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速走了十几分钟,车子终于从音乐厅后门的小路出来,进了畅通无阻的主干道。
赵音芸将奖杯和证书放下,仰靠在椅背上,心里有些落寞。
她拿出手机给叶连舟弹了一个视频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对面的人满面通红。
“音音,你到家了吗?”
“还没呢,刚从音乐厅出来,被记者围住了,又遇到了傅寻尧,还好卢清安今天也在,他把我救出来了。”赵音芸声音有些倦怠,一点也没有拿奖的兴奋。
对面的叶连舟眉头皱了又皱,“傅寻尧他又来找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非要跟我道歉,非抓着我说要跟我做朋友,还说什么请我放过他,我都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又想搞什么鬼吧。”叶连舟念叨着,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中年男人,对着镜头举起了酒杯,嚷嚷着要给叶夫人敬酒。
叶连舟一把将他推开,起身出了包厢,满脸抱歉,“音音,我现在正在跟客户吃饭,等吃完饭回酒店我再打给你,你回家好好休息。”
“你明天回来吗?”
“明天还回不去。”叶连舟越加抱歉。
赵音芸轻轻叹了口气,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不时有些男男女女挤进镜头,她无奈地道:“你少喝点酒,早点回去休息。”
“好。”
电话挂断后,赵音芸发现刚才忘记给他看自己的奖杯和证书,于是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但叶连舟许久都没有回复,虽然明知他此刻有事,但她仍然无法克制自己心里愈发沉重的失落感。
回到家,她将奖杯和证书端详了许久,方才在音乐厅发生的不愉快逐渐抛在脑后,获奖的兴奋和快乐重新回到心头,她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与宁佳打了个长长的电话,回复了所有看见朋友圈来给她祝贺的微信消息。
做完这些,兴奋感终于稍稍减退,然而叶连舟竟然还没有回她的消息,她最想分享喜悦的人此刻却没有时间理她。
她看了眼时间,才九点,没有筝声回响的房间显得空空荡荡,她给宁佳发消息约她出来玩,对方毫不留情地请她提前预约。
她开始回看颁奖仪式,仪式有多热闹,她此刻就有多寂寞。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奖杯上,她原本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遍拿到奖杯后就把它送给叶连舟的情形,毕竟没有他,她不可能拿到这个奖杯。
但是今天晚上叶连舟竟然不在,他怎么能不在呢!
她忽然感觉有些生气,说好的明天回来也不作数,说好的回到酒店就给她回电话到现在也没打过来。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地图,搜出他出差所在地位置,并没有很远。
手机跳出一条广告,是机票信息,她点进去一看,晚上十一点多有一趟飞机直达,航程一个小时。
她心头忽然一亮,立刻从沙发上跳起,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五分,丘山小院离机场走高速只要二十分钟,她只要在十点前到达机场就可以赶上这趟飞机。
她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想象自己几个小时后突然出现在叶连舟面前吓他一大跳的场景觉得兴奋极了,她要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匆匆洗澡换衣,将奖杯装进背包里,叫了个车直奔机场。
“小陈,你把叶连舟助理的电话给我一下。”
袁端收到赵音芸的短信时还以为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又或者是哪个仰慕叶连舟的女人想搞事情。
直到小陈在电话里再三保证给他发消息的就是赵音芸,他才颤抖着手把叶连舟的酒店地址和房间号发了过去。
这次的项目合作对叶氏集团来说很重要,今天的谈判不太顺利,但晚上双方在酒桌上倒是喝高兴了,不仅喝高兴了,还把对方老总喝醉了。
叶连舟虽然还没醉,但以袁端对他的了解,应该也差不多了。
然而他只是在车上闭目养神了一会,一回到酒店,他就将袁端和两位部门负责人叫到他的房间,详细讨论了一番明天的谈判工作,直到一切安排妥当,他才重重地往沙发靠背躺下去。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微信,发现赵音芸没有再回他的消息,他弹了个视频电话,无人接听,打手机电话,竟然关机!
他猛然坐直,惊得酒都醒了。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晚上十一点。
他松了口气,可能已经睡了。
但马上又自我否定,她睡觉从来不关机。
正在收拾资料的袁端瞥见他拿手机的手在发抖,清晰的机械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他的脸变得惨白,点开微信看了好几遍,她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是九点多,她在朋友圈里回复了很多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忽然感觉头疼得厉害。
“你去给我买点止痛药和醒酒药。”
袁端有些心虚,但赵音芸叮嘱过不让他告诉叶连舟,他不敢多嘴,只好飞速收拾完资料出了房间,点开手机外卖给他买药。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叶连舟枯坐在沙发上,他盯着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给小陈打了个电话,小陈自然也不敢说漏嘴,只说赵音芸八点多就到家了,他犹豫了一会,又给宁佳发了条消息,宁佳回信说赵音芸约了她,但她没时间两人没约成。
头痛越来越严重,他放下手机闭目躺了一会。
可能是最近太累早早睡了,手机可能是没电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的不安却如燎原的火,愈烧愈烈。
他搜出今晚的颁奖视频,跳到赵音芸演出的片段,她今晚穿了一件白色无袖轻纱裙,裙面是精致的刺绣,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胸前戴着他送的翡翠项链,在白裙的衬托下更显翠色通透,头发挽成漂亮的发髻,别着一个珍珠小发卡,既低调又高雅,整个人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光芒,美得让人心软。
也不知她穿上婚纱会是怎样美。
他想象了一下她穿上婚纱的样子,不由有些兴奋,然而不过片刻又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想下去。
头痛让他冒出一身的冷汗,他打了个电话给袁端,药还没有买到,他起身去冲了个热水澡,放松自己仰躺在沙发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又给赵音芸打了个电话,仍然是关机。
她回国后常联系的朋友不多,非必要也不会回东湖别墅过夜,他想起晚上视频电话时她说卢清安将她从记者围堵中救出来,心里不由堵得慌。
这是除了元宵节她跟赵明淮吵架那次外他们第一次失去联系,理智告诉他不会有事,但不安和担忧却如毒蛊一般缠着他,让他内心无法平静。
十几分钟后,袁端送来止痛药和解酒药,他吃下几颗,点开颁奖视频,决定看完就睡觉。
然而无意翻到的一条评论让他彻底没有了睡意。
【据说给赵音芸颁奖的这个领导是她前男友的爸爸。】
他立刻搜了一下颁奖领导的信息,姓孟,与孟知远有几分相像。
颁奖过程中他与赵音芸说了几句话,赵音芸的表情有些微不自然,看来确是曾经认识。
他一口气翻完所有评论,又搜了今晚相关新闻,赵音芸和孟知远在台下聊天,赵音芸、卢清安和傅寻尧对峙,赵音芸摔倒被卢清安抱住,赵音芸披着卢清安的外套在后门等车,等等,图片和视频传得到处都是,关于赵音芸的感情关系八得热闹非凡,原本古筝音乐圈子并不大,但这几天比赛的热度还未降下去,里面又有一个出圈的傅寻尧,是以深更半夜的八卦网友还不少,这么发展下去,只要再来一个有心之人,三月份的惨剧只怕又要重演。
叶连舟感觉头痛之极,额角突突地跳,他起身又吃了两颗止痛药,给合作的公关公司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要求他们想办法把今天晚上这些八卦都处理掉。
视频里赵音芸举着奖杯和证书朝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明亮的双眼闪着纯澈的光,笑得天真而烂漫,仿佛一朵深山里的山茶花,不谙世事,不染尘埃,他跟着露出了笑颜,可心里却混杂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这样的笑容哪里看得出她曾经被网暴到差点放弃生命?她似乎有一种天生的魔力,俗尘世事过身不过心,或许正因为如此,她的音乐才有那样真挚纯粹的感情和顽强坚韧的生命力,但同时她似乎又有一种天生的敏锐,人间一切善恶美丑于她而言过于真切深刻,也因为如此,她自己的生命常常有一种难以抵挡的脆弱感。
她肯定找了他很久,她应该是在对他微笑。
他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不会是看见网上的八卦才把手机关机的吧?
他重新翻了一下评论和八卦的时间,□□点那会还没有出现大面积的八卦,从她九点多发来的消息看,也不像是受到了网上言论的影响。
他微微松了口气,但心里依然烦闷难解,刚才看过的八卦流言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从小就很耀眼,如今站在舞台上更是闪闪发光,招人喜欢实在再正常不过,然而他心里十分不是味道,他真想像小时候那样将所有对她有贼心的人都暴揍一顿。
但他现在最多只能这么想一想。
头疼稍微缓解了一些,或许是药效问题,脑子开始犯晕,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但心里事物繁杂,无法安然入睡。
迷糊半晌刚睡着,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一点,顿时心生烦躁。
他毫不犹豫给袁端打了个电话。
“我房间刚才有人敲门,让酒店来处理一下,明天换个酒店。”
说完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眼睛还没闭上,手机又响起来了,袁端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他心头的火已经开始往外窜。
“叶总,要不您开门看一下是谁在敲门。”
“……”
沉默意味着不妙,袁端赶紧坦白。
“应该是赵小姐。”
“你说什么?!”
“赵小姐之前问我要了酒店位置和您的房间号,小陈说她好像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了开门声,以及一句音量不大但十分调皮的“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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