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切就和预想的那样开始变得混乱又糟糕。
通缉令带来的恶性影响不断扩大,网络上为了蜘蛛侠到底是不是真如号角日报所说的那样,一手造成了纽约如今恐慌不安的局面而吵翻天。
少数持反对观点的人基本都是被蜘蛛侠帮助过的人。他们坚称一个会在深夜保护需要帮助的女性回家,帮孩子们找回宠物,从无数危险事故中豁出去拼命救人的城市英雄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迫害。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pib与奥斯本公布出来的影像资料,确实证明蜘蛛侠曾经非法潜入过奥斯本大厦,并在“换了身自以为掩人耳目的黑衣服后,用从未展现过的超能力控制居民”。
这种敌对情绪逐渐蔓延到真实生活中。大街小巷贴满了带有蜘蛛侠照片的黑白照,或者加上恶意死亡图标的海报,充满昭然若揭的强烈仇恨。
这也连累着彼得在这段时间进行照常的城市巡逻时,总是会被愤怒无比的市民们追着扔烟雾弹和各种脏污垃圾,甚至是杀虫剂。
真搞不懂最后那个选项是怎么回事,他是人又不是真的蜘蛛,朝他喷杀虫剂只能说是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类似的事还有很多,但彼得几乎从来没跟泰德和玛德琳提起来过。他知道因为自己父母的事,还有最近以来他的种种遭遇,铺天盖地关于蜘蛛侠的各种谩骂攻击,一直让玛德琳他们非常担忧。
他不希望再让他们更难过,以及被不必要的愧疚情绪所折磨。
只是坦白来说,被他夜以继日拼命保护着的纽约居民们如此刻薄对待,要说完全无动于衷也是假的。即使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面对时,还是难免感到有些悲哀。
不过比起这些预料之中的麻烦,彼得最近更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一件和贝尔纳黛特有关的事。
他不知道这么形容到底对不对,但他的确能感觉到贝尔纳黛特最近的反常。那是一种非常细微的,如果不是已经对她熟悉到了如指掌的地步就很难察觉到的变化:
比如每次彼得叫到她名字时,她都会有不自觉的紧张反应。很轻微,也被掩饰得很好,但不足以毫无痕迹到能将他都骗过去。
比如她和彼得说话时,视线不再像之前那样自然而然地望着他,而是会飘忽不定地盯着别的地方发呆——也许是一棵树,也许是一团雪,也许是一群人来人往的无意义场景。冰绿色的眼睛因为不带多少情绪与生气,看上去就像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剔透而空旷。
他不明白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她怎么就是不看着自己。
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许多,但最让彼得感到不安甚至接近痛苦的是,她开始对他表现出类似疏远一样的态度。
她不再主动说起她最近遇到的事,哪怕只是分享一首喜欢的歌曲或者电影这样的小事也没有。而在被问到是否有心事时,她也总是沉默着摇头。
她开始时常出门说是想随便走走,尽管彼得已经告诉过她许多次独自出门不安全,如果想去哪里可以随时叫上他陪着一起。每次她也总是会点头表示记住,但下次仍然选择一个人——出门散心,买东西,去公园看每年一次的奇幻童话秀,开着车去森林公园等日落。
全都是她一个人。
这样的举动让彼得感觉格外受伤,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开始疏远自己,就像今年夏天他刚被蜘蛛咬过之后那样。同时,他又能很敏锐地意识到这其中完全不同的地方。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能勉强忍受和等待,那现在他已经完全做不到任何一点。
这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慌感,从他本就敏感且共情心极强的个性深处不断滋生出来。
所有得不到归属的情绪被不断堆叠压抑着,如同一座无根漂浮在空中的城堡。看似无拘无束,坚不可摧,却又脆弱得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法抵抗。
她的回避,躲闪,沉默不言都成为了最折磨人的刑具,安静到接近冷淡的态度更像是纽约冬季永不停歇的大雪,不断浇埋在他原本真挚温暖的感情上,也积压在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上。
“你和我是一样的。”
夺心魔的话第无数次回响在彼得的脑海里,慢性毒素般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与意志,阴暗而深刻。
“就算你再怎么压制,抗拒,你都没有办法否认这个事实。我就是你,我知道你所有想法,所有感受,所有隐忍不发的怒火。”
“还有你全部不敢见光的,难以启齿的欲望。”
“你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她会这么抗拒我,也会这么抗拒你。”
多可怕的噩梦,尤其是当它似乎真的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的时候。
彼得深吸口气,夹杂着冰雪温度的寒冷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接近战栗的清醒。重新复苏过来的感官迅速开始工作,将周围所有微小到繁杂的细节全都呈现在他面前。
天空灰霾阴郁得透不出半点光亮,浮满冷气与冻结冰晶的浓雾牢牢笼罩在城市上空,形成一种快要让人喘不过气的实质感压力。
现代化科技构建出来的钢铁森林注定无法鲜明多彩,在如此冷漠的光色背景下,看上去比化石还要僵硬死板,毫无生命力,甚至看久了会有种连心情都变得烦闷的感觉。
彼得收回停留在遥远天际线边的目光,不再去追逐那缕珍贵的明亮。暂时找不到安放处的注意力在周围高耸冷硬的大楼间不住徘徊,试图忽略掉来自蜘蛛感应的提醒。
那样柔和绵密到让他心颤的反应,不是针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是指示着贝尔纳黛特此刻的所在。
很难说这种奇妙无比的变化究竟是怎样产生的,但从前段时间起,彼得发现自己的确可以通过蜘蛛感应来随时找到对方,只要他想。
整个城市在他的感官中就像一张宽阔巨大的蜘蛛网,而贝尔纳黛特是这张网里唯一的蝴蝶,每一丝动作都能被蛛网中央的捕猎者精准感知。
她今天上午一直在家,下午两点左右走路出门,沿着新榆路来到贝克第五大街,路过他们最常去的那个公园,去了附近最大的一片商业区。
她在那里做什么呢?
彼得忍不住想要顺着蜘蛛感应给出的提示,去构想出关于对方的一切。
逛过哪些店,拿起又放下过哪些东西,被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住。也许是很感兴趣的东西,因为根据蜘蛛感应的提示,她已经停在原地好一阵没离开了。
那会是什么呢?
她就这么喜欢吗?
还是说遇到了某个认识的人?
一系列焦躁不安的念头让彼得感到非常不舒服。再细致的想象也终究只是虚妄,没有真切看到就是让人无法满足。
这种无形无状却又真实存在的联系,仿佛一根隐形丝线栓在贝尔纳黛特的脚踝上,另一端则紧紧系在他心头,每次轻微震动都在怂恿着他靠近。
最终,彼得叹息着抓了抓自己因为长时间停留不动而沾满白雪的头发,将手里的面罩重新戴好,从停留许久的高楼顶端站起身。
他闭上眼睛,纵身跳入面前冷雾弥漫的城市,任由自己毫无缓冲的急速下坠。
红蓝色的修长身影穿行在一片昏暗肃穆的冷色调中,抢眼如一团落入人间的火种,被蛛丝拉拽着弹回半空,速度极快地越过周围层层叠叠的建筑物,朝远处的商业区赶去。
那是皇后区人流量最大的地段之一,繁华喧嚣,灯火辉煌,无数来往不定的行人在装潢精致的店铺里走进走出。
不需要任何犹豫或寻找,彼得清楚知道贝尔纳黛特所在的位置,再多不相关的人拥挤在周围也无法对他造成干扰。
他穿过人潮上空,身姿轻盈敏捷地奔跑在高楼顶端,冷风夹杂着无数细雪,呼啸成一片铺天盖地的苍白包围着他。
茫茫雪海之下,彼得低头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她坐在一家快餐店的玻璃橱窗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的街道发呆,桌上摆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热橙汁。
店铺灯光温暖金黄,周围满是活跃交谈的陌生人。她穿着一件厚实的纯白色毛衣安静坐在角落里,看上去和这里的氛围非常格格不入,更像是刚从外面纷扬不定的雪景中走出来。
很快,另一个人端着杯子走到她面前坐下,并随手摘掉头上的姜黄色毛线帽,散下一头红铜色的卷发。
“抱歉久等了。”塞莱斯特边说边将外套脱下来,“取餐点前面的队伍实在太长。”
贝尔纳黛特回过神,摇摇头表示:“没事。”
其实对她而言,会在这里碰到塞莱斯特完全是个意外,不过对方倒是刚见面就很坦诚地告诉贝尔纳黛特,她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我今天一早就预感到能在这儿遇见你,果然没错。”她说。
之后,她们便结伴来到这家店,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尤其是在贝尔纳黛特当初意外消失以后。
得知当初的消失其实是因为暗核被启动,将她带去了十六年前,塞莱斯特满脸惊讶:“所以当时是发生了时空跳跃?简直不可思议,我还一直在担心你是否被带到逆世界去了。”
没注意到她因为听到逆世界而微微僵硬住的动作,塞莱斯特喝一口手里的热红酒,然后继续说:“不过你平安回来就好,我和蜘蛛侠都不用再担心了。”
“蜘蛛侠?”
贝尔纳黛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重复这个名字,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也立刻再次变得很乱。
她低头望着手里的橙汁,脸上没有太多明显的表情变化,只安静听着对方回答:“是这样。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听上去有点怪,但他实在太关心你了。”
“你都不知道,在你不见以后,他整个人一夜之间变了好多。那段时间被他遇到的犯罪分子应该都挺可怜的吧,尤其是德雷克。”塞莱斯特的语气里充满幸灾乐祸的调侃,“那天我都以为他死定了,你忽然不见,蜘蛛侠看上去是那么生气,简直就快要失控。要不是有其他人冲进来打断,当时德雷克死在他手上我都不会惊讶。”
“什么?”贝尔纳黛特诧异地抬起头,想都没想就纠正道,“他不可能这么做。”
话音刚落,在塞莱斯特略带意外的目光中,她迅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应该表现得这么笃定,于是又眨眨眼补充:“毕竟……我是说,他一直都在尽力帮助每个虽然不认识,但是需要帮助的人。”特意将“不认识”这个词咬字清晰地加上重音,然后继续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
“也许是吧。”
塞莱斯特所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黑发少女,钴蓝眼睛里浮动着一层碎闪微光,像是充满好奇的猫咪:“但他对任何与你有关的事的确非同寻常的上心。”
那是一种怎么也掩盖不了的情绪,总是不经意间就会从蜘蛛侠的语气,行为与各种不受控制的被动反应里流露出来,明晃晃的在意。
“我想,那是因为他觉得我的失踪是他的责任,所以才会这样。”贝尔纳黛特尽可能自然地试图解释,指尖却忍不住沿着杯身纹路来回缓慢摩擦,光滑玻璃在手指下漫生出一种清晰的凝涩感。
她向来对撒谎这种事非常不擅长,感觉自己就像个蹩脚的演员,在观众面前漏洞百出。
“所以他真的和你并不算熟悉?”
“当然不。我之前确实有拜托他帮忙留意pib和奥斯本电网基地的情况,但那时候他正好自己也调查到了差不多的消息。再后来就是你也知道的,他救过我,也救过其他许多人。”
说着,贝尔纳黛特用吸管搅了搅面前的橙汁,强迫自己面不改色地看着对方转移话题:“你呢?这段时间你怎么样?”
没有在原来的话题上过多纠缠,塞莱斯特很快说起了自己的情况,这让她暗自松一口气,紧接着又被她所说的话题内容震惊到:“你是说……哈利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对。”她边说边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端起热红酒一口气喝下一半,指尖轻轻敲击在玻璃杯身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响声,“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知道的,更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十年,他居然还记得当初发生的事情。富家公子的生活不都应该很丰富多彩吗?他怎么就是一直念着之前十年前的事不放?”
“什么……什么十年的事?”贝尔纳黛特满脸茫然。
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在听完塞莱斯特的讲述后就逐渐变为了满脸惊恐:“他,就是你当初为了逃出实验室而随手抓走的人质?”
简直是魔幻现实。
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恭喜对方这种在偌大的霍金斯国家实验室里随手一抓,就能抓到奥斯本唯一继承人的超级运气。
以及,的确就像塞莱斯特所说的那样,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哈利居然还记得如此清楚并一直在坚持寻找对方。
难以想象当年发生的到底是一段多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
等等……这么说起来的话,哈利从小对于有着红铜色头发和蓝眼睛女孩子的偏好,岂不就是来源于塞莱斯特?
贝尔纳黛特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心情复杂。
都说艺术作品往往是夸张的,但它们好歹也需要有逻辑性,可人生却不需要。因此要真比较起来,还不一定哪个更夸张。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她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姑姑工作的空中餐厅已经被毁了,她最换了新工作,所以我们也换了住的地方,目前还算一切正常。”
塞莱斯特回答,目光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雪片被无数霓虹灯染上五彩斑斓的虚影飘落下来,给万事万物都堆上一层松软厚密的洁白。
“而且我有预感,逆世界的灾难就快结束了。虽然可能不是那么顺利,但这一天就快到了。我寻找了有关霍金斯实验室的情况这么久,再怎么样也得亲眼看到这一切结束才会离开。”
短短几句话包含了过大的信息量,让贝尔纳黛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从哪里先问起。
最终,她决定先选出目前最紧要的一个:“什么叫做,不是那么顺利?”
“这很难解释清楚。”塞莱斯特耸耸肩,抓起一旁的薯条蘸了点番茄酱丢进嘴里边吃边回答,“我一直有种感觉,逆世界就像一张蜘蛛网,以我们看不见的方式紧紧包围着我们整个世界。要想打破这张网就必须先主动顺应它走进去,然后才能找到弱点,将整张网一点点撕开。这是个非常危险到接近疯狂的过程,但是我有信心,这一切终将结束。”
“毕竟我总是对的。”她歪头指指自己的头,调皮地吐下舌头,“预感不会出错。”
想要打破网,就必须先主动顺应它走进去,然后找到弱点。
贝尔纳黛特思考着这句话,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夺心魔的样子,忍不住整个人颤抖一下,接着又问:“那你说的离开是指,你要离开纽约吗?”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点点头,捏着薯条在番茄酱里画圈,“我已经申请了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那儿挨着太平洋,离纽约很远,差不多横跨了整个美国。如果我能在今年三四月份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我就得准备去西雅图了。”
西雅图是贝尔纳黛特小时候最喜欢的城市,她在刚来纽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希望能再次回去。
不过这样的想法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
“你呢?之前的腿伤痊愈了,应该还是美国芭蕾舞剧院吧。”
“五月份会有一次资格保留考核。”
“那就提前祝你一切顺利啦。”
她说着,举起装着热红酒的杯子轻轻碰了碰贝尔纳黛特面前的橙汁,听到她试探性地说道:“其实,哈利从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然他向你保证了不会告诉别人你的身份,那他就一定不会说出去。所以,也许你可以不用选一个离纽约这么远的学校。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是很在乎你的。”
不然按照哈利那样好像什么都太放在心上也不在意的冷淡性格,也不会一直寻找她这么多年。
“可能吧。但我也实在没有信心去赌一把。而且……”塞莱斯特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眉尖皱了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小口喝着剩下的红酒,摇摇头:“不管怎么样,离开纽约对我和他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毕竟跨越阶层的关系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当年好不容易从霍金斯国家实验室跑出来,可是很惜命的。”
“至于在不在乎,我想他应该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虽然童年……经历带来的印象消失起来可能会比较慢,但他可是奥斯本的继承人,未来一片光明,繁花似锦。他总有天会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的。”比如她自己就已经不太记得了。
贝尔纳黛特犹豫一会儿,感觉被夹在两个朋友之间实在非常为难,完全做不到两边都偏袒:“那要是他忘不掉呢?”
“……”
塞莱斯特摸摸鼻尖,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那就祝他好运吧。”
看起来她已经完全做出决定了。
贝尔纳黛特迟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一直坚持劝说她改变想法,毕竟她也确实不清楚当初哈利和塞莱斯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重复:“我还是觉得,既然哈利承诺了不会曝光你的身份,那他就一定不会这么做。我了解他,你不用担心这个。不过西雅图确实是个很美的地方,我一直想回去看看那儿的雨水和森林。也提前祝你大学申请一切顺利。”
下午五点半,天快黑了,她们在店门口告别离开。
回家的路上,贝尔纳黛特一直在思考着塞莱斯特有关逆世界的预感,脑海里却又忽然冒出之前夺心魔提出打赌的事。
他真的一字不差地猜对了彼得将要说的话。如此惊人的巧合,真是无论回想起多少次都会忍不住冒鸡皮疙瘩的可怕。
从前她一直坚信彼得是彼得,夺心魔是夺心魔。就算夺心魔有着彼得的记忆,那他们之间也肯定毫无联系。
但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他们之间的确有种似是而非的微妙关联。
尤其是一想到夺心魔的行为可能是受到彼得对她的感情而影响,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受。而且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也没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和彼得像往常那样自然相处。
更糟糕的是,她这段时间总是会时不时想起理查德和玛丽,想起他们曾经说过只要能让彼得平安健康地过完一生,那么他们付出任何代价也无所谓。也想起泰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只要彼得离莫洛尼家族的人远点,那他就一定会平安。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真的。毕竟彼得如今遭遇的绝大部分灾难都是和她有关。
可他却又……
过于复杂的情况,让她感觉整个思绪都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只想试着给自己找点独处空间,好好考虑清楚到底该怎么办。
她叹口气,呼出的白色水汽和雪花交织着迅速弥散开。
伸手将头上的毛绒帽子压得更低,贝尔纳黛特沿着面前的大街拐进一旁行人稀疏的街道,看到一辆涂满花花绿绿标语的小型卡车正停在路边,嘈杂的重金属音乐正不断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
几个年轻男女手里拿着彩色烟雾弹,一起朝旁边的建筑物与灯杆上到处张贴关于蜘蛛侠的通缉令,以及写满刻薄污秽字眼的刺眼海报。
贝尔纳黛特站在街对面,格外恼火地盯着那群还在嘻嘻哈哈对着镜头直播的人片刻,面无表情地朝他们立在一旁的三角支架微微歪下头。
本就因为天光灰暗而浅薄到几乎看不见的影子立刻活动着,神不知鬼不觉将三脚架推倒开,录像设备七零八落摔砸在满是肮脏雪水的地上,屏幕顿时一片漆黑。
正在对着镜头说话的女孩尖叫一声,冲上去捡回已经坏掉的设备,懊恼抱怨:“搞什么鬼?!”
没有理会这几个人的大喊大叫,贝尔纳黛特径直走过去,开始从头一张张撕下那些让人反感的海报。
她的行为很快被这群人发现。其中两个人立刻跑过来阻止,朝她气势汹汹地怒吼:“嘿!你在干什么?我说停下来!”
将手里从墙上扯下来的海报全部撕碎丢进一旁的垃圾桶,贝尔纳黛特转头看向那两个站在自己身后的年轻男人,毫无情绪流露的冰绿色眼睛几乎不带多少鲜活生气,剔透冷淡到接近冻结。
“谁允许你撕掉这些海报的?”对方瞪着眼睛满脸凶相,伸手指着面前的少女,居高临下地呵斥,“死丫头别来多管闲事懂吗?赶紧给我滚开!我今天没兴趣打女人。”
她不接话,转身继续清理那些海报,好像那两个人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如此轻蔑的态度顿时让他们怒不可遏,高声大吼着:“你他妈是聋子吗?我让你住手,贱人!”
说着他就伸手朝贝尔纳黛特的手腕抓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被一缕晶莹到接近透明的丝线黏住手背,拉停他的动作。
下一秒,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扯住自己猛地一抛,整个人天旋地转着飞向一旁的雪堆,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垮塌下来的苍白冰雪彻底掩埋进去。
红蓝色的身影从半空中一闪而过,带起周围气流的改变,吹开头顶正不断飘落的密集雪花,纷纷扑进贝尔纳黛特的怀里,落在她的长发和睫毛上。
她不适应地眨眨眼睛,看到面前忽然多了一个高挑熟悉的少年身影,而对面几个人的表情则立刻变得非常惊恐。
“想动手可以找我,或者立刻离开这里。”他盯着刚才试图对贝尔纳黛特动手的那个年轻男人,微敛的眼罩线条锋利,语气是罕见的咄咄逼人,充满不加掩饰的愠怒与浓烈尖锐感。
他们迅速相互看了看,从雪堆里抓起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同伴,连一旁的彩色烟雾弹都忘记带走,只顾着逃命一样地开车离开了。
贝尔纳黛特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出现得如此及时是刚好路过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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