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看上去真的很愤怒, 他下手太狠以至于秋山奏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跟着二打一了。
他撑着竹杖走到苏格兰身前蹲下。
男人胸口暴露着一个血淋淋的空洞,可以肯定是没救了。
秋山奏叹了口气。
楼下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秋山奏探头朝下看了眼。背对着波本和莱伊, 他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一样的表情。
公安的支援终于赶到了。
来得真他爸及时。
蓝橙酒开口制止了波本和莱伊继续打下去。
莱伊擦掉唇角的血,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眼里的意思写得明明白白——没记错的话,是你先动手的。
秋山奏不为所动,蓝橙酒在组织里的地位比他们高, 就算不服, 也得给他憋着。他下令让波本和莱伊去引开楼下赶来的公安。
“我要把苏格兰的尸体带回去让琴酒确认一下, 你们都知道他疑心重, 不亲眼看见恐怕是不会相信的。”
波本的视线越过蓝橙酒落在他身后的苏格兰身上, 他的手紧紧捏成拳头, 嗓音显得有些不稳,“确定……苏格兰已经死了吗?”
漂亮的黑发男人语气平静, “当然, 确凿无疑。”
波本深吸了一口气, 他微微低下头,月光偏移, 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 “还是我把他的……尸体带回去吧, 你的腿带上一个人恐怕行走会不方便。”
他惊讶于在这样的时刻自己依然记得要为行为找一个理由。
“多谢你的贴心,我还没那么废物。”蓝橙酒弯腰,一只手把苏格兰的身体扛在肩上。他往楼梯处看了眼, “他们要上来了, 记得引得远远的。”
等波本和莱伊离开, 秋山奏把苏格兰的尸体先收进了仓库, 仓库的储物格自带时停效果, 尸体放进去能保千万年不腐。在回去的路上,他照着苏格兰捏了张脸,用一个备用体替代了苏格兰的尸体。
连伤口都一比一还原,保证没人能看出差别。
组织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苏格兰的尸体,但他人都死了,秋山奏最后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保证他的死后安宁了。
大约还是因为灵魂没有彻底修复的关系,一晚上的奔波弄得秋山奏非常累。回到据点,他把“苏格兰”的尸体扔给琴酒,就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快点检查完尸体,我要回去睡觉。”
琴酒对他一脸嫌弃。
秋山奏又问:“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
“没什么用了,扔海里。”
“随便你,不过别指望我给你干活。”
秋山奏勉强打起精神,在据点的沙发上躺下,重新将意识连接上昏迷的雨子,操纵着她迷迷糊糊地先回研究所,躲进厕所里,等他回去再收进仓库。
结果走到半路又断开了。
秋山奏感到很郁闷,只能祈祷不会有好心人发现她,甚至还报个警了。
波本和莱伊甩掉公安回到据点时,其他组织成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蓝橙酒一派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睡觉。
他们刚一靠近,男人就睁开了眼。
一双灰色眼瞳显出一种非人的质感。
“是你们回来了啊。”他说着,打了个哈欠,“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洗洗睡了。”他躺回去,闭上眼。
莱伊扭头就走。
波本犹豫了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苏格兰的尸体呢?你不是带回来了吗?”
“嗯?”蓝橙酒的声音略带困倦,“琴酒说要扔海里,不知道给他放哪儿了。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找他。”
波本深吸一口气,慢慢说:“不,我对他的尸体不感兴趣,只是以前合作过一两次,没能亲手杀了他稍微有些不爽。”
蓝橙酒又打了个哈欠,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他一下,“可以理解。如果有一天发现琴酒是卧底,我也会许愿亲手杀了他的。”他好像认真思索了下,“不知道琴酒的身体砍起来跟普通人是不是一样的。”
淡淡的困扰勾在他漂亮的眉梢眼角,好似带着股血腥气。
波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秋山奏快要睡着时,才听见他低沉而冷硬的声音,“不管是什么人,死后变成尸体,大概都是一样的。”
他微微睁开眼,看见波本朝外走的背影。据点里没亮灯,他整个人都快融进黑暗里了,唯有那头浅金发,好像是夜色里还未熄灭的一点烛火,孤独地燃烧着。
他和苏格兰的关系其实很好吧,秋山奏心想。虽然语气装得冷酷,可他眼里的悲伤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
但是在组织这样的地方,友情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大约睡了两个小时,秋山奏从梦里醒过来。纷杂的梦境像潮水般从他大脑中退去后,他觉得自己精神似乎好多了,是可以掏出四个备用体搓麻将的程度。
他分出两缕意识,一缕在雨子身体里醒来,一缕进入了“苏格兰”尸体中。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认下组织是不是真把他扔海里了。
但是分出意识后,无论是秋山奏,还是雨子奏,再加上苏格奏,都纷纷陷入沉默。
两边的情况都有稍许的复杂。
首先,雨子奏这边。她反复睁眼闭眼,眼睛都快抽筋了,才敢确定……她好像是到了研究所吧?而且是在手术台上躺着。怎么回事?没记错的话,昨晚她不是半路就没电掉线了吗?
她撑着冰冷的手术台起身,摸了摸脸,脸上的面具被人拿掉了,在一旁的桌子上放着。
雨子一只脚刚踩到地上,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茶色短发的漂亮女孩子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手里端着杯装了奇怪褐色液体的量杯,“你醒了。”
是雪莉。
注意到女人疑惑的目光,雪莉解释道:“昨晚我在路上发现了昏倒的你,就把你带回来了。这里是我工作的研究所,很抱歉没有多余的床铺,只能先把你放手术台上了。”
她把手里的量杯递过去,“要不要喝一点,是咖啡。”
拿量杯装咖啡,不愧是你。
雨子奏从桌上拿起面具重新扣好,然后把斗篷帽子盖上,轻声说:“谢谢。”她顿了下,“咖啡就不用了。”
事情到这里本来该以两个漂亮女孩子的友好互助为结尾圆满结束,结果很不凑巧的是,昨晚腿部受伤的基安蒂和科恩也来这里治伤了。然后三个打算离开的人恰恰好碰个正着。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基安蒂和科恩并不知道蓝橙酒已经背叛了革命,半瓶酒都掺了水,两人以为他们受伤是因为那个半路消失的黑袍女人。
某种意义上确实也没有差别。
雨子奏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把人再揍一遍,赶紧潜逃。
然后苏格奏这边,意识刚连接上,他就感觉到有人正抱着自己哭。那人喉咙里发出低哑的仿佛野兽般的呜咽,但声音非常低,好像是怕声音大一些会吵醒他似的。他轻轻叫了一个名字,景,苏格奏猜测也许这是苏格兰的名字。
hiro,多好听的名字。
听上去像英雄似的。
苏格奏听出了抱着他哭的那个人的音色,两人昨晚才刚见过面。是波本。
他果然没猜错,波本和苏格兰确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不知道被朋友背叛和亲眼看到朋友死亡哪个更令人难受。波本真可怜啊。
秋山奏本打算如果组织真把苏格奏扔海里的话,就想办法自己游回来,本体再回收进仓库。不过到了波本手里就没办法了。就当丢了一个备用体吧。
切断意识之前,秋山奏听到一个声音在叫“降谷先生”,不知道是在叫哪位。
秋山奏回到研究所的时候,基安蒂正在跟琴酒告状。她坚持把黑衣女人带回研究所的雪莉跟那女人是一伙的。
基安蒂脾气一向比较暴躁,被雨子揍了一顿哪能忍下这个气,一定要琴酒对雪莉作出处罚。
琴酒拧着眉头听她聒噪。
“你是因为不是那女人的对手,所以恼羞成怒了吧?”虽然装着一条腿行动不便的样子,秋山奏走路还是悄无声息。
基安蒂蹙起眉头,“你是谁?”
“蓝橙酒。”秋山奏的语气听上去很好脾气。但是这个代号带给人的压迫感却非常足。别的成员也许不清楚,时常跟着琴酒处理叛徒的基安蒂和科恩却对蓝橙酒的手段再清楚不过。
“行了,”长发男人表情淡漠,“苏格兰人都已经死了还在这儿说什么,无聊的争吵。”
基安蒂到底没敢在明显不耐烦的蓝橙酒面前多说些什么,切了声,和同伴一起离开了。
倒是琴酒略显疑惑地看了眼蓝橙酒,“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他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落到雪莉身上。
“喂,”蓝橙酒嫌弃地皱了皱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变态,连未成年都不放过?”
琴酒:“……”
整个组织,死在你手上的未成年最多,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等琴酒也离开研究所,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蓝橙酒后,雪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了一个人,竟然是组织叛徒苏格兰的同伴。
“你昨晚也去追杀苏格兰了?”她朝蓝橙酒问道,后者正端着她的量杯咖啡在沉思。
“嗯。”
“你也见到那个女人了?……就是那个苏格兰的同伴。”
“没有。我赶到的时候,苏格兰已经死了。杀了他的人是莱伊,也许他有见到她吧。”
“莱伊?”雪莉的脸色白了一白。
“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当初似乎就是你把他引进组织的,”秋山奏看向雪莉,慢慢说:“他很能干,你给组织找了个好帮手。”
雪莉的脸色更白了,她呼出一口气,“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他在我这里不是那样的人。”
秋山奏笑了下,“不是哪样的人?雪莉,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不是那样的人?那你恐怕弄错了。”
雪莉退后一步,臀部硌在了桌沿上。黑发男人步步逼近,直到用两臂把她困在桌子与他的身体之间。
他个子很高,这个角度,她必须仰头看他。
“听着,别在组织里寻找友情和温情,不然会摔得很惨。”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低低的,“就连我,也不要轻易相信。”
雪莉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秋山奏并不想吓她,但是在组织这样的泥沼中,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依赖和相信,都是很危险的词语。
为了给雪莉留出足够的时间空间,秋山奏一整天都没再待在研究所,他随便找了家酒店睡了一天。
梦一层叠一层,身体还是没得到多少修复。
看来还是要在灵魂纯度高的人身边会恢复得比较快。
秋山奏思考了下他半夜出现在雪莉床边把小姑娘吓哭的可能性有多高,然后非常有良心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其实莱伊和波本的灵魂纯度也都很不错,但是波本正在伤心,不好打扰他;把莱伊绑了是个不错的注意。
但是今晚秋山奏还有别的去处。
一个合格的暗恋者,都快一个月没见到深爱的对象了,那他辗转反侧到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半夜爬床把人这样那样也是很合理的吧?
而且那群公安一向多心,他长时间不去晃两下,万一他们以为蓝橙酒移情别恋就不好了。
秋山奏决定今晚要给监视&a;保护松田阵平的公安们演一出大的。
他把该用的道具准备好。
睡美松,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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