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玥过世,谢实犹如丧家犬一般,每日胆战心惊,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他心知肚明,顾玥的死不是意外,是顾家在斩除后患。

    顾玥死了,他还能好吗?

    想都想得到,顾家人不可能放过他。

    尤其是顾玥口中恶毒的顾玖,绝不会让他继续活着。

    谢实怕死了!

    以至于过年都不敢回家,一直待在军营里。

    可就算身在军营,他同样过得战战兢兢。

    就连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面都要放一把匕首,以防万一。

    明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这分明是比死更痛苦的生不如死的折磨。

    谢实被折磨得几乎疯癫。

    然而他却没有勇气去找顾玖,更没勇气自尽。

    他等着等着,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半年过去,转眼一年时间也过去了。

    难道说顾家肯放过他吗?

    来不及高兴,上峰派他出任务。

    那一刻,他知道,凡事都没有侥幸。

    顾家人动手了。

    准确的说,是顾玖动手了。

    出任务是死,不出任务同样是死。

    出任务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过年的,谢实和一队袍泽,一起离开了军营,朝西北方向赶去。

    之后,他们遇到了山匪伏击。

    他左腿中箭,还摔断了右腿。

    他和袍泽失散,孤独地躲在山洞里面。

    他望着黑黝黝的山顶,浑身又冷又热。

    不用伸手触摸,他就知道自己发了高烧。

    他眼神茫然,思绪迟钝。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于同顾玥的纠缠。

    顾玥死了。

    他也活不成了。

    等到了下面,见到顾玥,他该怎么说?

    想了想,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妻儿。

    家里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只当他出任务死在了外面。

    也不知道那封信有没有送到姑母手中。

    姑母得知顾玥死亡的真相,一定不会放过顾玖。

    可惜,他看不到那一幕。

    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进山洞。

    “已经死透了,尸体已经僵硬。”

    “这是死不瞑目啊!”

    “总算死了,可以和上面交代。”

    “把尸体带回去吧,交给谢家人办丧事。”

    “尸体太重,过来抬一下。”

    三日后,谢家得知谢实出任务身亡的消息,还有谢实不成样的尸体。

    一时间,谢家上下凄风苦雨。

    谢家二房趁机跳出来,妄图当家主,夺取大房的产业。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

    然而谢氏却没有参加谢实的葬礼,只让顾珙送了一份奠仪过去。

    谢家人指责谢氏忘恩负义。

    亲侄儿死了,都不来看一眼。

    谢氏当着顾琤的面哭诉,“难道是我不想去吗,我是不能去啊!顾玖威胁我,我要是敢闹腾,她就要弄死谢家全家。谢实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害死其他谢家人。呜呜……”

    “母亲难道认为谢实不该死吗?”顾琤质问谢氏。

    谢氏茫然无措。

    顾琤不满地说道:“谢实干的这那些事情,他难道不该死吗?二妹妹已经手下留情,给了他一个还算体面的死法。

    母亲还不满意,难道非要放过谢实你才高兴?还是说非要揭穿一切,叫世人嘲笑我们顾家,让顾家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你才满意吗?

    谢家人都是祸害,这话果然没错。从今以后,无论谢家富贵还是破落,我都不会登谢家门一步。我的子女,同样不准他们和谢家人有来往。”

    谢氏突然爆发,指着自己,“我也是谢家人,在你眼里,我也是祸害吗?我生你养你,结果你把我当成祸害?你这是不孝。”

    “儿子说了,母亲若是想告我不孝尽管去,儿子绝不阻拦。”

    谢氏嚎啕大哭,她无法承受儿子同她离心离德。

    “顾玥是你的亲妹妹啊!”

    “但是她该死。全家人的性命和她个人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母亲难道不清楚?莫非要让全家人给她陪葬,和她一起丢人现眼,母亲就会心满意足吗?”

    谢氏痛哭出声,“你不该瞒着我。好歹叫我送她最后一程。”

    顾琤面色平静地说道:“不敢告诉母亲,就是怕母亲心软偷偷放了她。”

    谢氏大哭出声,“你去告诉顾玖,我不闹,再也不闹了。叫她一定要放过谢家。谢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顾琤点点头,“母亲放心,二妹妹不会乱来。”

    谢氏呵呵一笑,短短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岁。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她步履蹒跚地走在风中,早已经没有当年身为当家太太,又得丈夫宠爱的意气风发。

    她的人生,犹如她鬓角的白发,已是风烛残年。

    顾琤有些心疼,却又狠下了心肠。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怨不得别人。

    倒是顾大人那里,自醒酒后,一直魂不守舍。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

    至于谭姨娘,被打了板子后,当天就被送回了谭家。

    还没过夜,就发了急症,一命呜呼。

    顾琤捂了一把脸,这个年,过得足够惊心动魄。

    他有些羡慕顾珽,常年在西北军中,家中的事情都不用操心。只要一心一意挣军功就行了。

    他回到房里,对胡氏说道:“今年我若是考上进士,过几年,我就带着你和孩子一起出京外放,过几年清净日子。”

    胡氏大喜,“真的吗?那家里怎么办?”

    “家里不用操心。我们走了,还有其他人。这些年辛苦你了。”

    胡氏甜甜一笑,“只要夫君能顺利考取进士,一切都值得。”

    顾琤点点头,“我去书房看书。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夫君去吧,府里有我盯着。”

    送走了顾琤,胡氏叫来管事叮嘱道:“接下来的日子,直到会试结束,都不准拿老爷和太太的事情打扰少爷。老爷和太太一应事情,全都报到我这里,由我来处置。”

    “小的遵命。只是谭家那边?”

    胡氏冷哼一声,“谭家人敢闹,直接报官。就不信抓不到谭家人的把柄。”

    而且二姑奶奶那里,也不会放过谭家。

    胆敢挑唆老爷,甚至抱怨陛下,打死都是轻的。

    ……

    晾了刘诏数天,顾玖总算肯带着御哥儿去宗正寺看望他。

    见到爹爹,御哥儿老老实实请安问好。

    刘诏故意板着脸,“功课写了吗?有没有按时练功?可曾偷懒。”

    御哥儿小脸一白,气息不足地说道:“儿子不敢偷懒。”

    刘诏眯起眼睛,“没偷懒干什么心虚!我看你又是皮痒了,想挨打。”

    御哥儿猛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屁屁,好可怜,有可爱得惹人发笑。

    “你吓唬他做什么?大过年,歇息两天并不过分,这事我同意了。”

    顾玖横了眼刘诏,摆明了在警告他:不准凶我儿子。

    刘诏龇牙:慈母多败儿。

    顾玖:“……”

    呵呵!

    也不知是谁喝了二两马尿,就被人算计了。

    刘诏深觉丢脸。

    挥挥手,叫御哥儿出去等候。

    他丢脸的模样,岂能让儿子看见,太有损他的威严。

    方嬷嬷赶紧带御哥儿下去。

    好歹先躲过一回打。

    这年头做皇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动一动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民间的富贵人家,也没有这么打儿子的。

    顾玖将食盒放在桌上,“给你带了几样爱吃的饭菜,不过没有酒。”

    喝酒误事,还想喝酒,做梦吧。

    先解救三五个月再说。

    刘诏偷偷嫌弃,“光有菜没有酒,少了两分雅兴。”

    顾玖呵呵一笑,“打算喝了酒干什么啊?莫非又要提三尺利剑去杀人吗?”

    “那是意外。”

    顾玖冷笑一声,板着脸说道:“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那都是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百分百。”

    “你今儿火气真大。”刘诏弱弱的抱怨。

    顾玖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响动,“都叫人摸到身边,在宫里杀人,还不许我发火?”

    “该该该,你想发火就发吧,我不说一句废话。”

    刘诏果断认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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