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老板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听得心里都有点发堵,那个饭馆老板也叹了口气,随后又说:“说起来啊,老王家那孩子是我们这儿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从小就懂事,你别看他爸老打他,家里环境也不好,可他平时特别心疼他爸,也不乱花钱,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出去了想吃什么买什么,说喝瓶饮料就喝瓶饮料,那孩子从来不那样,我记得他跟我哥家的孩子上小学时是一个班,学校组织去春游,别家孩子都穿新衣裳,拿的又是面包又是火腿肠又是饮料的,手里还得带几十块钱,可就他不一样,他就破破烂烂那么一身衣裳,用可口可乐的那种大饮料瓶子拎一瓶子井水,然后再用塑料袋拿俩馒头就跟着一起去,别人的孩子都高高兴兴又是吃又是玩儿的时候,他就躲在一边自己喝水啃馒头,也什么娱乐设施都不玩,连可冰棍都不舍得买,那事儿我记得特清楚,我们全村的人几乎都知道,后来带他们出去春游的一个女老师看他那样实在可怜,就帮他买了两根火腿肠请他吃,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饭馆老板说到这儿卖了个关子,大家都默默无语地摇了摇头,饭馆老板趁机点了根儿烟,又说:“结果那两根儿火腿肠他一根也没吃,偷着装回家给他爸当下酒菜去了!这还是小事儿呢,就拿平时来说,那孩子除了帮忙做工还要帮忙下地,上小学开始就会拿着镰刀到地里割玉米秸了,然后帮他爸做饭、洗衣服、买菜,缝缝补补的活儿也是他做,总之什么都会做,你们说,这样的孩子天底下哪儿有啊?可老天爷就是他妈的这么不公平,老王家这么好的孩子,竟然落生在这么个家庭里,从小就没妈疼,因为天生是个斜眼儿、个儿还小还没人稀罕,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连一般大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儿,成天背地后头追着他叫他小斜眼儿……”

    饭馆老板说到这儿激动得直拍桌子,而听到这里时我也是唏嘘不已,可可和小米粥更是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来。

    其实我们刚开学的时候,也都不愿意跟猴儿哥玩儿,当时我们都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小气?从来不穿袜子不买衣服,连抽烟都是跟别人要或者捡烟头儿,吃饭的时候我们到食堂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他到食堂都是什么便宜吃什么,有时候甚至直接就买馒头或者米饭,然而超市买袋辣酱下饭吃,一吃就是好几天,这么一个人,在我们的眼里一直都是个奇葩。

    甚至我们上学时手里都有手机,猴儿哥却连用都不会用,有时候我们把手机借给他玩玩游戏,他都激动得跟什么一样,接的时候甚至生怕给我们摔了碰了,用两只手捧着,那时候我们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地球人。

    可后来相处的久了,我们发现猴儿哥这个人其实心地特好,也够意思,于是渐渐的也就不会再去在意他表现出来的那些“奇葩”的行为了。

    现在一想起来,他会那样,不正是因为这种家境而造成的吗?

    猴儿哥是个可怜人,可可怜之人更有可造之处,猴儿哥比我们更独立,更坚强,更有力量,也更禁得起打击,这是我们一直都不敢不承认的。

    小饭馆里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而这时花花也把烟掏了出来,点了一根儿深吸了一口之后,突然又一种轻蔑地眼光瞄了那个饭馆老板一眼,冷哼了一声说:“老板,你这可不厚道啊,按你这么说,这个王显奇不是挺好的吗?又会过日子又孝顺,我姐跟他相亲怎么就上当受骗了?”

    “妹子啊,你岁数还小呢,有的事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年纪轻轻叼着个小烟卷你就真成熟了啊,哎,居家过日子的看的可不光是你人怎么样,是你家底怎么样……”

    饭馆老板“啧啧”了两声又笑着说:“没错,人家老王家的那个孩子,我们村里人谁提起来都恨不得挑大拇哥,可那又怎么样?他家事在那儿摆着呢,家里狗屁没有、连妈都没有,还摊上那么个又好喝酒又好赌的爸爸,给你你要啊?”

    “我要!”

    看饭馆老板态度不好,花花立刻也来了脾气,当即一拍桌子立了起来,不屑地说:“我还就看不惯你们这种嫌贫爱富的嘴脸,你他妈的不也就开个破饭馆吗?你牛他妈什么牛?老娘心情不好现在就给你砸了你信不信?”

    “哎你这个姑娘,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花花突如其来的转变倒是让饭馆老板吓了一跳,一看两人这就要吵起来了,我们赶紧把花花给劝了住,那个饭馆老板也没心思跟我们继续说话了,夹着烟转身就走了,走到柜台时又转过身来朝着花花一只,愤愤不平地骂道:“你这个姑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就当我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了!你不是要吗?要你就去找啊,我傍晚还看见他在东边破烂市场里扛垃圾袋呢,你这么喜欢那还不赶紧找他去……”

    饭馆老板这话一出口,我们四个人全都愣了住,可可赶紧立起来朝着他惊喜地问道:“老板,你真见过那个王显奇?”

    “见过啊,怎么没见过,就今儿傍晚我从东边往前不远的那个破烂市场路过的时候。”

    饭馆老板说:“本来看见他我还直嘀咕呢,他爸好不容易攒了点钱送他出去上高中去了,他怎么还回来了,结果这次过了多久啊,你们就找上门来给他说亲来了……”

    “老板,谢谢你了,饭我们不吃了,这是饭钱。”

    可可说完从包儿里掏出一百块钱来拍在了桌子上,我们四个人站起来赶紧冲出了饭馆……

    我们出了饭馆之后,花花还在一直气急败坏地咒骂着那个饭馆老板不得好死,可可赶紧劝她说让她消消气,毕竟如果不是那个饭馆老板心直口快,我们到现在还找不到猴儿哥的下落呢。

    我们沿着公路往前走了没多久之后,果然看见正前方的路边上有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大块空地,空地上堆满了一堆一堆的垃圾山,没等我们接近呢,臭味已经先扑面飘了过来,显然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破烂市场了。

    可这种时候我们已经顾不上什么臭不臭的了,赶紧朝着破烂市场的正门口跑了过去,而刚一走近门口还没等靠近呢,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小王啊,都这么晚了,不用回去给你爸做饭啊?”坑丸丸才。

    紧接着,猴儿哥的声音也从破烂市场里面传了出来:“不着急呢,他架着拐能下地,家里还有点剩饭呢……”

    猴儿哥果然在这儿!

    而开始时候问话那人又笑着问:“那你呢?我们可都开饭了,你不也回家垫吧两口啊?”

    “啊,我不饿呢,这不现在凉快嘛,多扛几包十几包呗,叔你要是心疼我,一会儿结账的时候多给咱算点钱就行了,嘿嘿……”

    “哈哈,你这个小子,出去上两年学还学会耍滑头了!行,你好好干着,你婶子叫我吃饭去了……”

    “那个,叔……”

    “啊?怎么了?”

    “那个……一会儿你回来了,家里剩饭能不能给我带点儿来?我回来的着急,中午都没吃饭呢……”

    “你小子,你刚不还说不饿吗?”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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