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富一副便秘的样子,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顾玖皱起眉头,大胆一猜,“不会是殿下出的馊主意吧。”

    钱富连连否认,“夫人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殿下出的主意。殿下还等着陛下赐亲王爵,又岂会自断后路。”

    “那是谁?敢给陛下出削爵的馊主意,不要命了吗?”

    削爵,等于是断了武将的晋升之路,断了皇室宗亲的富贵之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削爵,比断人财路还要恶毒百倍。

    武将勋贵和皇室宗亲知道此事后,非撕了给文德帝出主意的那些人。

    钱富悄声说道:“提议此事的人,据老奴从宫里得来的消息,不出意外应该是李侍中。但是李侍中背后,应该还有孙家。”

    顾玖张张嘴,一脸懵逼的表情。

    “李侍中?孙家?”

    钱富点点头。

    顾玖感觉不可置信,“李侍中多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提出这样的馊主意。还有,李侍中夺了孙家世代荣耀,取孙家而代之,书写传位诏书,孙家竟然会和李侍中合作?”

    这太古怪了。

    钱富一本正经地说道:“朝堂上的事情,没什么不可能。夫人要习惯。”

    顾玖嘴角抽抽,看着钱富的眼神都不对了。

    “削爵是针对所有有爵位的人,还是广泛撒网,重点抓捕?”

    钱富愣了下,理解了顾玖的意思,他斟酌着说道:“自然是重点抓捕。”

    顾玖了然。

    “难道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对付镇国公府崔家?”

    钱富说道:“具体的情况,老奴也说不清楚。不如等过几天,情况明了后再下结论。”

    这的确是个稳妥的办法。

    大周朝,有爵的家族,没有两百,也该有一百。

    这一百个家族,身后牵涉到军政农业经济,方方面面。关系着几十万人的生计生死。

    削爵?

    呵呵!

    上下嘴皮一碰,说起来简单,就不怕翻船吗?

    今年才是文德元年,文德帝的帝位还没坐稳,心腹还没真正掌握朝堂。

    刚开局就出王炸,就不怕最后没牌打?

    要是最后留个对三在手上,那可真是要命了。

    帝国倾覆,不过是转念之间。

    削爵的后果有多严重。

    打个比方,对贵族读书人收税的难度是十,那么削爵的难度就是一百,直接下地狱十八层。

    文德帝不是个脑子进水,拎不清轻重的人。

    明知削爵后果严重,偏偏还要迫不及待走这一步棋,到底为什么?

    顾玖想不通。

    本想等刘诏回来,问问刘诏。

    结果刘诏直接来个夜不归宿。

    人就歇在城外。

    他赶回京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没办法,只能到新民县找个上等栈住下。

    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就急匆匆往宫里赶。

    紧赶慢赶,好歹是赶上了早朝。

    大朝会,比平日上朝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凡是在京城,有资格上朝的,只要没死没残,一月两次的大朝会必定要出席。

    很多人都准备了题本,要在今日大朝会上说一说要紧的事情。

    结果遭遇了史无前例的绝杀。

    有御史站出来,上本提议削爵。

    削爵二字一出,朝堂震惊。

    震惊过后,回过神来,勋贵武将和皇室宗亲,立马将炮火对准了文官。

    这一切,一定是文官搞出来的阴谋诡计,文官该死。

    身为勋贵,他们身上的爵位,都是拿命拼来的。

    流了那么多血,付出生命的代价,死了那么多袍泽,好不容易有了个爵位,可以庇佑子孙后代,庇佑袍泽后人,文官轻轻巧巧就想夺爵。

    做梦!

    谁敢夺爵,他们就和对方死磕到底。

    谁不让他们活,他们也不会站在原地等死。

    勋贵武将,双目喷火,恨不得冲上去,宰了那些假惺惺的文官。尤其是那个提出削爵的御史,更是该被千刀万剐。

    比起勋贵武将的愤怒,皇室宗亲更是慌乱。

    他们读书不成,吃不了读书的苦,也吃不了当兵的苦。可谓是文不成武不就。

    他们能富贵一生,整日斗鸡遛鸟,全靠爵禄养活。

    一旦削爵,他们哪里还有富贵日子过。

    当文官,比不上那些家学渊源的官宦子弟。

    当武将,同样比不上家学渊源的勋贵子弟。

    没了爵禄,皇室宗亲在官场上,屁都不是。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削爵是万万不能的。

    决不能让陛下削爵。

    朝堂上,群情激奋。

    勋贵武将联合皇室宗亲,对御史,对文官进行讨伐。

    到后来,两帮人直接打了起来。

    鞋子乱飞,官帽落地。

    “啊!谁的臭鞋子,熏死老夫啦。”

    “吃我一记三月不洗脚。”

    “吃老夫一记撩阴腿。”

    一帮文武大臣,打起架来,体统都不要了。

    头发乱了,官服乱了,脸也花了。

    象征着无上权利的金銮殿,充斥着各种味道。

    酸臭酸臭,无法忍受。

    文德帝只能败退。

    奶奶个腿,只是试探一下,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文德帝捏着鼻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陛下,削爵一事不可轻启。”

    李侍中偷偷离开了金銮殿,一路跟随在文德帝身后。

    一回到兴庆宫,李侍中便郑重建议文德帝,不可轻启削爵一事。

    文德帝紧蹙眉头,心里头烦闷得很。

    “李爱卿,爵禄已然成为我大周最大的负担,仿若长在身上的吸血鬼,怎能不除。”

    李侍中昂首挺胸,朗声说道:“今日朝堂上,诸位朝臣的反应陛下都见到了。不瞒陛下,微臣斗胆安排人提议削爵,试探朝臣反应,已经引起了众怒。

    改明儿,微臣说不定会被人堵在半路上打闷棍,府邸大门口被人喷粪。微臣地子女,也将被人孤立。他们的婚事,也将受到影响。”

    文德帝阴沉着一张脸。

    李侍中继续说道:“陛下,削爵一事只能徐徐图之,决不能操之过急。”

    文德帝冷冷一笑。

    他心里苦啊!

    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去捅削爵这个马蜂窝。

    祖宗们,自太祖以下,个个大手笔,大方得很,爵位就跟不要钱似的撒出去。结果苦的就是子孙后代。

    本朝,光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就有六家。

    一等公爵,位同亲王。

    一年的爵禄,几家加起来都是个天文数字。

    何为世袭罔替?

    就是不降等袭爵。

    祖宗挣下来的爵位是一等公爵,子孙继承就是一等公爵,不必降为二等公爵。如此一来,子孙后代一代代传承,一代代都吃着朝廷的爵禄,一代代富贵。

    好在,其中两家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府,已经断了根,被先帝收回了爵位。好歹是替朝廷剩下了不少钱。

    除开剩下的四家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其余有爵位的家族,多是圣人之泽,五代而斩。

    比如鲁侯,他的爵位是一等侯。

    等他儿子继承爵位,就降等为二等侯。

    等到孙子继承爵位,就降等为三等侯。

    三等侯之后,就是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之类的各种将军爵。

    五代之后,便没了爵位。

    没了爵位的裴家,自然没有资格继续在贵族圈子里混。

    若是子孙不争气,没了爵位后,裴家很快就会沦为别人口中的破落户,要不了几年就会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皇室宗亲的爵位就不用说了。

    什么亲王,郡王,公主,郡主……

    拉出来,一连串的人都有爵位。

    凡是有爵位的人,都有爵禄。

    爵禄皆由户部承担。

    祖宗们手太散,爵位不要钱的撒出去。

    结果就是,到了现在,朝廷每年要承担数百万两的爵禄负担,还不能拖欠。

    爵禄,俨然成为户部最大最大的负担。

    就连打仗的时候,可以克扣前方的军费,也不能克扣众位有爵人士的爵禄。

    过去文德帝做王爷,每年从户部领着自己的爵禄,那时候他无所谓朝堂有没有钱。反正户部绝对不能欠着他的钱。

    就算户部去少府借,也得一文不少的将爵禄给他送到王府。

    等他自己做了皇帝,才知道爵禄这事,就是个吞金兽。

    再多的钱,也能被吞进去。

    先帝在位三十多年,十分吝啬赐爵,甚至还找由头夺了一些人的爵位。

    可即便如此,大周朝依旧有着近百家领着爵禄的家族。

    文德帝叹息一声,“只恨先帝手段还不够冷酷,不曾将尸位素餐的空头爵位一扫而光。”

    文德帝心酸啊!

    他心头在呐喊:父皇啊父皇,你光杀人有屁用。早知今日,朕当初就该提醒你多杀几户有爵位的人家。奈何,当初你老人家看武将勋贵格外顺眼,自然不舍得动武将勋贵的爵位。只舍得动一动皇室宗亲的爵位。

    如今想来,文德帝还是觉着先帝的手段过于仁慈,不够酷烈。

    照着他的想法,皇室宗亲的爵位,至少得减少一半。

    勋贵武将也得减少一半。

    李侍中不想被万人唾骂,“陛下,削爵一事不如再缓个三五年。等时机成熟后,一个一个动手。虽然慢了些,但是胜在稳妥。”

    文德帝知道厉害,即便心有不甘,也得承认李侍中的话是对的。

    他点点头,“四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府,得先动一动。得将世袭罔替改为五代而斩。不如就先拿镇国公府崔家试试这潭水的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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