成了决堤,两岸直接成了一片泽国,当时就是太子殿下亲自带着人去救灾,只不过当时主要的是修堤坝,开的也是当地的粮仓,紧急调派各种物资之下也只能暂缓灾情。
如今眼看就要入冬,大水附近受灾的省份粮食又全部绝收,于是才有了第二次江南赈灾之行,这一次不但从京都这边调了粮食,经过几个月的调配,沿路的各省也准备好了赈灾物资,就等着太子过去的时候能赶上一起上路。
毕竟这年头在都城乡镇看着挺繁华安定的,但是一旦出了那个范围,那几十里荒无人烟都是常态,土匪强盗也常有出没,若是没有强大的武力护持,出了都城乡镇,那粮食物资就是给人家送菜。
全民尚武的结果,单个看上去好像是武力值提升了,但事实上还是一样,普通人依然是普通人,强人还是强人。
交了一笔随行费用后,赢然这边两辆马车五个人就被登记的侍卫安排进了队伍里。
“你们交的所有钱财都会做赈灾之用。”每一个人,登记的侍卫都要说上一句,别弄不好传出什么太子收保护费的荒唐传言。
辰时正队伍正式启动,赢赋骑着马立在城门口看着大队人马快速离开,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自家闺女的车以及旁边骑着马的小舅子。
赢赋和小舅子互相拱手道别:“小女就请弟弟多照顾了。”
“姐夫放心,弟弟定然将大小姐安全送到地方。”
“然儿,路上要懂事多听你罗小舅的话。”赢赋叮嘱马车里的赢然。
“我知道了。”赢然撩开马车窗帘子,“有事情不要自己一拍脑袋就决定,多听母亲的话,回吧。”
赢赋一愣,赢然已经把帘子放下,一个呼吸不到两辆马车已经跟着队伍前行好长一段距离了,想要发脾气又顾及着这是在外面,最后也只能冷哼一声,一手揉着被气得发闷的胸口,郁闷地回转。
换了装扮巡视整个队伍的刑无伤正好路过赢家的马车,就不小心听了一耳朵,这父女俩互相叮嘱的对话让他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一边走一边翻开手里的册子,抬眼看了一下马车上侍卫挂的牌子,对照册子:礼部郎中赢赋嫡长女,五人,两女三男,目的地是金岭城附近的靠山县。
这不是昨日下头的人跟丢的地方吗?
汇报中说到这位赢郎中的几个女儿资质都很一般,特别是嫡长女,是武术和武技两道皆不通的废物花瓶,前些日子又是被退学又是被退婚。
“这赢家嫡长女正直适婚年龄,为何离京?”刑无伤并不是真的觉得赢家有什么问题,只是习惯性查询这种不合理。
“这事儿还和殿下您有点关系。”等到了前头进了马车,下属才低声报告,结果车里钻出一个脑袋,一脸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和表哥有关系?”
“二少。”下属立刻抱拳行礼。
马车里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先帝的妹妹,长公主的幼子周观明,很小的时候就和自家大哥周观博一起跟着太子了。
周观明摆摆手:“不用拘礼,快快说。”
下属见太子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接着讲了:“昨日殿下去的那个园子正举行游园会,大概是殿下的信号被瑜王府的合安郡主看到了,于是合安郡主就从隔壁园子的宴会上跑到了隔壁,结果这位赢大小姐和合安郡主撞衫了。”
刑无伤:……
“然后呢?”周观明点了点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合安郡主那个样貌身段定然是比不过赢家的废物花瓶的,所以恼羞成怒了?”
“二少说的不错,可不就恼羞成怒了嘛!”下属说到这里扯了扯嘴角,“瑜王府就问责赢大小姐冒犯了合安郡主,然后要将赢家大小姐驱逐出京都。”
“哇哦!”周观明颇有些叹为观止的意味,“这可真是能耐了!”
“瑜王府私底下如此蛮横?”刑无伤皱眉。
“……”这话怎么接呢?瑜王府在京都已经算是大贵人那一波了,但是在太子这里都排不上号,若不是这次恰好遇到合安郡主认出了太子信号奇怪的事情,谁会在意他们,“殿下,瑜王府的事情还在查。”
刑无伤皱眉点点头看向周观明:“让你大哥关照一下瑜王府和赢家。”
“行。”周观明听到这个合安郡主可能认出了太子的信号,立刻明白严重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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