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宋侯爷如此直爽,那段某就不客气了。”段千秋说罢,松了松筋骨,便提刀而上。
宋临羡像是早有预感一般,只是稍稍偏头,便避开了尖锐的刀锋。
段千秋抬腿横扫,但见宋临羡腾空而起,不急不缓地落在他的刀尖上。刀柄一划,对方借力旋身跃下。
几个回合间已经对招数遍。
紧接着,骨扇猛然向段千秋劈去,扫出冷冽劲风。段千秋屏气凝息,以剑格挡,仍是被逼迫着退了几步。然而宋临羡并未收力,每进一步,力劲便更为霸道。
段千秋招架不住,趁着档口被创了一击,忍不住捂住胸口咳嗽,“是我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
他狠狠咬牙,说完话的同时便跃上墙头,如飞鸟一般掠走了。
夏逐奚瞪大了眼瞧他,暗叹了句没出息的。
玉骨扇回旋飞出,尽数掠过众人,不过片刻,一阵衣料割破的声音传出来。
宋临羡收回手,眼神阴翳,望向夏逐奚一干人,却对他们流血的伤口视若无睹,略带兴奋地开口:“你们呢?”
方才看那把骨扇一出,夏逐奚便急忙用自己的折扇挡在身前,恰好躲过骨扇扫来的一击。可他的折扇却没那么侥幸,从中破了一条极大的划痕。
“我们走!”夏逐奚甩袖,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
扭头离开前,他愤愤地看了眼宋临羡,一气之下将手中折扇随地一扔,心里想着破扇子一点都经不起折腾,改日得重新定制一把新的。
等众人离去,宋临羡回头往马车看去。
“小姐,这……”车夫回头请意。
时韵顺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不用慌。”
宋临羡幽幽睨了眼搭在车夫肩上的手,问道:“可否耽误姜三小姐一点时间?”
时韵看了下地面融进积雪当中的血迹:“……”她敢说不能吗。
霜华识趣地下了马车,给二人留下相处的空间。
宋临羡进入马车后,车帘缓慢落下,全然遮住里面的场景。
宋临羡随手把书递还给时韵。不知为何,时韵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却在瞧见那个书名的这一瞬,莫名开始抠城堡。
好在宋临羡并没有和她讨论那不入流话本的想法。
两人面对面坐着,时韵首先问道:“侯爷也是来取原稿的?”
宋临羡没回话,时韵却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默了默,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刨根问底?”宋临羡反问。
“我就不能知道个原因吗?”时韵别来眼,不想看他。
“所以你不愿给我?”
时韵悄悄挪了挪屁股,背贴着车壁,一时没有接话。这件事上,她有她的原则,不想随随便便被人把控。
狭窄的空间沉默下来,宋临羡探究地看了时韵许久,倏然倾身靠近。
面前覆下一道阴影,时韵一怔,失去了反应。
修长的手按在她的肩旁,沿着车壁探去,缓慢陷进少女柔软的发丝当中。宋临羡似有若无地抚过青丝,似是颇有耐心地等待她松缓下来。
不出一会,宋临羡触及绵软衣料上的刺绣,指尖一顿。
在他抽回手的同时,时韵看清了一本书。
那才是真正的原稿。
宋临羡低头暼了眼写着“风雨录下册”五个字眼的书封,平静地夸道:“姜三小姐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管是拦路者的头目、夏逐奚,还是段千秋,都不会想到时韵在露脸前,居然将书藏在了斗篷的帽子里。
时韵懵了:“那你又如何知道?”
“方才你一直倚着车壁,只要动作,就会出现声响。”宋临羡像是有几分惊讶,“难道你没发觉自己露馅了?”
听到这里时韵就无比生气,她咬着牙,忍不住说道:“原本我早上醒来心情还很美丽,可这一路上都没有安然过。你如今想拿原稿就拿原稿,反正我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不肯告诉我缘由就算了,问题是书上从来都没写过你不好的地方,而且刚才那个傻大个都懂得拿黄金来买通我,人家榜二大哥也晓得花钱打赏鼓励我赞助我收买我。你呢,你这个榜一的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本以为时韵这么慷慨激昂,会是作出一些妙语连珠的发言,哪知是这种裹挟委屈的话语。
宋临羡顿了下,弯唇低低笑出声来。
时韵觉得这是个很严峻的问题,可这人居然还笑得出来,简直不要太不要脸。
她瞪着宋临羡说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
“嗯,听了。”宋临羡抬眸看她,“所以姜三小姐,你想要我怎么收买你?”
懒洋洋的音调,却听得时韵莫名脸红起来。
时韵一愣,这才恍然惊觉自从取到书后,宋临羡也没有完全退开,两人之间只余一拳之距。
时韵没说话,甚至开始寻思宋临羡听力那样好,这么近的位置,恐怕心跳的声响都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回话,却不代表宋临羡会就此罢休。
如今,男子脸上不是在外对着众人时流露的嘲讽之色,那双微眯的漆眸里粹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衬得他更为清隽动人。他将书籍放在桌案上,抬手抚上时韵颊侧,将几缕发丝挽至她的耳后。
宋临羡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小巧的耳垂上,一层薄红悄悄攀升少女的耳廓。
他又缓慢靠近,唇瓣几乎擦过时韵的耳畔,低沉启声:“你还没回答我,嗯?”
“……”
想到刚才耳朵上隐隐传递的触感,时韵肩膀震了下,一把推开了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又将帽子扣起,随后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低头道:“你别说了!”
宋临羡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现在知道害臊了?”
时韵哪里听不出来他在暗讽自己以前在他面前做的事,如果把那些疯狂输出的骚话整理起来,估计都能做成个合集了。
她抿了抿唇,理不直气也壮地回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时韵使的力气并不大,宋临羡不动声色地靠回原位,将扇子搁在一旁的空座上,自然而然拿过原稿,一目十行地翻看。
时韵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冷不防听见一声纸页撕裂的声音,她猝然松手,看清了宋临羡的动作。
“你为什么要撕了我的稿子?”时韵震惊又气恼。
令人诧异的是宋临羡这次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此人的名字。”
他把书页移近,恰好让时韵看清了上面的字。
时韵怔了几秒,试探地问道:“你跟他有仇?”
“小家伙。”宋临羡的面色突地阴冷起来,嘴角扯出一抹冰凉的笑意,话语却像好心的建议:“知道太多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时韵觉得不能经常被他拿捏,余光一瞟,当即抓住旁边的扇子,坚决道:“不行,要是你不还回来,这扇子就归我了。”
宋临羡静静看了那把扇子一秒,不疾不徐地将纸页折叠,就要收进怀中,“那你随意。”
时韵没想到他对自己“老婆”的感情如此脆弱,竟然能够拱手让人。心里暗道一句欺人太甚,她立刻站起身,作势要去抢那张纸。
宋临羡微一扬手,将纸高举至车顶。
时韵的动作没停,上半身一倾,整个人靠至宋临羡的肩膀,再沿着他的手臂往上摸索,试图抓住纸张,然而仍是差了点距离。
她气馁似的叹了口气,想着干脆还是算了,虽然她觉得那一页的内容还挺劲爆。
时韵正要退开,才察觉现在的姿势有点暧昧。
红色的斗篷垂在她的身后,又恰恰搭在玄色衣摆之上。
宋临羡抬眼看向她,喉结滚了下,“姜三小姐这次也是故意的?”
透过他意味不明的语气,时韵忽然一阵激灵,回想起宸王婚宴上,她趁着醉酒做的事情。
时韵有些心虚地坐回位置,大概是头上盖着帽子,瞧不清神色的原因,时韵反而少了几分矫情,低声承认道:“上次才是故意的……”
宋临羡一怔,少女低垂着眉眼,纠结地看向手中的骨扇,缓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当时没喝醉,我只是想要你抱我。”
车室静得落针可闻。
宋临羡伸手,长指勾住时韵的下巴,随即轻轻挑起,她的面容顿时露出来。
时韵一时失神,茫然无措地对上他的视线。
半晌,宋临羡才收回动作,幽幽道:“看来没骗人。”
时韵眼眸忽闪忽闪的,不太理解他的话意。只是突然很认可刚才适当的直抒胸臆,似乎产生了不错的效果。
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出乎了宋临羡的意料,他将书籍放下,起身就要出去。
时韵连忙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书上的人有仇?”
宋临羡顿了下,没有回头,轻声道:“以后有时间再同你说罢。”
等他走后,霜华重新步入马车,担忧地对时韵说道:“三小姐,刚才小侯爷没有为难你吧?”
男女共处一室终究不妥。霜华思虑再三,还是开了这个口。
“没事。”时韵看了眼书籍,宋临羡撕得很干脆,若不仔细看,还未能发觉撕毁的痕迹。
她目光移开,然后发现手上还拿着玉骨扇,扇子边沿还沾着方才那几人身上的血迹。
时韵转瞬呆住,将扇子展开,掏出手帕染上点水,缓缓擦拭上面的红印。
看来下次她得找个时间归还扇子。
霜华抬眼恰好瞧见时韵神色莫测地擦手,她一时不知该震惊还是诧异。
宋临羡出了马车后,并未即刻离开,在拐口处停下脚步,而后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清丽的白衣身影。
拂雪出声道:“侯爷。”
“这段时间多加注意。”宋临羡毫不拖沓地道,“不要让那些人接近姜三小姐。”
“是。”拂雪应道。
“还有,不要让她发现。”
他们的任务多是隐蔽执行,拂雪对这点没有疑问,也不会多言。所以自然不会知道,宋临羡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并非如同寻常安排他们任务一般,反而带了点别的意味。
不过其中复杂之处,恐怕连他本身也尚且难以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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