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江策不想接了。
毕竟,他又没收到某人送的弯刀。
明昭思绪渐飞,垂眸看着碗底,并未察觉到二人的话题提及了自己。
用完早膳,三人回房拿了行李。
刚出客栈,明昭走得慢,时不时朝身后张望着,终于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昭姑娘!”
她回眸,便见是店小二抱着一个巨大的檀木箱子朝她追来。
“可算赶上了!”那店小二喘了口气,跑得面脸通红,他到明昭跟前停下。
他举着沉沉的木箱子,定然是不可能递给明昭的,他个男人都吃力。遂又瞧了眼明昭身旁的两名少年,一黑一青。
诶…该给谁呢……
正犹豫着,明昭却自己伸手去接,刚接过一角,她眉心微蹙。
失算了,好重!
一抹黑色襟袖伸来,刚碰上那箱子,他跟前的姑娘就像是忽然有了无穷力气一般,硬生生拖着箱子不让他碰。
他手一怔,望着少女小小的身影,有些无措。
真生气了……
明昭提拉着箱子,十分吃力,江策三两步便追上她,只手拎起木箱,朝她扫去。
“干什么这么要强?”
这话把明昭醒神了,她一怔,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确然不妥。哪还有一个大明嫡公主的气度!
她悄声吸了吸鼻子,低声:“这是给你的……”
脚步一顿,江策不动声色地掂了掂手中的木箱,确实挺重。
忽然想起凌行秋的双弯刀,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升起。
“谢谢。”
明昭的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她抬眸看向江策,问他:“不打开看看吗?”
眼中还带着些许期待,江策对上她的眼眸,愣了一瞬,先她半步走在前头。
“不差这会儿。”说的云淡风轻。
下山之后,守山人将车马归还三人。
宣山脚下,马车前室坐着黑衣少年,剑眉桃目,一身风度潇洒。
一旁的黑色骏马上端坐着青衣少年,容颜俊雅,唇角一扬,侧头和旁的少年说了句话。
守山人盯着前方离去的身影,揭开易容,目光深深地盯着手中的长/枪。
“该走了。”他喃喃自语。
-
一路走的东南方向,云州离着长宁脚程算下来也有两三日。
三人这一日沿着官道走,路遇小栈便停下歇息片刻,复又赶路。
此刻日暮西沉时分,再往前走便是与官道隔开,凌行秋与江策对视一眼,将夜行路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好在一路还算安稳,这地儿倒是没什么人烟,一路行至亥时二刻,这片应当是没有客栈或村庄可借宿,再往前走可就深山密林,也不知有无豺狼。
“行秋,停下休息罢。”他扫了眼四周,前方有处荒废的凉亭,他两个大男人是可以将就的。
好在还有马车,明昭可以就在里头休息一夜,明日再赶半日路,入了云州地界便可好了。
凌行秋闻言翻身下马,牵着绳将黑马拴在凉亭旁的大树下。
江策侧身敲了敲马车的木框,开口:“昭昭,今夜就在马车内休息行吗?”
里头拨开帘子,明昭朝江策点点头,目光刚要收回,便见他身旁的木箱已有打开的痕迹。
那木箱合上时有一层银线封着,而此刻,那银线已断开一截。
她眼角一勾,还说不差这一会儿。
“临风,我去附近整点野味儿。”凌行秋朝他俩喊了句。
这附近荒郊野岭的,最宜猎户们猎物,凌行秋想着也来了兴致。
他走后,江策在路边捡了一些碎柴,拿着地上的打火石点燃。
一簇鲜红的火焰亮起,明昭扶着帘子看他,火光辉映下给那人脸上镀了一层阴影,他抬眸看她,声音清越。
“昭昭,过来。”
明昭从马车下来,朝他走去,蹲坐在他身侧,她侧目瞧着江策垂眸,手中握着一堆干草不知在编着什么。
一刻后,只见他手中的干草变废为宝,成了一个小垫子。
他剑眉微挑,扬了扬手中的团垫,“诺,知道小姑娘爱干净,可以坐了。”
这才明白过来,他方才是在给她编垫子。
“谢谢。”明昭接过垫子,一抹红晕染上耳垂。
江策瞧着她,目光低垂,眼底泛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晚风拂过一旁的绿柳,几片柳絮飞过,落在明昭的发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柳絮捻下。
猝不及防的抬眸对视,夜里寂静,却该死不死地可以听见“砰”地声音。
他眼底划过一抹慌乱,起身朝柳树走去,伸手折了一支柳条。
心思聚集在手中的柳条上,手指飞快的编着,片刻后便成了一个花环。
明昭有些疑惑地看着江策的动作,下一刻,他非常不温柔地将花环放在她的头上。明昭蹙眉欲取下,却见他弯腰摁住她的手,视线交错。
“春风依旧,著意眼前柳。”他声音低沉,几乎不可闻。
身后传来凌行秋的脚步声,二人松手,看向那人。
想起方才他瞧见的画面,凌行秋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江策,又扬了扬手中的猎物,是只野鸡。
“你俩别在这柳前月下了,给你们露一手这些年我闯荡江湖所学得的叫花鸡。”
“行啊凌公子,这些年你混的丐帮?”江策不咸不淡地开口。
凌行秋一笑,没回他,提着野鸡,扫了眼自己腰间的弯刀,思索了一会儿,又看向江策:“江临风,把你剑拿来用用。”
闻言,江策眉心一跳,冷眼扫他。
这厮自己舍不得刀,还知道借他的?
“我那木剑给你杀鸡?”
“诶不是,你今天下山的时候不是才有把新的吗?”
冷笑一声,江策咬牙,粗话在嘴边又咽下。
一旁的明昭,乖巧地坐在垫子上,眼角微扬,心中荡起一抹欢愉。
凌行秋扫了眼江策的表情,荡起一抹笑,低头将身上的小刀掏出,提着鸡去角落里清理。
半个时辰后,一股鲜嫩的香味扑鼻而来,直接醒了明昭的瞌睡。
三人坐在月光下,分着一只叫花鸡。
入口的鲜嫩,让江策忽然对凌行秋刮目相看,“行啊你,丐帮没白混。”
闻言明昭与凌行秋皆是一笑,凌行秋拍了拍江策的肩:“等我再去混两年,提携你做副帮主啊。”
皓月当空,星子寂寥,晚风吹动着绿柳。
少年人坐在火堆前,笑闹着,眼底皆是他们最真挚的感情。
宝贵、美好。
一夜安稳,第二日睡到天光大亮之时,他们才起身收拾着出发。
一路平坦,不似之前的颠簸,又行半日,终是入了官道,进了云州地界。
说来奇怪,官道里却人迹稀少,似只有他们这一拨车马似的。
“这地儿是云州附近吗?”凌行秋朝江策问。
云州也算是繁华之地了,如何它的周边还如此寂寥?
“事出反常必有妖,万事小心为上。”他答。
穿过这条大路,前头便立起一块石碑地标。
“云里县。”
江策念着石碑上的字,他又打开手边的地图画卷,只见这云里县的标志很小。
“进去看看?”凌行秋扬眉。
要进云州城,还是得穿过这云里县,他们也只能进去。
刚一起步,马车后突然穿来一阵响动,明昭坐在车内,被这响动惊住,她拨开窗牖的帘子朝后看去。
“啊!”
听到明昭的喊叫,二人立即翻身超后走去。
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死死拉住马车的轮毂,唇角还泛着鲜红的血液,破烂的衣服裸露出的皮肤上起着一颗颗密密麻麻的红色水泡,看的人心中一阵恶寒。
凌行秋当即便将腰间佩刀离鞘,指向那人,冷声:“劳烦阁下松开!”
那人却朝凌行秋看去,眼底一片疯狂炙热,他笑得诡异无比,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起身想朝凌行秋扑去!
感觉到他的举动,江策眼神一冷,将凌行秋推开,那人扑了个空,又将目标转移到江策身上。
他猛烈地扑向江策,明昭从惊恐中回神,眼看着江策要被他扑上,瞳孔震缩一瞬,明昭立即朝前室扑去,一炳银色云纹提花的宝剑躺在板上,她抽出银剑,下车朝着那恐怖的人刺去。
瞧见她提着剑,那人眼底闪过惊恐,侧身躲开,被激后,他更渐疯狂地扑向明昭,露出的皮肤全是那些水泡!
明昭心中一抖,死死捏着剑炳,手中却感到无力至极,但她仍然死死捏着剑鞘挡在江策面前,眼底一行清泪落下。
剑没入那人的身体,剑身染上了一层紫红的血液,那人倒在地上,手脚还在痛苦的挣扎。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明昭的眼眸,手心一片湿润,江策的眼底露出一抹黯色。
另一只手将明昭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昭昭,不哭了,没事了。”
他几乎用尽了他这十八年来所有的温柔,却心痛于她的眼泪不断。
凌行秋默默将那柄银剑取出,擦拭干净,盯着地上的人,眼底一片复杂。
为何这官道上人迹寥寥,为何这繁华的云州会变得如此景象……
这人为什么发了疯了袭击他们?不该说袭击,他的举动更像是欲与他们一同赴死一般!
“昭昭?”
江策轻唤她的名字,却没听到她的回应,他又唤了一声。
“昭姑娘!”凌行秋刚一回头便见,明昭那袖口一抹紫红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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