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彼得转身望着面前的少女, 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像是难以置信,脸上的表情甚至是略带迷茫的, 语气轻浅到如同梦呓,害怕说出口后,这个梦就会立刻结束那样的小心翼翼,连靠近都带着犹豫:“贝妮?”
太真实了。
比他之前的每一个梦境都要真实,让他开始下意识感到恐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梦停留得久一点。
可面前的贝尔纳黛特已经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拥抱他的动作也自然得和记忆里的没有任何区别, 还习惯性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是我。抱歉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她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面前的少年轻微颤抖一下, 微微弯下腰,紧接着就被对方用力抱进怀里,手臂搂过她的腰肢, 一手捧在她的后颈处按向自己。
两个人的距离顿时由朋友间的亲近,转变为一种过于亲密到接近越界的姿态。
“……彼得?”贝尔纳黛特试着动了动,但是没能成功。
他将她抱得太用力,身体却仍然因为极度克制而变得紧绷,来自于在激烈情绪下仍然对她抱有的本能保护意识, 担心自己会控制不好力气而将她弄伤。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她听到彼得这么说, 声音里是接近哭腔的颤抖。因为彼此拥抱,侧脸紧贴的缘故而听上去格外清晰,充满让人心疼的委屈感。
“是我。”贝尔纳黛特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 “这段时间我不在, 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还好吗?”
一瞬间, 他想点头,但在短暂的沉默后又最终摇头,手指穿过对方漆黑柔冷的长发握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朝自己怀里更紧地抱了抱,呼吸扫过她的耳廓,落在贝尔纳黛特的颈间:“自从你不见以后,所有事都变得很糟糕。没有你,我……很难一个人熬过这一切,贝妮。”
联想到尚未关闭的逆世界通道,随时会出现的各种怪物与他双重身份所需要面对的巨大压力。这样的回答虽然并不出乎贝尔纳黛特的意料,但他这样格外脆弱的坦诚也让她感到愧疚与担忧。
纽约市的情况一定已经严重到很可怕的地步,否则他不会表现得这么无助。
想到这里,贝尔纳黛特忍不住叹口气,正想开口安慰对方,却听到彼得继续说:“你不见那天,我真的吓坏了,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片刻后才终于喘出一口气,略微松开怀里的人,转而伸手捧起她的脸,另一只手仍然搂在她腰间,低头和她额头相贴。
透过他低垂着的湿漉睫毛,贝尔纳黛特看到彼得眼眶微红,暖棕色的漂亮眼睛里满是对她失而复得的浓烈珍惜和无法掩饰的依赖感,还有许多许多其他的,深厚而复杂的激烈情感,共同涌现在一层透明泪光背后,几乎将她淹没。
“没关系的,彼得,都过去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动作却不如一开始那么自然,反而有点僵硬。
他们好像离得有点太近了,贝尔纳黛特这么想着。
近到她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气息,体温,看到他嘴唇不自觉抿起的弧度,近在咫尺,唇色绯红。
他的手很温暖,抚摸在她脸颊上的动作是一种充满珍惜的温柔,让她想起被盛夏里沾满阳光的花朵轻轻擦过皮肤时的感受,细致而缱绻。
这种带有明显不同于以往相处时的,隐约接近于男女间的暧昧意味的亲密让她有些不太自在,同时也隐约回过神意识到,彼得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毫不设防是真的,但之前从来没有过这么……亲昵到近乎撩拨的举动。
“彼得。”她略带茫然而不自觉地微微侧开脸,离开他掌心的触碰,却在刚有所动作时,就看到彼得眼中因为她的躲闪而顿时浮现出的错愣,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鹿。
紧接着,他又迅速眨眨眼,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态,于是强迫自己收回搂在贝尔纳黛特腰间的手,摇摇头:“对不起,贝妮……我,我只是……”
“我知道。”她主动接话。
就像她一开始独自身处在过去的时空,每时每刻都感觉被孤独和无力感包围着,沉重到快要让她窒息,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替她分担一样。
彼得立刻充满诧异地望着她,连心跳都被这句话敲乱节奏,然后听到她继续说:“你这段时间一定很难过,压力很大。很抱歉让你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我明白那有多痛苦。”
她的安慰听起来是那么温柔体贴,从小到大都一直如此,总是会站在彼得的角度替他考虑,每次都能让他感觉到被理解。
可这次,彼得听着她的话,却只觉得格外的焦躁压抑。
因为他能看出来,贝尔纳黛特说的这些,她的语气,她的神情和刚才下意识微微退让开的动作,都是以朋友的身份。
哪怕非常亲近,但也仅此而已。
顿时,一种强烈的空洞感从他心底里不受控制地蔓延开,让他无可避免地回想起本杰明和哈利曾经说过的话——“也许你们的确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未来的你们终将会分开,这是迟早的事”。
这些话一直郁结在他脑海里,化作无法被驱散的浓重阴影,覆盖过他心中每一丝温暖纯粹的感情。
贝尔纳黛特的安慰还在继续,可彼得感觉自己完全听不进去。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从她清澈明亮的冰绿眼睛,来到她因为说话而时不时开合的嘴唇上。那样明艳美丽的红色,让他无端想起玫瑰绽放的画面,无端透露出一股撩人的诱惑。
他抿着嘴唇,喉结不自觉地微微滚动,眼底浮现出一层晦暗不清的情绪。
“……因为暗核的缘故。”她说着,忽然注意到他的面无表情,以及眼中不曾见过的陌生神情,于是停下来,不明所以地望着对方,“彼得,你怎么了?”
他闭上眼睛摇摇头,右手下意识抬起来,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但又很快放回外套口袋里,同时勉强回想一下刚才贝尔纳黛特说过的话,回答:“我没事。我知道那天是暗核把你带去了十六年前的时空,所以也一直在寻找将你找回来的办法。”
“你知道了?”她有点惊讶。
彼得点点头,将自己是怎么在得到密码线索,然后在那棵树下找到了那台电脑以及他父母留下来的笔记的事都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对方。
“我看到你留下来的视频,所以我猜到你一定还活着。”他说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专注感与清晰温柔从他眼里小心翼翼地流露出来,“我都知道了,关于我的父母,还有你的家族。”
他的话让贝尔纳黛特呆愣一瞬:“视频?什么视频?”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留下什么视频在理查德的电脑里。
彼得同样感到有些诧异,正打算向她解释,一阵类似心跳的激烈轰鸣声忽然急促回响在整个黑暗空间里,沉重到仿佛能直接从他们的身躯中穿透而过,连胸腔里都是那种震耳欲聋到可怕的声音。
慢慢的,头顶的黑色空间突然开始出现了些许裂痕,紧接着便从穹顶崩塌开,露出外面不断闪烁着血红闪电的逆世界天空,以及那个越来越逼近,如同狼蛛般的庞大恐怖黑影,光是看到就让人冷汗直冒,浑身僵硬的压迫感。
整个黑暗空间正在被不断强大的外力所碾碎,褪去,暴露出背后满是死亡与腐烂阴影逆世界景象。
“这是……”彼得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贝尔纳黛特拉住手腕,逃命般地朝黑暗还没彻底崩塌的地方跑去。
“贝妮?”
“是它,它又来了。”贝尔纳黛特回头看着那头由黑雾凝聚成的可怕蜘蛛怪物,瞳孔因为强烈的恐惧情绪而皱缩着。
彼得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掌心里全是冷汗,指尖颤抖。
他下意识想要用蛛丝带着他们快速逃离这里,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腕上竟然空空如也,明明刚才还在戴在手上的蛛丝发射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凭空消失了。
“我们现在只是以意识的形态存在在这里,没有办法对抗他们太久,必须躲起来。”贝尔纳黛特的语气是罕见的焦急甚至恐慌。
意识?彼得的思维空白一瞬,同时迅速回想起自己的确原本应该是在医院的家属休息区,结果因为太过劳累而睡着,然后就来到了这片陌生的黑暗空间。
原来是贝尔纳黛特将自己的意识带到了这里。
随着那头巨大的黑影怪物缓缓向他们靠近过来,大片黑暗空间接连不断地崩塌开,如同一场泛着微光的黑色暴雪淹没下来。
面前的道路逐渐变得清晰,彼得看到他们来到一个和纽约市非常相似但是又完全不同,入目所及之处的一切全是被无数肉质藤蔓寄生包裹着的地方。大片植物枯死,空气阴冷混浊,漂浮着密集的半透明孢子,红色的闪电一次次划破头顶无光的天空。
他们已经彻底被对方拉入逆世界,必须尽快离开。
贝尔纳黛特意识到这点后,立刻带着彼得躲进面前的一栋大楼,关上大门,对完全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彼得解释:“我们被发现了。外面那个怪物,我不太清楚它的真实身份,但我猜很可能就是霍普警长说过的夺心魔,它正在寻找入侵逆世界的生物。在它找到我们之前,我必须把你送你所在的时空去。”
说着,她抬手伸向彼得,却被对方忽然握住:“那你呢?”
“我,我暂时回不去。”贝尔纳黛特摇摇头。
“为什么?”
“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但是暗核始终无法把我完全带回原来的时空,最多只能像现在这样,以意识的形态进入逆世界或者未来。”
她眉尖紧皱着解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显露,可那些浓重的担忧与难过仍然从她低落的眼神中透漏出来:“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当初就是暗核将她带到十六年前的。
彼得回忆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所有斯蒂芬博士给他的有关暗核的研究资料,思考片刻后说:“我想是因为十六年前,逆世界通道还没有被打开。”
“什么?”
“我看过pib有关暗核的研究资料,里面有明确提到过,暗核与逆世界以及你们的家族是息息相关的。只有打开逆世界通道后,暗核受到逆世界磁场的影响,才能在被激发的情况下拥有载物跨越时空的能力。”
彼得解释:“当然,这在资料里还只是一种假设,因为……”
他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格外让他厌恶的东西:“他们没找到太多来自莫洛尼家族的受害者去实验,但是据说这个结论有着很高的可信度。”
“所以,如果我要回到未来时空,就必须……”贝尔纳黛特怔愣许久,几乎是艰难挤出后面的话,“必须打开逆世界通道?”
一想到那个后果,她立刻摇头:“不可能,我绝不会这么做。”
她刚说完,窗外夺心魔的身影已经再次接近,甚至隐约还有来自魔犬与狄摩高根的吼叫声音。
下一秒,整个建筑物被一股强横外力直接扫平,坚硬厚实的墙体爆裂成无数碎石砸落下来,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们震飞出去。
在即将落地的瞬间,贝尔纳黛特感觉自己忽然被彼得伸手拉回怀里,严严实实地保护在身下,将那些不断从头顶崩落的尖利碎石替她挡开。
夺心魔徘徊在一片断壁残垣外,浓黑色的雾气从它身体中分离出来,无边无际如同海啸般朝刚站起来准备逃跑的两人蔓延吞噬过去,眼看就要抓住他们。
“快跑,贝妮!”彼得想都没想就迅速推开贝尔纳黛特,自己却被趁机一拥而上的黑雾立刻缠绕进去。
顿时,一阵森然寒气侵入他的身体,极度的冰冷似乎将他全身的血液甚至骨髓都凝冻住,又毫不留情地寸寸折断。
尖锐到让人发疯的残忍剧痛从身上的每一处神经里爆发开,让他连惨叫都失去力气,所有理智都快被这样无休止的折磨碾碎,每一秒都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无数个尖细的,充满恶意的嘈杂声音在彼得耳边响起。它们像是一群发疯的蝗虫,正在不断朝他脑海里钻进去,啃食他的思维,寄生他的感官,挖空他所有作为人类,作为他自己的记忆与情感。
“彼得!”贝尔纳黛特看着他逐渐快要被黑雾完全吞没进去的身躯,从未有过的恐慌感驱使着她用尽意志力,不计代价地强行将暗核的力量再度激发,虹膜上的冰绿色沸腾如火焰燃烧。
狂乱的心跳声立刻回荡在整个阴冷死寂的逆世界里,黑色的空间重新从四面八方封锁而来,将黑雾撕碎开。
散落的雾气纷纷颤抖着收缩回夺心魔本体中,庞大的怪物低吟着主动退让开,逆世界的所有景物都在随之飞快褪色,消失,他们重新回到一片沉静无声的独立空间里。
“彼得!”她跑过去抱起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冰冷手指拨开自己垂落在他脸上的长发,捧住他的脸,焦急地试图唤醒对方,“彼得,你醒一醒!求你了,快醒过来,彼得,彼得?!”
终于,怀中的少年总算有了转醒的迹象。
像是终于从无尽的痛苦中得到解脱,彼得颤抖着猛地喘出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苏醒,下意识伸手拥抱住对方,两个人同时开口问:“你还好吗?”
贝尔纳黛特温柔地轻拍着他的后背:“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你呢?”
“我……”彼得克制着让自己不要去回想刚才的感受,那些疯狂密集如蝗虫嗡鸣的声音似乎还残留在他的神经末梢上,让他一回想起来就头痛欲裂。
“我没事。”他咬牙忍住那种颤栗的寒意,紧紧拥抱着贝尔纳黛特,熟悉而安心的感受让他一点点放松下来。持续了数十天的焦躁疲累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真正的抚慰。
“我很抱歉,彼得,但是我们得离开这里了。”贝尔纳黛特轻声说,“夺心魔随时都会回来,我必须马上把你送回去。”
刚说完,她感觉怀里的少年僵硬一瞬。
紧接着,他松开对方,暖棕色的眼睛里好不容易安定下去的激烈情绪再次翻涌上来:“可是你呢?”
“我暂时回不去。”她摇摇头,一向表情沉静的脸孔上满是浓烈的悲哀,“但我可以用暗核从逆世界离开,别担心。”
“我们都得走了。”
她说着,抬起手放在彼得面前,看着他在暗核发出的急促而规律的心跳声中,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直至快要淡出自己的视线。
这种消失是缓慢而双向,彼得也能清晰感觉到他快要看不清对方。
一瞬间,无数他想要告诉对方却尚未说出口的话,无数种徘徊在心里得不到解脱的情愫一起涌上来,让他几乎是慌忙握住她的手,眼里泛出一层晶莹透明的泪光。
“贝妮。”彼得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不断低下去,低下去,终于溃落成哭腔,“我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我会等你回来的,一定会的。”
“我们会再见的,一定会。”
她的尾音和眼前的黑暗同时消散开,紧接而来的是漫长的下坠,以及熟悉的来自后颈处的尖锐刺痛感。
蜘蛛感应?!
彼得挣扎着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在医院的家属休息室里,身旁的座位上同样坐着几个昏昏欲睡的人。
“梅?”他站起来,意外地发现自己有些使不上劲。
被夺心魔入侵思维的后遗症还残留在他的身体上,他感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寒冷。
“梅——!”彼得一路朝外寻找过去,终于在电图检查室门口,看到了刚走出来的梅。
他连忙跑过去:“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梅安慰性地笑了笑,将报告递给他:“没什么大事,医生说……”
她忽然停顿住,充满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彼得?你怎么哭了?”
哭?
彼得茫然地抬起头,伸手抹了把脸,这才发现手上全是泪水。
没等他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蜘蛛感应所带来的危险预警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连带着周围所有电子设备的灯光都在忽明忽暗地疯狂闪烁,密集的电流爆破声此起彼伏。
这是逆世界即将入侵的征兆。
“快跑——!”他立刻冷汗直冒地大喊,也来不及去管周围的人能不能立刻领会他的意思,“所有人快离开这里!”
几乎是在他发出警告的同时,医院大厅的墙壁开始出现诡异变化。原本坚硬的水泥墙仿佛一团融化的胶体,无数狰狞利爪在背后抓挠着,将墙壁从里面猛地撕开。
头不如巨大花萼般裂开的恐怖怪物接二连三地从里面跳出来,朝不断尖叫,惊慌失措着想要四散逃跑的人群发动攻击。
过于熟悉的场景让梅一下子感到喘不过气,浑身抖个不停地抓住彼得的手臂,缺乏血色的干燥嘴唇蠕动着,瞳孔因为恐惧而接近涣散:“彼得,快跑,我们快跑……”
可事实是,她根本动不了,颤抖不已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连站立都困难。
彼得很快背起她朝外面跑去,耳边全是怪物的嘶吼与人群爆发出的凄厉惨叫。
他在蜘蛛感应紧迫到疯狂的预警中回过头,看到一头魔犬正朝他和梅直扑过来,满是尖锐獠牙的裂开大口几乎快要咬住他的手臂。
一道黑色影子却在这时非常及时地延伸过来,化作细长带刺的荆棘卷住魔犬的躯干,将它折断脊骨,绞碎头颅,丢弃在一旁。
影子?!
彼得眼神一亮,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然而迎着遍地白雪与漫天日光走进来的人却不是贝尔纳黛特,而是一个他不曾见过的中年男性,身后跟着已经许久未曾出现的玛德琳。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彼得,主动朝他走过来。
男人摘掉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标志性的冰绿色眼睛,朝他展开一个微笑:“嗨,彼得。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你是……”彼得愣住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泰德·莫洛尼?”
“是我。”他点点头,看向大厅里血流成河的惨状,眼睛微微眯起,神情凌厉,“不过你们还是先到外面安全的地方去吧,等我和玛蒂姑妈将这里清理干净以后再来找你。”
……
隆冬季节的纽约,天空难得阴云稀薄,灿烂放晴。
烘焙店门口的积雪已经被同事在换班前草草清理过,但过夜后的低温仍然让地面凝结出一层滑溜的黑冰。
阿尔玛走进店里,打开暖气,等待店铺逐渐变得温暖起来的同时,从仓库里找出除冰工具将路面清理干净,又在厨房里翻出一包快要过期的盐走到门口,将它们均匀洒在地面上,防止冰层再次冻结。
洒到一半时,她听到有汽车靠近的声音,紧接着是熟悉的年轻男声:“需要帮忙吗?”
阿尔玛惊喜地抬起头,果然看到泰德正打开车门朝她走来,不由得愉快笑开:“谢谢,不过我已经快要完成了。倒是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我可从来没见你这么早来过。”
“啊,因为达莎。”泰德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回答,纯白水汽从他厚实的围巾里漂浮出来,“她这两天不太舒服,所以希望我来为她请假。”
“她怎么了?”阿尔玛连忙问,“需不需要去医院?我哥哥是镇上的医生,或许他可以帮忙。”
“没事,一点老毛病了。”
泰德心虚地摇摇头。因为他知道,贝尔纳黛特这种暂时性虚弱是由于超能力使用过度造成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当他看到贝尔纳黛特晕倒在房间里,不管怎么叫她名字都毫无反应,一动不动的时候,他的确被吓得不轻。
强行激发暗核碎片力量的后遗症比以往的虚脱症状都要严重,贝尔纳黛特一直昏睡到昨天傍晚才终于醒过来,然后告诉泰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她说完关于暗核,时空穿越与逆世界通道之间的关系后,泰德也感到非常惊讶,但他的重点更在于:“你那个朋友居然能弄到这么多pib的内部资料,简直不可思议,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让贝尔纳黛特猝不及防地呆了几秒,然后找个借口含糊搪塞过去,将话题转移回时空跳跃与逆世界磁场上。
“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吗?”她问,同时求助似地看向泰德。
他沉思许久,摇摇头:“老实说,我对暗核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基本全都来自于我的父亲。他告诉我,即使是在以前的家庭里,暗核也是一个很少会被公开讨论的话题,能真正清楚它的力量以及该如何使用的人,只有每一代的始祖。他们口口相传,这也是莫洛尼家族最深的秘密。”
“可自从后来pib来到霍金斯,莫洛尼家族变得四分五裂,暗核也被偷走以后,这种传承就断开了。我曾经回去过,回到那座据说是我们家族世代在霍金斯镇上居住的老宅。”
“不过你也能想象到的,那里早就被查封清洗过,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寻找。所以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贝尔纳黛特沉默下来,她感觉事情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要想回到未来,只能依靠暗核碎片的力量。可暗核碎片需要有逆世界磁场影响才能跨越时空,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先打开逆世界通道。
那会是一场灾难,对所有人的灭顶之灾。
泰德看出她的想法,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只能伸手轻轻拥抱了她,感觉到她似乎是突然颤抖了一下,猛地回想起什么。
“可是,十六年后的纽约,还是出现了逆世界通道。”贝尔纳黛特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着,语气充满困惑,“为什么会这样?”
还有彼得说过的,她留在理查德电脑里的视频,以及那些笔记和花朵。未来和现在的许多细节仍然是对不上的,那就意味着,很快一定还会再发生些什么事,才会造成后来的一切。
或者说,是极度不好的事。
商量到这里后,泰德立刻就想到了阿尔玛,打算今天一早就来看看她,也顺便帮贝尔纳黛特请两天假。
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引导她的情况下,她需要更多时间来独自摸索运用暗核力量的规律。
回过神后,泰德再次重复:“总之,她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那就好。”阿尔玛松口气,笑容重新回到她年轻美好的脸孔上,“差点忘记问,你吃早餐了吗?”
“算是吧。”
“那就是没有咯。”
她一脸明白了的表情,伸手推开烘焙店的门:“进来吧,你可是今天我们店里的第一位客人。”
很快,刚做好的热牛奶和水果松饼被一起端上来。阿尔玛一边切着盘子里的松软蛋饼,一边偷瞄着对方,反复犹豫几次后,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今晚有空吗?”
泰德咬着松饼抬起头,看到她掩饰性地眨眨眼,挺直腰背,努力试图将情绪里的紧张感全都遮掩起来,却因为不够熟练而显得有点破绽百出,偏偏嘴上还故作慷慨地说:“你也知道,今天是小镇的冬月纪念日,晚上会有个露天舞会。要是你有空的话……反正我打算去看看,因为听说会很热闹。你要是想去又找不到舞伴的话,我可以考虑跟你一起。”
她说完就不再去看对方,只低头将嘴里塞满松饼,泛着淡淡绯色的脸孔看上去就像一只正在吃东西的小松鼠,非常可爱。
泰德愣在座位上看了她许久,为了保护对方而想要拒绝的话无数次涌到嘴边,却又被咽回去。
很难说到底是什么在那一刻彻底动摇了他,也许是那双明亮活泼的蓝眼睛,也许是那头如同冬日阳光般温暖光滑的金发。当然更也许是,当阿尔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的样子,以及她的影子在泰德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答应她吧,和她去跳舞。她一直期待着今天,期待着能和你跳舞,答应她吧。”
最终,他放下手里的餐叉,顺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点点头:“荣幸至极。”
阿尔玛立刻高兴地笑起来。
她的笑容和窗外的隆冬晨曦一起,照亮在泰德眼里。
影子都是需要有光才能存在的,眼前这个少女就是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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